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去，李仲飞、姜佛远和曲端三人顺利绕过江山县城，赶往衢州最南端的重镇礼贤镇。
又过半日，天空细雨陡降，打在身上又湿又冷，李仲飞勒住马势，紧了紧衣衫道：“从礼贤镇再向南，应该很快可以离开衢州了吧？”
曲端摇头道：“过了礼贤镇还需七十里才到仙霞关，幸运的话，明早能出衢州。”
“幸运？”李仲飞抬头望了眼厚厚的乌云，苦笑道，“你这话还真贴切，出门在外便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啦。”
曲端插口道：“不如咱们在礼贤镇歇息半日，吃些东西，等天晴后再继续赶路？”
李仲飞尚自犹豫，姜佛远却道：“不可，刘统领他们拖延不了许久，遇见追兵就麻烦了。”
“能有什么麻烦？”曲端撇嘴道，“就凭金栾那老贼，怎能识破咱们将军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妙计？”
“你少在那里拍马屁，”李仲飞失笑道，“即便他不敢断定咱们赶往崇安，至少能猜到我只有回京和南下两条路可走而已，因此必然会派追兵封锁仙霞关。”
曲端满不在乎道：“据卑职所知，仙霞关乃内九边之一，由江南东路都司管辖，他金栾老贼放屁再响也不管用。”
“何为内九边？”李仲飞大惑不解。
曲端伸出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大圈，又在大圈之中画了一个小圈，笑道：“外九边乃大宋与邻邦的国界，这内九边自然就在大宋境内啦。”
李仲飞皱眉道：“外九边为抵御外寇犯边，重要性自不必说，可这内九边何用？难道预防各地叛乱？”
姜佛远忙道：“是，也不全是。建炎年间，高宗皇帝设御营司，统管九边关隘。淳熙年间，寿皇又在江南诸路设置都司，重修各地关隘，与边防遥相呼应，形成纵深防御。”
见李仲飞仍不解，姜佛远又道：“当年金主完颜亮南下，数日之内便直抵长江北岸，后虽被虞允文大人击退，仍暴露了大宋国防的不足之处。”
“那场战事真是险之又险啊！”李仲飞唏嘘一声，似有所悟道，“若是当时边内有边、防中有防，也许就不会被金贼轻易打过长江了。”
姜佛远抢着说道：“入蜀之剑门关、入闽之仙霞关、入广之昆仑关，都是隆兴议和之后重修的，归都司直属，守将更是直接听命于都统制，不受当地州府节制。”
“原来如此。”李仲飞抹了把脸上的雨珠，沉吟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刻不离衢州境内，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姜佛远跟着点头道：“将军所言极是，我们尽快通过仙霞关方为上策。”
“衢州乃四战之地，通往福建各州的大路小道不下百余条，他怎么知道咱们一定会走官道？一定会去仙霞关？”曲端不愿在李仲飞跟前失了颜面，梗着脖子冲姜佛远瞪眼。
姜佛远却好像故意与他作对似的，一本正经地说道：“曲统领此言差矣，据卑职所知，仙霞关乃入闽唯一通道，不然也不会被古人称之为‘两浙之锁钥，入闽之咽喉’了。”
李仲飞感觉他说的极为在理，忍不住指着曲端笑道：“哈哈，亏你还在武夷山多年，竟不如姜校尉熟悉。”
曲端有些着急道：“将军莫笑，正因为卑职熟悉，才比别人知道的多一些。姜校尉说的‘唯一’，乃是指官道，并非寻常小路。”
“你的意思是……”李仲飞极目远眺，雨雾之中，远方巍峨的群山也只是朦胧一片。
曲端得意道：“不知将军听没听过一句老话，天下没有绕不过去的强关固垒！古时曹魏征伐蜀汉，大军望剑门关而兴叹，便是由大将邓艾抄小路直取成都。”
“我当然听过，儿时私塾先生也教过一些。”李仲飞笑道，“依你之见，我们该取道仙霞关，还是改走小路？”
曲端脸红道：“山中虽有无数条通往闽地的隐秘小路，但极为艰涩难行，何况下雨路滑，为了赶时间，我们还是走仙霞关吧。”
姜佛远嘿然道：“你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一样嘛。”
曲端翻了个白眼道：“有没有路是一回事，能不能走又是另一回事，反正我懂得就是比你多。”
姜佛远拱拱手，苦笑道：“是是是，曲统领见多识广，在下佩服。当初飞虎军北上回京，经过仙霞关，也只是不愿走小路而已。”
“你少说风凉话。”曲端哼声道，“飞虎军当时乃是奉旨北上，光明正大，为何要躲躲藏藏？”
李仲飞突然道：“不对啊，你们自潭州得胜而归之后，便一直在信州驻扎吧？从信州前往临安，无论如何选择道路，也不该经过仙霞关啊？”
“辛大人曾得到过一封密报，”曲端忙道，“密报中称，雷扬趁着飞虎军西征，银帮被朝廷解散之机，又欲作乱，便令我们星夜驰援崇安。”
他说着，还不忘示威般白了姜佛远一眼：“为了节省时间，我们入闽便是冒险走的姜校尉所不知道的小路。”
李仲飞轻叹道：“其实崇安有飞虎军足可，根本不需要另派龙师征剿。”
“还是将军是个明白人，我们到崇安后，耿大哥便只身进山，与雷扬约法三章，不得下山骚扰百姓。”曲端气愤道，“可不知刘阳明仰仗着谁的势力，欺瞒圣上，使得圣上降旨令我们进京改编，放弃了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势。”
姜佛远插口道：“辛大人当时乃白衣之身，如何统御战事？”
李仲飞点头道：“不止如此，就连朱老夫子也被罢免了知潭州事，急招回京。”
曲端不服道：“那福建厢军呢？福建路都统制皇甫斌的官大不大？想来支援也被拒于浦城、松溪一带，不得西进半步，插手崇安战事。”
闻言，李仲飞长叹一声，轻轻扬鞭抽在了马臀之上：“走吧，崇安局势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一切等见到韩大人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