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厉麟的脸色登时一沉,以目光阻止她。
夏小星听出来了,这王奇就是要强人所难。
王奇斜眼看去,只见夏小星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拿起一根筷子敲打着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似笑非笑道:“我家兄长一向不以声色犬马为乐,不如我来,我替兄长喝下这杯酒,成吗?”
王奇倒也爽快:“成!”
他让绿衣姑娘给夏小星端酒,那姑娘犹豫一下,方才缓步上前,双手呈上。
“阿宁,休得胡闹!”厉麟开口阻止,夏小星却是回以一笑:“兄长放心。”
她正要接过酒杯,谁知,那绿衣女子突然手滑了一下,将酒杯掉落在地。
“哎呦,奴家手笨,还望公子莫怪。”
夏小星见状,下意识地弯下身子,谁知,那绿衣女子蹲下收拾碎片的同时,压低声音对她道:“公子小心,这里面有五石散。”
夏小星闻言眉心微微一动。
五石散,可是能玩出人命来的东西,食后极易性格暴躁,喜怒不定,而且还有那种作用……
夏小星抬眸看向那绿衣女子,不知她为何要帮自己,还未等开口,对面的王奇一脚踹了过来,将那绿衣女子踹到在地,疼得闷声哼哼。
“贱人,你可知这东西有多金贵?”
不等厉麟发话,夏小星先出声阻止:“再金贵的东西也比不上美人一笑,王先生若觉得可惜,我赔你银子便是,对女人下这么重的手,实在有辱斯文。”
夏小星扶了那绿衣女子一把,见她眼中含泪,不由又道:“你也太不小心了,算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绿衣女子被人扶下,算是捡回半条命。
夏小星随机应变,反应镇定。
她拿起酒杯,望着王奇,道:“再来一杯吧。”
王奇勾唇一笑,径直朝夏小星走去,厉麟随即起身,比他先行一步,挡在她的身前。
“阿宁年纪小,禁不起这些的。咱们有话说话,有事谈事,岂不更好?”
这丫头胆子大得过了头,不知道杯子里有什么就敢喝。
“沈公子这是舍不得了……”王奇嗤笑出声:“你们这些没见过面的少爷就是无趣,自诩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墨水了,端着架势,以为自己真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我看,宁公子是个爽快人,我最喜欢和爽快的人交朋友了。”
他明明没沾一滴酒,粗俗丑陋的嘴脸,却开始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夏小星见厉麟眼底积郁着怒火,暗暗拽了一下他的衣袖,只道:“兄长关心我,我没事,药石之乐,我早已尝过数次了,要说其中最妙的,当属五石散了。”
王奇闻言脸色一变:“哦?小公子也有此好?”
“人间极乐,谁能不好?难不成,王先生也是同道中人?”夏小星眨一眨眼,眉眼间竟真有几分风流韵致。
厉麟看着夏小星游刃有余的神情,不觉惊奇又紧张。
她从哪儿知道这么多邪门的东西?
王奇微微惊讶,如遇到知音一般,上前两步:“正是,这酒中的东西……”他话说一半,然后给了夏小星一个意味深长地眼神。
“好,极好。”夏小星闻言轻轻推了厉麟一下,跟着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嗅味道:“这东西可遇不可求,兄长也不要拦我了,平时在家,我受爹娘的看管已经是够累了。咱们二人来到留都,不就是为了图个快活。”
厉麟凝眉看她,知她话里有话,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是故意的,还是为了替他挡着,那五石散是多凶险邪门之物,她敢……
“我不许。”
夏小星见他还在反对,又看向王奇:“王先生,我兄长是个刻板沉闷之人,待人接物,拘谨惯了。不如这样,你先把我兄长要的东西拿出来,让他看一看,免得他心里不痛快,也不让咱们痛快,碍着咱们取乐。”
王奇见夏小星说得头头是道,点一点头,道:“好。”
他又从怀中拿出一只锦包,晃了晃道:“门帖就在这里,沈公子这下满意了?”
厉麟伸手就要夺,王奇玩笑似的一躲,跟着直接往他跟前一递:“公子不用急,这东西本来就是给您预备着的。”
厉麟拿过门帖,打开一看,红封白里,上面有金笔题字:月十五,南郊五十里外,长兴船坞,子时一刻,随船入门,过时不候。
“有了这张门帖,事情就算是成了一半。”王奇拿起酒杯,轻轻地和夏小星碰了一下。
夏小星眉眼一沉,趁着厉麟不在意,低头抿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品了品,又道:“王兄,话不要说一半,扫兴。”
厉麟当即变脸,欲要夺下她手中的酒杯,却听她道:“我和兄长是诚心而来,自然不能无功而返。”
厉麟听出来了,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套出他的话来。
“明月会做事素来隐蔽,而且,规矩繁琐,常有出人意料地古怪之举。只有门帖还不成事,还需要一位“鬼夫子”做引路人。”
“鬼夫子?”夏小星喉咙一阵灼热,都是因着那酒的缘故。
她不知自己还能清醒多久,忙追问:“那又是什么人?”
“说白了,就是领你们进门的担保人。那里毕竟是黑市,做买卖的人,身上都担着风险,万一有官府的人混进去,想要来个一锅端,那就麻烦了。”
夏小星和厉麟对视一眼,跟着又问:“担保人就担保人,为何又叫“鬼夫子”,听着怪不吉利的。”
喉咙的热度一路窜到脸颊,烧得慌,心跳也开始加速了。
夏小星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王奇又给她的酒杯满上:“因为这就是一件不吉利的差事。给你们做担保的人,要用自己性命做保,亲自划船送你们来回,一旦出了任何问题,你们死,他也要死。”
夏小星听得心惊肉跳,不解道:“这么凶险的差事,谁会愿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能找到我,想要再找一个愿意为此卖命的人并不难。”
夏小星的头有点晕:“这么说,王兄可以帮忙了?”
“当然,鄙人一向喜欢助人为乐,更何况,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夏小星也跟着一笑,低头看了看杯中稍有浑浊的酒水,又大着胆子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