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夫人回头望了眼飘扬的卦幡,唉声叹道:“不瞒将军,妾身早已遍访城中名医,连太医也曾过府诊脉,却始终不见好转,因此……”
她随行的丫鬟突然插口道:“李将军有所不知,这个仙人可灵验了,几句话不到便指出了老爷的症结所在。”
“凤儿住口,莫在李将军面前失了体统!”鲁夫人斥责丫鬟的唐突抢言,却不由冲李仲飞点了点头。
李仲飞若有所悟道:“怪不得方才见嫂夫人由忧转喜,原来是那相士有了妙方。不知方中需要何种药材,可有在下效劳之处?”
鲁夫人刚要作答,忽听卦幡底下传来一声长笑:“汗血宝马赠英豪,月白长衫衬情傲。手上宝剑挑天马,掌中真气压海蛟。”
遍览京城,汗血宝马不敢说绝无仅有,但此时此地却断然不可能出现第二匹,李仲飞自然知道是在说他,于是循声望去。
目光所及之处,一名蓝衫男子分开人群,信步而至,冲李仲飞拱手道:“这位将军,不才请了。”
男子大约三十出头,中等身材、体态均匀,只是脸庞稍显消瘦,加之眼角有些上扬之势,让人乍一看去,便感觉其人精明强干,但细细打量之下,却又令人产生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觉。
李仲飞等蓝衫男子走近,忙抱拳还礼道:“阁下无需多礼,不知阁下特意所指,有何见教?”
蓝衫男子笑道:“见教实不敢当,不才区区一介相士,听将军与鲁夫人叙谈,言语之间似乎对相术颇有微词。为使日后在京城留口饭吃,不才只得恬颜现身与将军释惑。”
“原来此人听见我骂他江湖骗子了。”李仲飞心中暗笑,随口道:“阁下短短片刻便解了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奇疾,想必是有大本领的,在下愿闻其详。”
“不才并非懂得岐黄之术,只不过送给鲁将军一句箴言,请夫人代为转告。”蓝衫相士说着,又冲鲁夫人道:“夫人惑已释然,为何仍在此流连?不如现在便动身归府告于家人,也好及早康复、上下和睦。”
“妾身……”鲁夫人看了李仲飞一眼似有话说,但最终只张了张嘴,便带着丫鬟匆匆离去了。
早在鲁夫人道出李仲飞的身份时,那些出言嘲笑李仲飞的人便逃得无影无踪,连带一些胆小怕事之人也跟着离开了小巷,巷口已经畅通无阻,只剩十多个真心求卦的仍站在一旁翘首以盼。
蓝衫相士目送鲁夫人上了巷口外的一顶小轿,才淡淡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才正是以此言相告。”
李仲飞重复了一遍蓝衫相士的话,怔道:“这……这算什么箴言?”
蓝衫相士笑道:“那依将军,什么才算箴言?”
“至少不是你这句!”李仲飞本就对看相算卦之人无甚好感,闻言更是胸中愠怒,哼声道,“无论谁来求卦,这句话均可用以搪塞。不行,我必须立刻赶去鲁府,免得鲁大哥因你贻误了病情!”
说着,他翻身上马就要去追鲁夫人,却被蓝衫相士抢前一步拦住了坐骑:“将军有所不知,鲁将军得的乃是心病,心病必须心药医,不才这句话便是他救命的良药!将军若要阻拦,非但不能帮他,反而会害他白白丢了性命。”
不等李仲飞答话,他叹口气又道:“而且不止鲁将军,连将军你也有块天大的心病,若不尽早医治,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这江湖骗子少在此危言耸听!”李仲飞大怒,扬起马鞭作势欲打。
蓝衫相士双手紧握马缰,急声道:“将军信与不信,不才再说一句便可分晓。将军利北不利南、利西不利东,尤其不可涉足东南,否则将会有无妄之灾!”
“一派胡言!你再纠缠,休怪在下无情!”李仲飞哪里听得进半句,猛地甩开蓝衫相士的手,催马而去。
蓝衫相士欲追,但仅仅迈出两步便袖手而立,在确定李仲飞不会折返之后,脸上的焦急之色更是瞬间化为了一种神秘莫测的笑容,喃喃低语道:“老夫相信你会回来的,不过老夫不会等你,因为我们很快便会在一个更为恰当的地方见面。”
说罢,他大步返回卦摊,高声道:“今日卦象已穷,如有诚心问卜者请明日赶早。”
声音虽大,但对于早已冲出巷口的李仲飞来说,自然毫无所察,李仲飞一口气在癸辛街转了两个来回,始终不见鲁夫人所乘小轿的踪影,想必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小巷,无奈之中,他只好改道御街,直奔鲁府而去。
如同数月之前一般光景,鲁府依旧大门紧闭,李仲飞报明身份,经守门家丁通报,在管家鲁吉的引领下径直来到了鲁司祚歇息的卧房,仅一照面,便差点惊掉了下巴。
只见鲁司祚头缠额带,面容憔悴,相较当初在金玉兰阁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朽,躺在病榻之上苟延残喘。
“鲁……鲁大哥,这才多久未见,你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李仲飞坐在床沿,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城南一役,鲁不凡死于庆森之手,他便一直觉得亏欠鲁家,否则也不会数月不登府门,今日又见鲁司祚只剩下半条命,他如何不悲?
鲁司祚本在假寐,听出李仲飞的声音,微微睁开眼,勉强支撑起上身道:“是仲飞来啦?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哥哥我也好出府相迎。”
“都什么时候了,大哥还说这等客套话?”李仲飞向里挪了挪,探手取过一个靠枕垫在鲁司祚背后。
鲁司祚道一声谢,半躺着坐在李仲飞身边,叹口气道:“兄弟如今不比以往了,哥哥怎敢怠慢?鲁吉,还不给李将军看座!李将军屈尊到此,咱们切莫失了礼数。”
“是,老爷。”鲁吉赶忙去搬太师椅,却被李仲飞摆手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