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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章 村寨分防

眼前的这座小村子与赵扩在江南江北见过的村子都不同,房舍由竹子搭建而成,又用粗大的竹桩支撑,均离地一人左右。

对此,卢哲给出的解释是本地雨水频繁,加之毒虫蛇蚁众多,若贴地而建难免受其所扰。

“既然如此不便,为何不再继续北迁呢?”赵扩不解道,“当今圣上对僮家格外宽厚,可以说是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如果你们向圣上提出要块肥沃的土地栖身,下官以为圣上不会不给的。”

卢哲苦笑道:“大人说得轻巧,就算圣上愿给,当地的宋人百姓谁肯让出?再说了,我们这里虽不如江南富庶安逸,但比起以前在广南来,却要好过不知多少倍了。”

正说话间,路边的草丛之中突然人影攒动,十几个藤甲军士兵窜出来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什么人?站住!”

“是我。”卢哲舍下众人,迎前几步问道,“城主在村子里吗?”

一个藤甲军士兵回道:“原来是卢将军,城主回来一会儿了,方才还问起过将军,说将军此番定然收获颇丰。”

“收获嘛,虽然没遇见什么奇兽,倒是请来了不少贵客。”卢哲一指身后道,“有些儿郎受伤了,快去把医官找来。”

那士兵也看到了互相搀扶着的众人,忙转身跑了,而其余士兵冲着卢哲齐齐一礼,重新藏进了树丛之中。

赵扩笑道:“想不到贵军上下,官话竟然能讲的这般流利。乍听起来,还以为你们是从江北迁来的呢。”

“这都要多亏我家大将军啊!她说僮家不能固步自封,无论与宋人和睦与否,都要以宋人为师,说宋言、识宋字。”卢哲提及侬语素,眸子中竟然闪着一丝狂热。

不多时,一大群人从村子里迎出,为首正是邱胜宝。只见他散发披肩,长身玉立,朗眉星目,面如冠玉,腰间束着紫金缎带,脚下穿着登云快靴,再配上一袭墨色开领长衫,简直堪称人中龙凤。

卢哲微微一怔,抱拳施礼道:“末将怎敢劳烦城主亲自相迎?”

“将军为吾儿进山辛苦,本城主岂敢怠慢?”邱胜宝轻拍卢哲手腕,笑道,“听说有贵客前来,就是这几位吧?”

赵扩一直在悄悄打量邱胜宝,见其笑容和善,对属下没有一丁点盛气凌人之势,不由好感倍增。

而邱胜宝看清赵扩的样貌之后,却明显愣了愣,笑容也陡然僵在了脸上,迟疑着问道:“尊驾是从京城而来?”

“这……邱城主真是好眼力,在下确是京城人氏,不过……”赵扩压下心头震惊,一拱手,将先前对卢哲讲过的身份与来意又说了一遍。

邱胜宝听完,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容,上前执住赵扩的手说道:“原来是承运使大人,自从僮家接受朝廷招安以来,还未曾有过官员造访,今日大人无心插柳,也算你我缘分。”

说着,将抓住赵扩的手用力晃了晃,对卢哲道:“快去安排酒宴,本城主要为智大人一行洗尘压惊!”

卢哲点头应命,让邱胜宝带来的人将受伤士兵与侍卫扶进村中医治,笑道:“城主有所不知,这位智大人与李仲飞乃是旧识,还带来了二小姐的消息。”

“哦?那更应该好好痛饮一番了!”邱胜宝大喜,领着赵扩等人进了村子,而卢哲则带人准备酒宴去了。

经邱胜宝介绍,这个村子名叫申巽村,隶属东四寨之一的风巽寨,乃黑龙城最东边的一处村子,平时只有十几户人家,以打猎为生。

但是不要因为小,就觉得此处无足轻重!

黑龙城治下八寨以八卦阵列分布,每寨下设十二村落,又按十二地支排列,每一寨互为犄角,每一村更是相互照应。任何一个地方出事,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可聚集上千族众。

赵扩听得非常认真,趁着进屋落座的空暇,问韩侂胄道:“黑龙城的办法,可不可以运用至江北?”

韩侂胄沉吟道:“江北虽然多山,却不似此处层叠密布,何况金贼过境袭掠,多为骑兵突进、来去如风,往往不等守军集结便已在百里之外,恐怕成效不大。”

“是啊,屯兵驻防确实需要因地制宜,生搬硬套只会事倍功半。”赵扩微微颔首,不免有些兴致索然。

盏茶未尽,酒菜已经流水般送至,邱胜宝举杯领酒,笑道:“智大人时刻不忘心系国事,实在令本城主佩服。百余年来宋金交战,始终守多攻少,因此本城主以为,若想击敌,先要守家,连家都守不住,何谈杀敌于外?”

赵扩拱手道:“还请城主不吝赐教,下官愿洗耳恭听。”

邱胜宝等赵扩将杯中酒喝干,才道:“本城主以前只是一介布衣,来黑龙城之后才初涉军事,不过数年而已,如果有何说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大人海涵。”

“不敢,城主请讲。”赵扩正襟危坐,十足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邱胜宝轻咳一声道:“方才这位韩先生言,黑龙城防不了轻骑突进,本城主以为不然。想当年朝廷屡屡进剿,所用多为骑军,五毒教与我为敌,手下也有精骑无数,为何我黑龙城总能处于不败之地?”

对于他的直言不讳,赵扩没有露出丝毫不悦,毕竟自己眼下算是孤家寡人,又在人家的地盘之上,万一惹得这些僮人不快,岂不平添诸多麻烦?

但韩侂胄显然没有这么些顾虑,眉尖微颤,沉声道:“邱城主想必没有听完在下的话,在下是说黑龙城山多林密,不利骑军发挥优势,一旦来犯之敌被天险所困,邱城主自然有充足的时间排兵布阵、围追堵截。”

邱胜宝笑道:“韩先生的意思是,黑龙城能安居至今,乃是靠得山林之势,与村寨分防无关?若无山林,本城主所做的一切形同虚设?”

“在下不敢妄言揣测,但大致如此。”韩侂胄打定主意要杀一杀僮家威风,略作停顿道,“可即便山林险恶,也难防万全。在下曾听闻六盘岭大战前夕,夏清风麾下有一骑军连灭僮家六七个村落,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是否属实?”

虎天鹏与辛明康一夜之间连烧雷震寨隶下六个村子,屠戮僮人数百,此事一直以来犹如一根利刺扎在僮家心头,几欲滴血。

闻言,邱胜宝与一众僮人将军无不脸色阴沉,其中一个白脸将领更是将酒杯在几案上狠狠顿了一下。

赵扩担心不欢而散,忙使眼色制止韩侂胄说下去,举杯道:“韩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支骑军乃是趁着黑龙城大军专心抵御五毒教主力之时趁虚而入,算不得邱城主防守失当。”

他先干为敬,冲着邱胜宝一亮杯底说道:“不过据下官所知,那支骑军最后也没占到便宜,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对吧?邱城主。”

邱胜宝勉强笑笑,喝了一口酒道:“不错,那伙五毒教贼人趁我不备,杀我族人,已被我雷震寨苓将军全部歼灭,首级悬于雷震寨外暴晒百日!”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赵扩都不愿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抚掌道:“好,真是大快人心!不过五毒教与黑龙城一样,如今都已被朝廷招安,我们不应再提那些不愉快的往事。邱城主,下官对僮家襄助朝廷平叛甚为向往,不知可否一说?”

“行,今日高兴,本城主就讲一讲如何打得那赵晋屁滚尿流吧!”邱胜宝眼中掠过一丝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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