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这样的心态反转其实并没有出乎秦昊的意料。
李青本性胆小怯懦是没错,但他终究是西齐的皇子,虽然西齐皇帝总是不在乎李青性命地派李青去做一些危险的事情,但在秦昊看来,那些经历对李青来说却是一笔财富,而且能从那些险境中逃脱出来存活至今就说明李青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若遇到贵人相助,李青说不定能让西齐皇帝栽个大跟头。
突然又想到一件事,秦昊不紧不慢地开口问李青道:“说起来,今日在南楚圣女营帐外碰到殿下时,殿下正在找的似乎是南楚圣女的环佩?可已经还给圣女了?”
骤然听到这话,李青心中大惊,险些就绷不住弹跳起来。
心念急转,李青惴惴地说道:“那的确是南楚圣女的环佩,没想到楚王爷竟认得?”
秦昊不慌不忙地将原因归咎到了秦渊的身上:“本王自是不认得,只是本王那五皇弟本就对女儿家的东西十分了解,加之又倾慕南楚圣女,因此昨日一眼就认出了那环佩是南楚圣女之物。”
眼神一闪,李青尴尬地笑了两声,干巴巴地说道:“广陵郡王还真是……一位奇人。”
放眼整个大陆几国之内,敢不顾名誉这样明目张胆地纨绔的皇子恐怕也就只有天宋国的这位广陵郡王了,旁的人或无能或卑劣,可好歹都会为了面子和名声而掩饰一下,唯独这位广陵郡王将自己所有的劣行都暴露于世人眼前,有时他甚至会认为这位广陵郡王的坦荡在某种程度上着实叫人敬佩。
秦昊哂笑道:“世人皆知本王那五皇弟是何种性情,故而不管传出什么样的谣言都不会有人大惊小怪,倒是殿下你素来行事低调,安分守己,若传出些什么,恐有不妥,该归还的物件还是尽早归还得好。”
李青垂眼,附和道:“楚王爷说得极是。”
秦昊又问道:“本王倒是有些好奇,殿下你是西齐的皇子,圣女她是南楚的圣女,你二人相隔千里,殿下又是在哪里捡到圣女的物件的?”
“这个……”心头一跳,李青的额角立刻就渗出了冷汗,“是近日在贵国京城里捡到的,昨日本是想还给圣女,结果没能寻到时机。”
“哦?在京城?”秦昊几不可查地挑起了嘴角。
那圣女一入京就住进了星月楼,未曾踏出半步,又怎么会将环佩这样贴身佩戴的饰物丢失在李青可能出现的地方?
“是啊,在京城。”没想到看起来有些冷漠的秦昊会闲聊着问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李青一时惶恐不已,倒是没察觉到自己的回答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在心中暗笑一声,秦昊又道:“圣女不得与男人接触,这是南楚千百年来未曾更改的规矩,殿下若想将那环佩还给圣女的确很难找寻时机,殿下若是信得过本王,不如把那环佩交与本王,我天宋段国公的女儿今次受命陪伴圣女,本王便托付段国公之女将环佩还给圣女,殿下觉得这样可好?”
李青一惊,倏地抬起头来惊慌地看向秦昊,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收回视线,又垂下了头:“不敢劳烦楚王爷,这件事本殿下自会处理。”
“是吗?”秦昊不冷不热道,“那环佩殿下都已经替圣女保存了近十年,再留在手上,怕是圣女都要忘了自己曾有过这样一枚环佩了。”
李青的脸色霎时间泛白,怒瞪着秦昊道:“你胡说什么!”
秦昊深邃而锐利的视线笔直地射入李青满是惊慌的双眼,沉声道:“殿下若觉得本王是在胡说,便当本王是在胡说,只是不知道南楚的那条铁律是否也适用于十几岁的圣女候选人。”
“秦昊!”李青腾地站了起来,又是愤怒又是惊恐地瞪着秦昊,“你!你!你都知道些什么?!”
秦昊淡定道:“本王所知多半比殿下所想要多上一些。”
他知道的其实并不多,他只知道李青是西齐皇帝遗落民间的私生子,生母是一位乐伶,与同伴一起在诸国流浪,靠卖艺为生,艳名传四方,而李青十二岁之前一直随着母亲四处流浪,十二岁那年重回西齐偶遇西齐皇帝时才被接回西齐皇宫,被迫与生母分离,原因仅仅是西齐皇帝不希望自己的子嗣流落在外做那取悦人的下贱事情。李青的皇子身份在西齐有名无实多半也是因为生母的身份低微。
至于李青和南楚圣女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他并不知晓,他也只不过是根据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做出了一种猜测,猜测李青之所以会得到南楚圣女的环佩,多半是在流浪的那些年间与南楚的圣女有过接触,哪怕只是一面之缘,然后他就诈了李青一下。
李青喘着粗气瞪着秦昊看了半晌,终是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想本殿下为你做什么?”
“殿下不必动怒,”秦昊仍旧是一派悠然地坐在位子上,“本王只是希望殿下能将你原本想要说的话说给本王听,毕竟那巨蟒出现得蹊跷,若不是殿下的运气差了些,与那巨蟒‘巧遇’的怕就是正往那个方向去的我天宋的九五至尊,亦或者是……与本王等同行的南楚圣女。”
听了秦昊的话,李青怔了怔。
的确,若不是他发现了端倪抢先一步去与那巨蟒“巧遇”,那会儿要遭遇巨蟒袭击的就是南楚的圣女殿下,也正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了圣女殿下的安危,他才会一时冲动来到秦昊面前,可……
见李青犹豫,秦昊又道:“若殿下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那大可不必,殿下既然是来帮本王的,那本王自会记殿下一个人情,又怎么会忘恩负义?”
神情凝重地盯着秦昊看了一会儿,李青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本殿下知道了,本殿下便信楚王爷一次。”
李青在秦昊的营帐里一待就是半个时辰,待李青踏出秦昊的营帐时,刚巧就与营帐门口的段南歌撞了个正着,李青给吓了一跳,赶忙垂下头,抬手扣下了轻甲的帽子。
而彼时的段南歌正笑意盈盈地站在秦昊的营帐门口,看那样子似乎已经站了有些时候,但没人听到声响,也没有人进帐通报,由此来看段南歌又似乎只是刚刚才到,李青无法判断,又怕被发现身份,只是停顿片刻便向段南歌行了个礼,装成寻常猎场守卫的样子仓皇逃走。
视线随着李青转动,段南歌眉梢眼角都是若有似无的笑意,直到跟在李青身后走出营帐的凌风开口,段南歌才收回视线。
“见过段大小姐,”凌风颇有些慌张地向段南歌行了个礼,“段大小姐可是来找王爷的?段大小姐是何时到的?怎么也不让人进去通报一声?”
段南歌收回视线看向凌风,笑容浅淡道:“本该让人进去通报一声才合礼数,但我莫名觉得刚刚那会儿不太方便让人进帐打扰,便没让这里的守卫进去给王爷通报一声。”
眼神一闪,凌风垂眼,颇有些心虚地说道:“段大小姐真爱说笑。王爷这会儿正在营帐里,段大小姐请吧。”
说着,凌风就侧开身,给段南歌让开了路。
视线在营帐的帘子上打了个转,段南歌浅笑道:“不必了,我也只是突然想起些事情,觉得应该亲自来跟王爷说一声,但王爷既然已经想到了,并且将事情顺利解决,我便不打扰了,告辞。”
话音落,段南歌转身就走。
她就说以秦昊的头脑,要查巨蟒的事情,不可能忽略掉本不该出现在那条路上的李青,可秦渊不放心,偏让她来提醒一句,她有时也想不清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诶?段大小姐留步……”
凌风阻拦的话还没说完,秦昊就撩开营帐的帘子,稳步走了出来:“段南歌。”
段南歌停下脚步,转身向秦昊行了个礼:“见过王爷。”
瞥了眼左右两边的守卫,秦昊抬手虚扶一下:“段大小姐不必多礼。”
段南歌直起身,眉眼低垂:“抱歉惊扰王爷,南歌这就离开。”
眼神微沉,秦昊又道:“今日本王与五皇弟在圣女的营帐外捡到一枚环佩,五皇弟说那是圣女之物,不知是否已经归还圣女?”
“环佩?”眉眼一转,段南歌抬眼狐疑地看着秦昊。
今日秦昊和秦渊一同出现在圣女营帐外的场面就只有那么一次,正是西齐皇子李青在那营地附近寻找东西的那会儿,而她当时分明看到秦渊将捡起的东西交给西齐的李青皇子了,秦昊现在特地跟她提起那枚环佩是什么意思?是暗指西齐皇子跟圣女曾有交集?
沉吟片刻,段南歌轻声道:“是吗?这事儿我倒是不清楚,郡王没跟我说过,不过既然王爷提起,想必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王爷放心,我这就回去问一问圣女。”
“你要回圣女那边了?”秦昊眉梢轻挑。
他还以为秦渊元气大伤之后段南歌会一直陪在秦渊身边,怎么才陪了半天不到就要回到南楚圣女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