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语艳见李仲飞不解,叹口气道:“圣上如此看重豹卫,谁敢拖欠新军饷银,连过冬的衣物都敢以次充好?”
“夫人明鉴!”耿达冲侬语艳一抱拳,咬牙道,“马参虽百般搪塞,但卑职已不敢再信他半句。从那以后,卑职与几个弟兄暗中调查,果然被我们发现了真相。”
侬语艳冷冷道:“是马参从中搞鬼吧?”
“夫人怎么知道?”耿达愣道,“难道夫人早已听说此事?”
侬语艳笑道:“你从开始便直呼马参其名,若不是他对不起飞虎军,你何必如此僭越?”
“夫人英明,正是马参那厮!”耿达点点头,朝着地上狠狠啐了口唾沫。
一口唾沫啐在炉边,耿达方觉失礼,忙向李仲飞施礼赔罪,李仲飞摆摆手毫不在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耿达用脚尖小心蹭去污渍,才道:“卑职查明,每月朝廷发下饷银,都是马参派他的亲兵卫队去取。为掩人耳目,仍将装载饷银的马车接回天目山,却在经过琥珀镇时,利用过夜歇脚的机会把饷银调包。”
李仲飞奇道:“五营共近八千将士,怎么说一个月也有三五万饷银吧?这么多银子他如何调走?”
“只凭他确实没有办法,”耿达沉声道,“琥珀镇上有一家川蜀银号,乃吴家的买卖。马参与银号掌柜勾结,将饷银或置换成黄金、或直接变作钱引。”
侬语艳若有所悟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此一来,数万两白银只需一只小箱便可装下,丝毫不会引起旁人注意。”
“夫人所言极是。”耿达点头道,“等第二日再启程时,原本装载饷银的马车已改成运送果蔬、粮草了,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李仲飞气极,“腾”地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道:“早听闻马参贪鄙,谁知竟如此贪得无厌,他就不怕被撑死么?耿将军,你还查到什么线索一并道来,我非办了此人不可!”
“卑职还得知,”耿达跟着起身道,“马参人虽贪鄙,但生性谨慎。他怕家眷无意中泄露秘密,不敢将黄金钱引转运回府,仍藏在自己身边,每次都是他的亲兵统领负责藏匿。”
李仲飞色变道:“隋安?你说的可是隋安?”
“正是此人。”耿达察言观色,试探问道,“将军为何如此在意此人?”
侬语艳小声道:“他是李大哥一手提拔的,耿将军不知?”
耿达愣了愣,忙道:“也许卑职弄错了……”
“你无需替我圆场!”李仲飞顿足道,“想不到此人也如此下作,我真看错了他!”
侬语艳知耿达话仍未将事情讲完,悄悄碰了碰李仲飞,示意他莫再打岔,李仲飞只得长叹一声道:“你只管将真相和盘托出,至于隋安是否乃马参帮凶,我自会分辨。”
“卑职遵命!”耿达轻咳一声,冲李仲飞抱拳道,“今日卑职前来求助将军,正是获悉了隋安又要去替马参藏银,请将军现在便随卑职前去捉拿隋安。待人赃并获,还望将军为飞虎军的弟兄们主持公道!”
“这是自然!”李仲飞义愤填膺,当即大声道,“语艳,取我甲胄,速速令彭六哥召集人马!”
侬语艳黛眉微蹙,转身回了卧室,再出来时却只捧着件御风氅。李仲飞奇道:“我的盔甲呢?今日拿人拿脏,我要升堂正审马参!”
“李大哥息怒,”侬语艳摇摇头,小声道,“既然马参生性谨慎,你若兴师动众前去抓人,万一走漏了风声岂不前功尽弃?”
李仲飞怔道:“那该如何是好?”
“依我之见,”侬语艳为李仲飞披上御风氅,又仔细系好盘扣才道,“你于那隋安有恩,不如今夜悄悄前往,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弄清了藏银所在,明日再去捉拿马参不迟。”
李仲飞想了想,深以为然,捉住侬语艳的小手道:“语艳果然冰雪聪明,我李仲飞得此贤助,真乃三生有幸啊!”
“耿将军在呢,别让人笑话。”侬语艳俏脸通红,抿着小嘴将李仲飞送出帅堂,“快去吧,一切小心。”
李仲飞点点头,没惊动任何人,只身与耿达往飞虎军大营而去。
夜深了,天更冷了。
李仲飞却感觉胸中似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找到藏银,让马参当着飞虎军将士的面一块块、一锭锭全吞下去。
二人转过一处弯道,远远已能望见飞虎军岗楼上的火光,李仲飞心急如焚,正想再加快速度,忽听耿达“吁”的一声,紧扯马缰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为何不走了?”李仲飞奔出五六丈才止住冲势,忙拨转马头环顾四周道,“这里便是藏银之处?”
耿达点点头,嘬唇打了个短哨,哨音未落,立刻从林中闪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李仲飞认得,正是曾经与耿达一起钻过囚车的飞虎军将领。
“罗江,隋安呢?”耿达跳下马,将马缰系在路旁的一棵小树上。
“还再里面,和咱们两个生病的弟兄一起抬着箱子进去的。”罗江犹豫了一下,小声道,“老大,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耿达愣了愣,突然抬手一记耳光抽在自己:“我他娘的真蠢啊!”
李仲飞不解其意,忙问何故。
耿达悲声道:“回将军,前些日子有几个弟兄病得厉害,军医束手无策,卑职便请马参帮忙寻医问药,马参答应的很痛快,亲自安排隋安将人带回京城诊治。”
“这是好事啊。”李仲飞更奇怪了。
耿达咬牙道:“卑职原本也是这么认为的,还为此事万分感激马参,现在想来,定是那马参不敢被人知道藏银地点,又不愿损失他的亲兵,便让那几个生病的弟兄帮他抬箱子,然后再杀人灭口!”
“那还不快走!也许隋安还未动手!”李仲飞脸色大变,扯下御风氅甩在马背上,头一低钻进了密林。
密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几个人摸索着前行,不多时便迷失了方向,李仲飞怕越走越错,驻足焦急道:“藏银的地方距离山路多远?”
“我们担心惊动隋安,没敢跟进来。”听声音,说话的是罗江,他也同样焦急。
耿达在附近转了半圈,凑过来道:“不如大家分头行动?”
李仲飞略作沉吟,觉得唯有此法,于是点头道:“我们四人呈扇形向深处搜索,一旦发现隋安立刻高声示警,不得鲁莽行事!”
耿达刚要应声,谁知话未开口,忽听前方不远处传来两声沉闷的呼叫。两声呼叫相隔很短,听上去也十分怪异,就好像刻意被人捂住了嘴巴。
李仲飞最先反应过来,猛提一口真气,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掠而去。
为了避免发出声响惊动对方,他集中精神,利用微弱的夜光仔细辨认树木之间的距离,在枝丫之上飞快地纵跃,转眼将耿达三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十数丈瞬间即过,只见一个黑影迎面跑来。那黑影跑了几步,显然被耿达三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所惊,稍作停留,慌忙又朝着来路退去。
李仲飞岂容他再次逃脱,当即低叱一声,电射那人身后。
那人只顾躲避耿达三人,做梦也没有想到附近树上还藏着人?听闻劲风骤起,下意识地扭头看向李仲飞。
“隋安,果然是你!”李仲飞终于看清了此人面目,猛地暴喝一声,五指成爪凌空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