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自审问犯人了。
凌云上前请示道：“大人，审讯张乔齐琅，还是交给属下来做吧。”
厉麟束一束腰带，挽起袖口，用清水净手，只道：“不，备好刑具，我要亲自审问。”
北镇抚司专理诏狱，用刑残酷，审案断案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同样他们还有一套自己专用的刑具，零零总总共有上百种，足以令人生不如死。甚至，还有传言说，他们的狠辣手段，可以连死人的嘴巴都撬开。
凌云见大人要亲自动手，默默后退一步，很快他又想起一件事来：“大人，夏姑娘还站在门口，不肯走。”
她今天一整天都很放肆，然而，大人却不介意。
厉麟手上微微一顿，跟着道：“让她进来。”
她既然想看，他就让她看个够。
凌云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神情紧张地夏小星就在他的身后走了进来。
审讯动刑需要足够大的地方，房中的桌椅摆设，全部被清了出去。
夏小星慢吞吞地走到厉麟的身边，还未出声，就见他的手下啪地一声打开木箱，将其面的东西一件件地摆出来。
它们或是锋利，或是尖细，泛着冷冷寒光，还有一些的边缘处覆盖着一层浅淡的，不易察觉的暗色，某种残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毛骨悚然的东西是什么？不用多想也猜得到，刑具……干涸的血迹……
夏小星的小脸白里透着青，全身紧绷，胃里一阵恶心翻滚，几欲呕吐。
厉麟当着她的面，麻利地检查着每一样刑具，仿佛早已娴熟于心。
夏小星终于撑不住了，匆匆跑向门口，弯身干呕了起来。
厉麟一眼也不往她那边看，只吩咐手下带人。
张乔和齐琅被一起带了上来，一个面色苍白，一个神情冷然。
张乔腿上的伤口，虽然被包扎好了，但纱布上浸出殷红的血。
厉麟冷冷发话：“准备招供了吗？”
齐琅率先回答：“我没什么可招的，我没杀人。张先生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得被她放了。”
厉麟幽幽看他一眼，眼神充满不屑。
齐琅和张乔相识多年，张乔是爷爷十分器重的一位画家，他平日里粗茶布衣，不贪钱财，一心只想做个附庸风雅，纵情山水的闲人。爷爷出事后，张乔曾想要帮他的，但齐琅不想连累别人，让他尽早出城，不要惹祸上身。
张乔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发话：“大人，关家的案子不是齐老儿做的，更不是小公子做的，大人……请您明鉴！”
他重重磕了一下头。
厉麟冷冷看他，淡淡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无辜的，我只要真相。”
齐琅瞪了他一眼，满脸地不服气：“真相就是我没杀人，我爷爷也没有。”
厉麟抬手指了指桌上的刑具，问他：“你们谁先来？你还是他？”
齐琅睁大眼睛，拼命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人，直接一脚踢翻，按在地上。
“你若反抗的话，最先死的人就是他。”厉麟指向张乔，道：“他腿上的伤口，熬不过今晚。”
夏小星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仔细观察那张乔，发现他的脸色青紫，看着的确像是中了毒。
齐琅蓦地失声，再也不敢反抗，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
“齐琅，你爷爷和你，也许是无辜的。但是今晚，有人会因你而丧命。”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寥寥几句话，就让人怕得要死。
“大人……”夏小星刚一开口，厉麟便冷下眉眼，用眼神制止了她。
他一派公事公办的冷酷模样，眼风如刀，一眼就是一刀子。
那是一种警告，也是一种震慑。
夏小星咬住下唇，不再吭声。
这个时候，自己激怒他是绝对没有好处的。
齐琅抬头看向夏小星，蓦地认出她来了：“是你……”
夏小星见他认出自己，忙道：“你给我的那本书，其实假的，是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那本鬼书，根本就不存在，是不是？”
此时此刻，她比厉麟更想要撬开他的嘴，让他把一切都说出来。
齐琅摇头：“不，我给你的那本书是真的，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没想到……那是我唯一从齐月阁带出来的东西。”
他以为，夏小星和他们是一路的。
“那本是真的？”夏小星一脸不解：“可是，那上面的墨迹，分明是伪造过的。”
齐琅道：“不是伪造。”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激动：“那本书是真的，关家买走的那本，才是假的。”
关家那本书才是他伪造来的，这件事只有他和爷爷两个人知情。
厉麟挑一挑眉，只觉事情开始变得有趣了。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仔仔细细地说出来。”
齐琅看了夏小星一眼，忽地冷笑道：“说了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何必成全你们！”
夏小星率先回他：“你不要意气用事。我家大人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之人，只要你能把事情说清楚，你和你的朋友都会没事的。”说完这话，她看向厉麟，语气坚定而自然地问道：“我说的对吧，大人？”
厉麟一脸意外，目光直直地望着她，心情十分微妙。
她怎么敢？！她以为，单凭这一句话，就能让他手下留情？
夏小星见他沉默，就当是他默许了。
“齐琅，现在能为你爷爷洗清嫌疑的人，只有你了。”
看他满腹冤屈，一定有不少话要说。
齐琅眉头紧锁，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慢慢开了口。
“三个月前，我爷爷得到了个消息说，有人正在以高价收购一批宋代真迹，其中有一经一谱，要价最高，正是《康氏墨谱》和《康氏茶经》。我爷爷素来喜欢收集宋代名品，所以也想要亲眼欣赏这两本书的真容。”
“买卖书画的人都知道，跟风逐利的后果。这两本书从未有人见过，要价却是一直被哄抬不下。我爷爷觉得此事可能有异，便开始追查这两本书的来源出处，结果他什么都没有查到。”
齐琅深吸一口气道：“我爷爷断定，有人在背后做局，想要坑人害人。他正想阻止之际，关云山突然掺合进来。他不听我爷爷的劝阻，非要出高价买书！一切的祸端，就是由此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