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铜箱之中装满了黄澄澄的大个金元宝,在微弱的夜色之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纵然像李仲飞这般不贪恋钱财之人,也不由为之目眩。
“好个马参,这狗贼的胃口果然大的惊人啊!”耿达略作清点,算出三口铜箱仅黄金便有三千两,另外由川蜀银号开具的钱引更是多达六万两白银,气得他抬脚将隋安踹了个跟头。
李仲飞用力眨了眨眼睛,咽口唾沫道:“现在数目对上了吧?”
“何止能对上,早已超乎卑职的想象。”耿达点点头,恨声道,“卑职原以为马参再无度,所贪之数不多饷银的三四成,毕竟还有数千张嘴要吃饭,谁知……”
他越想越气,又踹了隋安两脚才道:“飞虎军来京之后,饷俸皆按上等禁军发放,每人每月应合三两四钱银子,再加上营中必须用度开支,三个月总共不过十二三万两,竟被他们私吞了近十万!”
“这么多?”李仲飞不由咋舌,再回头去看三口铜箱,又被晃得一阵眼花。
“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干脆饿死我们吃空饷得了!”耿达仍不解气,冲着隋安便是一顿胖揍。
罗江与另一位飞虎军将领非但不劝,反而不时在旁补上几脚。隋安不敢挣扎,只能抱头缩成一团苦苦哀求。
李仲飞听闻这次竟涉及如此之大的数目,也是胸中愤懑难平,但他明白这一切皆乃马参所为,隋安只不过奉命行事罢了。
他不忍隋安太过受责,忙拦下耿达道:“耿将军息怒,我们只需查出真相,惩办元凶,好还飞虎军弟兄一个公道。至于隋安,在下想他应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如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说罢就想扶起隋安,隋安却缩了缩身子,翻身跪伏在李仲飞脚边,哭叫道:“卑职死罪,不敢让将军求情,只求将军能饶过卑职这条狗命。”
“我知道了,你起来说话。”李仲飞还待相劝,耿达已骂道:“你还有脸求将军饶命?你杀我飞虎军那几个弟兄时,可是下手麻利的很啊!怎就不想想自己会有今天?”
李仲飞这才想起自己便是被两声沉闷的呼叫声引过来的,色变道:“与你一起来的那两名飞虎军的弟兄呢?难道你真把他们杀了?”
“将军饶命!”隋安不答,只是一味磕头求饶,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被碎石划得血流如注。
他一边磕头求饶,一边偷眼观察李仲飞的反应,却见李仲飞阴沉着脸一语不发,根本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
性命攸关,他只能强忍剧痛,一下接一下的继续磕下去,不一会儿,包扎伤口的布条便自脱落,脸前的地面也被鲜血浸湿。终于,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见状,李仲飞忙示意耿达上前查看,他虽有心惩罚隋安,但绝无意将其逼死,至少在马参认罪伏法以前,隋安这个人证还有活着的必要。
耿达探了探隋安的鼻息,忽然一巴掌抽在隋安的脸上,扭头道:“将军,这小子装死,气息平稳的很。”说罢,作势又要打。
其实隋安真的昏了过去,只不过随即便自转醒,听到耿达的话哪敢辩驳?慌忙护住头脸挣扎着坐起身道:“将军莫打,卑职知错了。”
耿达冷哼一声放开他,冲李仲飞道:“这小子诡计多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方才咱们闻讯赶至,他根本来不及掩埋尸体,卑职见他取铁锹时瞅向别处,还以为他怕咱们发现尸体心虚所致,谁知竟扑了个空。”
“原来你们去找尸体了?”李仲飞恍然大悟,看向隋安的眼神也愈发狰狞,“隋安,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不然休怪我手下无情!”
隋安浑身一激灵,哆嗦道:“卑职若全招了,能不能饶了……”
“你以为还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吗?”李仲飞打断他的话,暴喝道,“快说!”
“说!”耿达三人也齐声怒喝,罗江甚至抽出佩刀架在了隋安脖子上。
隋安再不敢心存侥幸,又磕了两个头道:“今夜随卑职来的那二人……不,那两个弟兄的尸体不在此处。卑职埋好铜箱,在回去的路上才依马将军……马参的命令将他们灭口。方才卑职只是觉得那边有动静才看了一眼。”
李仲飞一惊,悄悄丢了个眼色给耿达,耿达三人会意,呈扇形再次掠进了密林深处。
这次他们走得更远,搜查的更仔细,但依然无功而返。
耿达怒容满面,径直冲回隋安身边,抬手就是一拳,骂道:“你小子故意拖延时间不成?告诉你,就算等到明天天亮,你的主子也不会来救你!”
他又骂了几句,才对李仲飞道:“那边草丛虽密,但确实没有人藏匿的痕迹。将军,这小子分明有诈,不给他点颜色,还以为咱们好欺!”
隋安面如土色,膝行两步抱住李仲飞的腿哀求道:“卑职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骗将军啊!上个月,还有上上个月的几名飞虎军弟兄的尸体也埋在这次那两个弟兄死的地方,将军若不相信,卑职这便带你们去。”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又泣道:“将军明鉴,卑职帮马参做下这等恶事实属无奈,只因马参将卑职的一家老小尽数囚禁,卑职若不遵从,他们的人头便会立刻出现在卑职面前。”
“你受制于人,不设法找我商议,反而甘心做马参的帮凶。就在方才,你还极力替马参掩饰。”李仲飞冷冷道,“你是觉得马参最后能放过你?还是能放过你的家人?”
隋安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道:“这数个月以来,卑职无时不在煎熬之中,每夜都会梦到那些枉死的弟兄找来索命,今日被将军撞破,对卑职来讲也算是解脱了。”
见李仲飞仍旧无动于衷,他咬咬牙,嘶哑着嗓子道:“若将军给卑职机会,卑职愿带将军当面指证马参!而且琥珀镇的川蜀银号也一直由卑职负责往来,卑职愿帮将军揪出所有参与贪银的犯人!”
李仲飞就等他这句话,闻言暗松口气,看向耿达,耿达忙道:“全凭将军做主!”
“既然如此,”李仲飞点点头,扶起了隋安,沉声道,“我就再信你一次,你现在马上将铜箱埋回原处,回营后马参问起,就说一切顺利。等我明日提兵前来,将马参一举拿下,为飞虎军将士出气,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他拍了拍隋安的肩膀,又语重心长道:“我相信你不会与马参狼狈为奸,所以才给你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是你要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希望你莫要辜负我的苦心。”
“多谢将军不杀之恩!”隋安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忙不迭地跑去搬弄铜箱,掩埋土坑。
等他忙活的差不多时,李仲飞将耿达三人招至身边,肃容道:“一会儿你三人等隋安回营后再分头回去,切莫引起旁人注意。回营后也莫要声张,一切等我明日率军赶来。”
“全靠将军,这回弟兄们有救了!”三人郑重地点点头,脸上悲喜交加。
李仲飞又叮嘱了一番,便独自返回中军大寨安排去了。
依照他的吩咐,耿达三人押着隋安一起离开了密林,亲眼看到隋安走进寨门,才绕路从大营的偏僻角落各自翻回了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