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衢州兵大喜，冲姜佛远抱拳道：“这怎么好意思？三位是吴哥的族叔，也就是我李二的族叔，理应我们孝敬三位。”
姜佛远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常大伙没少照顾了那不成器的侄儿，我等有所表示，也是理所应当。”
“既然如此，我们再客气便是虚伪了，今日不醉不散！”李二哈哈大笑，扭头招呼同伴将几张桌子合在一起。
旁边一个衢州兵小声道：“二哥，咱们还有任务呢。”
李二瞪眼道：“你没听店小二说吗？并无一人一骑打此经过，咱们这么拼命做什么？不如就在此处一边吃酒，一边等那李仲飞自投罗网。”
李仲飞一直没有吱声，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悄悄冲姜佛远使了个眼色，起身去拿蓑衣。
姜佛远会意，从怀里又取出两锭银元宝放在桌上，面露歉意道：“只是我等确实急着赶路，诸位如若不怪，请容我等先行一步。”
李二愕然道：“你们不吃了吗？”
“此去仙霞关尚有七十里，再晚，恐怕天黑之前赶不到了。”姜佛远从李仲飞手中接过蓑衣披在身上，长叹一声道，“情非得已，万望恕罪！”
李二瞥了眼整齐排放的四锭银元宝，眼睛都直了，连连摆手道：“无碍的，无碍的，三位叔父请便，下次从闽地归来，再一同畅饮！”
“一言为定！”姜佛远看似随意地捏住了小胡子的肩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小胡子不敢挣扎，看着那群大呼小叫、争相点菜的同袍，不觉已是泪眼婆娑：“你，你们不陪我去吗？”
李二哪里想的到小胡子被人挟持，挤眉弄眼道：“放心，兄弟们绝对给你留一只美味无比的大肥鸡！大雨路滑，你可要小心伺候咱们叔父啊！”
曲端走在最后，挡住了小胡子眼中的期盼，小胡子自知脱身无望，不再怨天尤人，等李仲飞三人翻身上马之后，便老老实实地去牵自己的坐骑。
然而没走几步，忽听李仲飞笑道：“乖侄儿莫要如此不情不愿，待出了礼贤镇，你便可回来与他们一同饮酒。”
小胡子以为李仲飞是故意说给酒肆中的衢州兵听的，不由苦笑一声，走进拴马的遮雨棚，小声嘟囔道：“将军休要戏弄人，就算你们不杀我，也会带着我前往仙霞关，利用我的身份和腰牌叩关离去。”
姜佛远却知道李仲飞是真的想放了小胡子，但他更认为小胡子的话不失为一条极佳的脱身之策，于是跑去酒肆隔壁的铺子，买了一身蓑衣、斗笠，亲自为小胡子披在身上。
小胡子非但没有感激，反而长叹道：“看来真被我猜中了。”
“我们又不想害你性命，多跑段路有什么关系？”姜佛远返回自己马上，失笑道，“走吧，别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让人看了晦气。”
小胡子没再言语，一夹马腹徐徐跟在三人身后，直到将出礼贤镇，他才幽幽道：“我众目睽睽之下襄助三位将军离开衢州，待将来真相大白，金大人必会追究我今日之过，我早晚还是难逃一死，我又如何高兴得起来？”
“你既然能想到如此长远，为何方才不当众戳穿我们的身份？”李仲飞有些错愕。
小胡子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我见过将军的武功，若当时说破，现在我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比将军的那盏清茶还要冰冷。”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李仲飞点点头，由衷赞叹。
小胡子叹道：“将军谬赞，我只不过是个怕死的人，而且比绝大多数怕死的人还要怕死，因此能多活一刻算一刻，哪怕只有短短十几日，甚至几日。”
“怕死有时候并不是件坏事，至少今日绝不是坏事。”李仲飞望了一眼笔直的官道，摆摆手道，“你走吧，我说过出了礼贤镇便放你回去，并不是骗你。”
话音未落，姜佛远与曲瑞齐齐一愣，小胡子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愠怒道：“我已认命，将军何必几次三番戏弄于我？”
“你以为戏弄便是戏弄吧。”李仲飞说罢，再不看小胡子，招呼曲瑞和姜佛远一声，兀自打马走了。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厚厚的雨幕之中，小胡子终于如梦初醒，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随即油然而生。冷汗层层叠叠，瞬间布满了他的额头，与雨水混在一起流进脖颈，又令他忍不住接连打了数个寒颤。
呆立半晌，他才怅然道：“这个李将军，还真是与众不同啊！不知在他手底下当差，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
酒肆之中的欢宴已经开始，猜拳行令、大呼小叫，十几个人好不热闹，喧嚣声压住了屋外瓢泼的雨声，也隐去了小胡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小胡子失魂落魄地回到酒肆，刚一进门便碰到邻桌的两个客人走出。猝不及防下，其中一个身材瘦小的客人收势不住，一头撞进了小胡子的怀里。
“啊！”一声轻呼，瘦小客人一把将小胡子推了个踉跄，匆匆挤出房门，跑进了马棚。
另一个魁梧客人急忙将小胡子扶住，正要开口赔罪，却在看清小胡子样貌后不由愣了愣，紧接着一跺脚，与瘦小客人一前一后，望着仙霞关方向打马狂奔而去。
骏马如风，蹄声如雷，扑面而来的急雨打在脸上，似刀割般的疼，瘦小客人却不管不顾，依旧死命抽打着胯下坐骑。
魁梧客人深感不妥，紧追几步叫道：“欲速则不达，这样下去不行！”
“不行也得行！走丢了李仲飞怎么办？”瘦小客人虽不情愿，但不得不认可魁梧客人的话，稍稍将速度放缓了一些。
魁梧客人松口气，追上来与瘦小客人并驾齐驱：“我们原本目的不在李仲飞，只是跟着他去崇安见主人而已，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大哥，你说什么胡话？”瘦小客人不悦，狠狠瞪了魁梧客人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