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士旭显然渴得极了,让李仲飞用箬叶盛水,往来了四五趟,才意犹未尽地咂着嘴道:“多谢兄弟了,想不到临死还要麻烦你照顾。”
“毕竟相交一场,我总不能不管你吧。”李仲飞自己也喝了一些,丢掉箬叶有些悻悻然。
魏士旭知他还在因石铁心的死愤懑,无意与自己攀谈,只好接着方才的话道:“铁人英料定卫无涯会向赵晋告状,害怕因此失去赵晋的宠信,撤退后一直在庐江附近徘徊,等待同赵晋解释的机会,同时修书于我,让我想办法替他求情,并且再派些人手给他。”
“卫无涯从那以后,应该没有再见过赵晋。”李仲飞忍不住插了一句。
魏士旭点头道:“我收到信后立刻去江州见刘勇,得知卫无涯竟一怒之下投靠了李良军。刘勇主张杀掉卫无涯,我没有同意,而是找到卫无涯,劝其回心转意,才知道卫无涯虽不愿再帮赵晋,却并非真心归顺李党,只是想借李党之手杀掉铁人英。”
“又是借刀杀人,”李仲飞唏嘘道,“看来卫无涯还是比铁人英技高一筹啊。那铁人英呢?你给他派援兵了吗?”
“我虽看不惯铁人英的做法,但与卫无涯比起来,铁人英还算是我的人。”魏士旭苦笑道,“他有难,我自然要帮一把。”
李仲飞疑惑道:“我记得小山村之战后,他手下至少还有二三百人,你若再给他一些援军,为何他始终没能成事?”
魏士旭叹道:“都怪他立功心切,等不及我的援兵赶到便夜袭了赢家庄,却被杀得大败亏输,幸好他本人没有亲自参战,不然早成一堆枯骨了。”
李仲飞现在听到赵晋的人倒霉就高兴,嘿然道:“你还不知道吧,铁人英是中了宋义勇的计,故意引他动手的。”
“原来如此。”魏士旭轻咳道,“后来赵晋被困赢家庄密道,铁人英赶去救援,但又被雷鸣杀散。”
李仲飞恍然道:“我明白了,赵晋当时信心十足,等得便是铁人英吧?雷鸣好像提到过铁人英之名,只是我一心拒敌,没放在心上。”
魏士旭没有应他话,兀自道:“屡次失败,让铁人英对自己的处境和前途有了深深的担忧,可那时赵晋的实力仍远超李党和赵扩,他没有选择,只能继续为赵晋卖命。”
说到这里,他忽然碰了下李仲飞道:“对了,你被鲁司祚带回京的那天,铁人英在大兴港截杀了一个正欲飞鸽传书回帮报信的丐帮弟子,而且留在密道中的那些丐帮弟子的家眷,也是铁人英抓走的。”
李仲飞惊道:“什么?暗影死士的妻小在他手上?”
“什么暗影死士?”魏士旭奇道,“隶属丐帮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没……没什么,”李仲飞顿觉失言,顾左而言他道:“铁人英为何要杀报信的丐帮弟子?”
魏士旭知李仲飞还在防着他,凄然笑道:“仲飞,我已是将死之人,与你说这么多只是不想把这些内情带进坟墓,你还有必要瞒我吗?”
看他气若游丝的模样,李仲飞叹口气道:“罢了,丐帮手下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屠龙社,其属又分暗影和刺影两部,暗影死士专门负责潜伏敌方收集情报。”
“那么,刺影死士是不是负责暗杀敌方的重要人物?”魏士旭咋舌道,“这丐帮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李仲飞点点头道:“据我猜测,昨夜接应你的人应该就是屠龙社死士。”
“屠龙社是不是丐帮绝密?”魏士旭突然问道,“是不是连丐帮中人都知之甚少?”
李仲飞再次点头道:“除了长老和一些重要的管事,几乎没人知道。”
“我明白了,丐帮不惜对我出动屠龙社死士,看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活下去啊!”魏士旭长叹一声,望向江面。
这时,天边已透出鱼肚白,江面上蒙着淡淡的一层薄雾,如梦如幻。天地一线之处,隐隐能看到有一艘大船正向这边驶来。
李仲飞极目远眺,不无担心道:“恐怕是丐帮的船,举父知道我将你劫往这个方向,想必沿江寻了过来,咱们最好还是先离开此地再说。”
魏士旭收回目光,摇头道:“我的伤势我最清楚,随时都可能咽气,那船就算是丐帮来寻我的,到这里至少有一柱香的功夫,就让我把话说完吧。我……我说到哪里了?”
李仲飞忙道:“屠龙社啊。”
“之前呢?”魏士旭想了想,自嘲道,“瞧我,中毒太深,记性都不行了,我说的是铁人英截杀丐帮送信弟子。”
他咳了几声,吐出口血痰道:“铁人英知你被李党抓去,岂会任由丐帮搭救?因此才杀掉报信的丐帮弟子。”
“他为何这般恨我?”李仲飞不解道,“非要置我于死地?”
魏士旭轻吁道:“不仅仅因为恨你,铁心的死虽出于我的默许,但毕竟是铁人英亲自动的手,他怕将来你知道了找他算账,所以先下手为强,为自己免去后顾之忧。而且你若死在鲁司祚手中,还会使丐帮、神劲军全力对付李党,令赵晋从中渔利。”
“好个铁人英,真歹毒啊!”李仲飞气得一拳捶在地上。
“你说的很对,可惜我当时太过信任他,一直不遗余力的帮他。”魏士旭叹道,“庐江大战,李党惨败,卫无涯为保全游龙门,急着和李党撇清关系,于是想重归赵晋麾下。”
李仲飞怔道:“他想走便走、想来便来么?”
“当然没这么容易。”魏士旭哼声道,“经我授意,他杀掉了古大海以作投名状,我却瞒着他将功劳算在了铁人英头上,又与铁人英一起把赵晋接来江南,赵晋才表示不计前嫌,继续重用铁人英。”
李仲飞冷笑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群尔虞我诈、反复无常的小人能干成什么大事?”
“兄弟啊,谁都能当事后诸葛亮,若非我今日道出内情,你还不是一样蒙在鼓里?”魏士旭横了李仲飞一眼。
李仲飞耸耸肩,将脸扭向一旁,不置可否。
魏士旭继续道:“渡江后,赵晋亲自找到赵汝愚,明言赵扩已被李党害死,希望赵家助他上位。其后你们设计诱杀赵晋,赵晋之所以敢去见华威宏,正是因为罗星河从中相助,帮赵晋躲过此劫,骗取了赵汝愚的信任。”
李仲飞失声叫道:“原来罗星河也是赵晋的人?怪不得他肯帮赵晋隐瞒伤情。”
“没这么简单,”魏士旭示意李仲飞莫要再打断他的话,咽口唾沫道,“罗星河先劝华威宏假装一直昏迷不醒,又对赵晋保证华威宏不可能再醒过来,赵晋这才敢去赵府。但为了稳妥期间,赵晋依然派出了铁人英去袭杀华威宏,而正是这次袭杀,让铁人英决心与赵晋翻脸。”
他见李仲飞果然听话地闭紧了嘴巴,笑了笑道:“当得知要夜袭赵府时,铁人英曾以京畿重地为由,希望能由罗星河里应外合刺杀华威宏,但赵晋不允,执意派大队人马袭击,因为赵晋想借此逼迫赵汝愚同李党公然对抗,最好能拼得两败俱伤。”
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叹道:“本来这一切都无可厚非,但为了保密,赵晋竟令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必须口含剧毒,包括铁人英。”
李仲飞忍不住点头道:“这我知道,赵晋当时就在京城,他是怕万一行动失败,连累了自己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