独孤嫣回神,撇嘴道:“这民女还真不知道。”
眼神一闪,贤妃温和道:“那独孤小姐可要再去仔细瞧一瞧了,本妃听闻独孤氏最重血脉,段大小姐又是个冰雪聪明、智慧过人的,独孤小姐若能将段大小姐带回独孤氏,族中长辈必会欣喜。”
心中在一瞬间百转千回,独孤嫣附和道:“娘娘说得正是!就算与血脉无关,段大小姐可也是姑母的女儿,民女自当将她带回独孤氏,好让长辈们见上一见。”
“理应如此。”贤妃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恰好遮住嘴角扬起的一抹得意。
只要段南歌去过独孤氏本家,那段国公府与独孤氏之间的关系可就说不清道不明了,她倒要看看届时陛下还会不会无所顾忌地信任段弘那个莽夫!
独孤嫣笑笑,垂头摘下系在腰间的荷包,双手捧给贤妃:“初次拜访,民女给娘娘准备了一份礼物,只是想到娘娘尊贵无比,又受天宋陛下宠爱,该是见多了奇珍异宝,民女便亲手缝制了一个荷包赠予娘娘,聊表心意。”
“荷包?”贤妃挑眉,“月荷,取来给本妃瞧瞧。”
北凉第一富商家的小姐出手赠礼竟只是个荷包?便是独孤嫣本人当真有这个打算,独孤氏的人也不会让她来丢人现眼,难不成这荷包里有什么蹊跷?
“是,娘娘。”月荷奉命上前两步,取过独孤嫣手上的荷包就转交给贤妃。
贤妃不紧不慢地将荷包打开,垂眼往里面这么一看心头就是猛地一跳,眼中猛地一震,贤妃故作镇定地将荷包重新合好,严严实实地压在了掌心,心中渐渐雀跃了起来。
“独孤小姐当真是有心了,所谓礼轻情意重,这份礼物本妃喜欢极了。”
“娘娘喜欢就好,”独孤嫣柔柔一笑,“天色已晚,民女就不敢打扰娘娘休息,先行告退。”
“嗯,”贤妃笑容可掬地点点头,“月荷,替本妃送送独孤小姐。”
“是,娘娘。”月荷福身应下,而后笑盈盈地转向独孤嫣,“独孤小姐,请。”
“有劳姑娘了。”客气一句,独孤嫣起身,款步离开。
走出贤妃的营帐,入目的是缀着火把星星点点光芒的临时营地,原本的狩猎计划中就有在山中宿上一夜的安排,为了追查巨蟒事件,皇帝更是下了禁令,严禁营地中的任何人随意走动,段弘和秦昊也早就加强了守备,还能在这个时候来去自如的,走得全都是见不着人的路线,但他们自以为神出鬼没,实际上其中八成都在皇帝的监控之下。
而在这满营地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北凉独孤氏自然是备受天宋皇帝关注的,段弘更是将暗影卫安排在了独孤氏的每一个人身边,哪怕只是个端茶递水的小丫鬟身边都有人监视,独孤嫣的身边更是少不了受命前来监视的人。
出了贤妃的营帐后,独孤嫣先站住脚环视一圈,笑意盈盈,瞧着只是随意地一瞥,片刻之后才迈开脚步继续先前,去的是回自己营帐的方向。
这一路上独孤嫣就只遇到了在营地里巡逻的天宋士兵,大员、夫人、公子、小姐之流她是一个都没见着,独孤嫣虽觉得这情形过于蹊跷,却也没多想,袅袅婷婷地就回了营帐,然而抬手撩起门帘的瞬间,独孤嫣的动作却顿了一顿。
“我有些饿了,你们去厨子那边瞧瞧这会儿能不能做点儿甜汤送来。”
跟在独孤嫣身后的两个小丫鬟一愣,不免狐疑地面面相觑。
这个时间喝甜汤?他们家小姐可没这个习惯啊。
可两个小丫鬟是打小在独孤氏本家长大的,心里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于是齐齐应了一声后,两人便一同离开。
独孤嫣也没觉得这两个小丫鬟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吩咐一声之后就进了营帐,放下门帘时还顺手理了一下。
“礼哥哥。”再往前走几步,独孤嫣就止住脚步,恭顺地福了福身。
“嗯,”独孤礼手上端着一杯茶,半眯着眼睛盯着琥珀色的茶水,“她收下了?”
听到这个问题,独孤嫣哂笑,颇有些不屑地说道:“自然是收下了,之前的那块令牌被段国公要了回去,还给毁了个干净,她巴不得咱们再给她送一块,这会儿得偿所愿,她怎么可能拒绝?”
眼神微闪,独孤礼有些失望:“蠢女人。”
皇子争位的确是需要钱,但也得看看这钱是从哪里来的,他独孤氏的生意的确是广布天下,可说到底,他们是北凉子民,又岂会平白无故地给一个天宋皇子送钱?这位贤妃自以为从他们独孤氏讨了好处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如此天真,还真是辜负了天宋陛下赐给她的这个“贤”字。
“这不是刚好?”独孤嫣哂笑,“她若不蠢,我们的事情还怎么办?”
“的确,”独孤礼点了点头,抬眼看着独孤嫣,“听说天宋的那位广陵郡王今日受了伤,在营帐内休养。”
眼神一沉,独孤嫣转眼就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讨好模样:“非去不可吗?礼哥哥不也觉得我不该嫁给那个草包吗?怎么这会儿又改了主意?”
独孤礼扬了扬嘴角,笑容温润道:“贤妃收了咱们独孤氏的令牌,用了咱们独孤氏的钱,为咱们独孤氏大开方便之门,这便是她和楚王送到咱们手里的把柄,段国公府的大小姐流着咱们独孤氏的血脉,这关系是脱不开的,若你再能把控住最得天宋皇帝宠爱的广陵郡王,那天宋皇帝对咱们独孤氏便也要顾虑三分,这不正是个万全之法吗?”
独孤嫣闻言蹙眉:“天宋的皇帝岂会把区区一个草包郡王看得如此重要?”
独孤礼轻笑道:“若秦渊只是天宋的草包郡王,那天宋的皇帝自不会多看他一眼,可他是天宋皇帝的儿子,是最得天宋皇帝慈父之心的儿子,甚至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被天宋皇帝当成儿子来疼的儿子,这父子之情又岂是君臣之情能比的?”
独孤嫣急道:“可帝王无心,是儿子又能如何?别说是帝王了,就连我爹他……”
胡说到这儿,独孤嫣的声音戛然而止,垂了眼默不作声。
瞥了独孤嫣一眼,独孤礼装作没听见独孤嫣那后半句:“你照我说的做便是,若事情不如我所料,也没人会怪罪你。”
“可我……”不想跟那个草包有所牵扯。
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紧紧攥着,独孤嫣低垂的眉眼间尽是不甘。
“嫣儿,”独孤礼的神色稍冷,“记住你是因为什么、凭借什么、舍弃了什么才换来如今的荣华和地位的,你也不想落得与萍儿相同的下场吧?”
从独孤礼的口中听到“萍儿”这个名字,独孤嫣的身子猛地一颤,眼底划过一丝惶恐:“我不过是与礼哥哥抱怨几句罢了,礼哥哥何必拿萍姐姐来吓我?这几年但凡是祖父和几位叔伯交代的事情,我有哪一件没有办成的?我对独孤氏尽心尽力,礼哥哥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跟萍姐姐可不一样。”
听到这番话,独孤礼扬起嘴角淡笑,恢复了温和的神色:“你对独孤氏的忠心,我这个当哥哥的自是看在眼里,我相信这次叔伯们的吩咐对你来说同样易如反掌。”
话音落,独孤礼给身旁的亲随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捧来一个食盒。
“见面礼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去吧。”
“嫣小姐,请吧。”拿着食盒的人走到独孤嫣面前,将那食盒送到独孤嫣眼前。
咬咬牙,独孤嫣接下了食盒,抬眼看向独孤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还是礼哥哥考虑周到,那我这就过去瞧瞧,礼哥哥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话音落,独孤嫣转身,满心不甘地去往秦渊的营帐。
帐内,独孤礼眯着眼睛目送独孤嫣离开,而后给自己的亲随比了个手势,那人微微一颔首便悄无声息地追上了独孤嫣,暗中监视。
走到秦渊的营帐前,独孤嫣一瞧见木桩一样杵在门前的荆风心里就来气。
再怎么说她也是北凉独孤氏的小姐,便是在天宋也没人敢把“瞧不起”这三个字写在脸上,见了她甚至还要客客气气的,免得撕破了面子不好看,偏广陵郡王的这个亲随跟广陵郡王一个德行,连个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总是摆出一副死人脸来给她看,晦气极了!
可想起独孤礼威胁她时无比认真的神色,独孤嫣还是将心里的千万个不满压了下去,嘴角一扬便摆出一张明媚的笑脸,身姿款款地走到了荆风面前。
远远地瞧见独孤嫣带着丫鬟、丫鬟带着食盒慢步走近,荆风就隐隐觉得麻烦来了,心里盼着独孤嫣能拐个方向往别处去,可偏偏事与愿违,独孤嫣就那样笔直地走了过来,笑靥如花,然而荆风并不喜欢花。
“见过独孤小姐。”一开口便只此一句,不管在旁人看来是否无礼,在荆风这里,这一句便已是最周全的礼数。
眼中寒光一闪,独孤嫣的笑容却没有半分变化:“郡王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