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之上,光秃秃不见半株树木,狂风毫无阻碍,更加肆虐,将山石吹刮的光可鉴人。
漫天乌云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闪电、炸雷就在耳边响起,一个接着一个,令人头皮都不由得跟着发麻。
一名白衣老者迎风而立,在他身后,夏清风盘膝端坐,双手掌心向天置于膝上,不停有屡屡白烟自头顶冒出,随即被狂风吹散。
白衣老者披头散发,目视前方,一张布满皱纹的长脸苍白至极,四条粗如儿臂的铁链自他手腕、脚踝上的铁环延伸而出,与地上的碎石相碰,不时发出哗啦声响。
老者看见李仲飞三人上峰,冲张新一呲牙,笑道:“小娃儿,没死算你命大,还敢再来?难道真嫌自己命长了?”
“哪里来的老东西,跑这里乱放响屁,你爷爷我今天非撕烂了你这张臭嘴!”张新年近半百却被人唤作“小娃儿”,顿时气得脸色涨红,破口大骂,毫不顾忌一代宗师形象,与此前在翠青山的儒雅豪迈大相径庭。
李仲飞自然不得体会,像张新这般成名数十年之人,怎会受得了仅一个照面便被人打飞?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相貌,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老者听他骂得极为难听,也不着恼,反而呵呵笑道:“连老夫一招都接不住,竟然还有脸在此恬燥?算了,老夫不与你们几个小娃儿一般见识,一起上吧。”
“偷袭算不得本事,这次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张新哪受得了这般屈辱,当即暴喝一声,“降龙掌”呼之欲出。
李仲飞眼疾手快,突然闪身错步,一把将其拦下。张新错愕间,只见李仲飞已从怀中掏出那方血帕,迎风展开,冲着老者厉声道:“我问你,欣儿可是在你手上?”
“你是说那两个女娃儿?”老者上下打量了李仲飞一眼,嘿嘿一笑道,“老夫留着无用,早一并杀了。”
“什么?”李仲飞顿觉五雷轰顶,嘶吼一声,向老者扑去。他人在半途,双掌已是连环击出,数道凌厉无比的劲气荡开狂风,直扑老者胸口。
郎发斌见状,在旁不禁暗暗吃惊,心想此人果然是个练武奇才,仅数月未见,功力已不可与青螺岛时同日而语。
张新见李仲飞抢先动手,自持身份不想与其联手,于是轻咳一声后退半步,静观其变。
李仲飞攻势骇人,谁知那老者不闪不避,眼看劲风袭身,只将身子稍稍后仰,猛地发出一声大吼,李仲飞含怒而发的数道劲气竟然应声而散。下一刻,李仲飞仿佛被重锤击身,忽然一口鲜血喷出,噔噔噔连退数步,萎靡倒地。
郎发斌与张新大惊失色,暗忖五毒教何时出了这般厉害的高手,有此人在此,之前所有的努力岂不全将化为泡影?心思电转,二人不由黯然神伤,一时竟然想不起出手相救。
这时,张明浩与宁夏双双赶到,正听见老者仰天狂笑:“老夫数十年未入江湖,如今武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早知如此,还费尽心思找什么翻天印!仅凭老夫一双肉掌足可以荡平天下!”
宁夏扶起李仲飞,冲老者怒目而视,却见谭聪斜倚在夏清风身后,面色憔悴、呼吸急促,显然受伤不轻,忍不住问道:“谭大哥怎么也受伤了?”
谭聪冷哼不语,只是狠狠瞪了老者一眼,老者嘿然道:“这厮身为五毒教的弟子,见到老夫竟然不知逃命。老夫若不是看在风儿的面子上,就不止打断他的双腿这么简单了。”
“你好狠!”宁夏怒道,“谭大哥对教主忠心耿耿,你竟忍心下此毒手!你还是不是人?要不要脸?”
“五毒教的人都该死!”老者的声音变得阴森可怖,咬牙切齿道,“若非看他对风儿一往情深,始终守护,早被老夫丢下山崖去了。老夫能对他另眼相看,还不算仁慈吗?”
张明浩微微叹息,冲老者一揖到地,正容道:“多日不见,晚辈拜见李堂主。”
“什么狗屁堂主,”老者啐了口吐沫,冷冷道,“老夫不过一孤魂野鬼罢了。”
郎发斌在旁奇道:“堂主?只听说五毒教有分坛,没听过有堂口啊?难道此人不是五毒教的前辈高人?”
张明浩摇摇头,叹道:“郎帮主有所不知,此人并非宋人,乃是大夏国一品堂堂主,仁宗皇帝胞弟,濮王李仁忠。”
话音未落,老者失声叫道:“仁宗皇帝?难道皇兄他……”
张明浩点点头,沉声道:“可怜天妒英杰,仁宗皇帝已于去年驾崩。”
“啊!”李仁忠忽然一拳挥出,强劲的拳风竟将他身边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打落山崖。砰然巨响声中,李仁忠仰天长啸,惨然泣道:“数十年不见天日,想不到天日已然大变!”
郎发斌若有所悟,沉吟道:“万万没有想到,当年大夏一品堂堂主,‘冰皇’李仁忠竟然还活在世上。”
李仲飞见众人说个没完,顿时气得睚眦俱裂,狂吼一声又要冲过去与李仁忠拼命,谁知身形方动,已被宁夏从背后死死抱住。
他一时挣脱不开,急得扯住宁夏的胳膊上蹿下跳,大叫道:“我不管他是谁,他杀了语艳和欣儿,我要他偿命!你别管我,别拉着我,再不放手我可要翻脸了!”
闻言,李仁忠抹了把眼泪,深吸口气,冷笑道:“老夫只不过杀了两个女娃儿,你便要老夫偿命,五毒教将老夫和风儿害到如此地步,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我管你什么风儿雨儿,与语艳她俩何干?她俩一个不会武功,一个不是五毒教的弟子,亏你能对她俩下得去手!”李仲飞怕伤到宁夏,不敢死命去掰她手腕,急得双目喷火却无计可施。
张明浩长叹了口气,黯然道:“前辈如此身份,何必伤害两个无辜小辈?”
“老夫发过毒誓,五毒教的人都必须死!”李仁忠一字一顿,恨声道,“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也不会放过!”
“是吗?”张明浩看了夏清风一眼,苦笑道,“夏清风乃五毒教主,前辈难道也要杀了她?不然前辈就算杀光了五毒教上下,剩下夏教主一人,也不能算完成誓言吧?”
“若非你们拿风儿这个教主之位诓骗老夫,老夫岂会白白被囚禁了三十余年?”李仁忠听出张明浩的戏谑之意,顿时勃然大怒,以拳捶胸道,“现在你们将风儿害到如此地步,还敢在老夫面前狡辩?”
随着他双臂挥动,连在他手腕上的两条铁链随之飞舞,直砸得山石开裂、碎屑飞溅。
感觉到他心底的滔天恨意,郎发斌目光闪烁,趁机抱拳道:“原来前辈与五毒教势不两立,不瞒前辈,在下乃洞庭天王帮帮主郎发斌,此次正是来围剿五毒教的。说起来我们是友非敌,如果前辈愿意……”
“郎帮主,你这是何意?”张明浩面露愠色,打断郎发斌的话道,“李前辈口中的风儿便是夏清风,他与夏教主可是嫡亲父女啊。”
郎发斌愣了愣,脱口道:“开什么玩笑?李仁忠姓李,夏清风姓夏,他们怎么可能是父女?”
“有何不可能?”张明浩冷哼道,“在下没必要骗你。”
郎发斌苦笑道:“李仁忠是濮王,那夏清风岂不成了大夏国的郡主?夏清风乃五毒教主,李仁忠却为何对五毒教恨之入骨?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