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过午,狂风骤然四起。
风卷山林,掀起阵阵松涛,如同万马奔腾。
通往聚义寨的山路上,漫天飞舞着断枝残叶,两个丐帮弟子顶风而行,片刻功夫便已是气喘吁吁。
其中一个稍胖些的弟子更是汗流浃背,坚持着又走了几步,终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不停地呼呼喘着粗气。
另一个弟子见状停下来,扯住他的胳膊催促道:“快走啊,此事必须尽快禀报帮主,咱们可耽误不得。”
“不行了,我,我……”胖弟子拼命喘了几口粗气,摇着头勉强道,“你,你先行一步吧,我实在,实在是走不动了。”
另一个弟子见状,知他说的是实话,便叹口气道:“那好吧,你就在此歇息,千万别急着下山。下山与上山不同,山路陡峭,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我走了啊!”
胖弟子摆摆手,示意他无需担心。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一道人影自峰顶方向疾掠而来。那人速度极快,每一个纵跃便是十余丈距离,陡峭的山路在他脚下简直如履平地,眨眼之间已来到二人面前。
两个丐帮弟子被吓了一跳,愣了愣才认出竟是帮主张新,那胖子忙不迭地想爬起来行礼,却不料脚下一阵发软,整个人顿时向后仰去。
主峰上的这条山路极为险峻,站在石阶上只需稍稍弯腰,便可伸手触及前面几阶石阶。胖子这一跤如果跌下去,非得直接滚回岔路口,摔得骨碎筋断不可。
胖子也知凶险,吓得哇哇大叫,另一个弟子伸手欲救,反被拽着一同向下栽倒,幸亏张新眼疾手快,闪身托在二人腰间,帮二人稳住了身形。
胖子本就累得筋疲力尽,又受此惊吓,再也顾不得礼数,瘫坐在石阶上不停地瑟瑟发抖。
“好了,没事了。”张新拍拍胖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慌张。
这会功夫,又是一条人影裹着劲风掠来,正是一直追在张新后面的李仲飞。
看到张新,李仲飞忙脚尖轻点山壁,凌空一个后翻,收住了下冲之势,跃至张新身边问道:“为何不走了?出什么事了?”
张新见李仲飞这么快便追了上来,赞许地点了点头,扭脸冲另一个丐帮弟子问道:“你俩这是要去何处?为何累成这般模样?”
那弟子忙躬身道:“回帮主,有大批官兵意图硬闯苍云岭,被焦长老和燕长老率兄弟们拦下,现在两边人马正在落枫坡隔桥对峙。”
“什么?”张新闻言大惊,急声问道,“是何处的官军?”
那弟子下意识地望了望落凤坡方向,迟疑道:“属下本在云松院后门留守,方才廖管事跑来告知,让属下即刻禀报帮主情况紧急,但廖管事只说率军的是一个李姓将军。”
“李……他们果然来搜山了!”张新喃喃自语着,也不招呼李仲飞,忽然纵身朝着山路旁的百丈深渊一跃而下。
李仲飞在旁一愣,随即想起落凤坡就在主峰之下,想必张新为赶时间,仗着轻功高绝,取捷径而去了。
他探身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山涧,有心绕路,但经过方才一番比试,争强好胜之心已起,于是一咬牙也跟着跳了下去。
两人一前一后,或借力山石、或借力松树,在几近笔直的峭壁上攀援腾纵,转眼间没了踪影。
那两个丐帮弟子不明就里,只是看到张新和李仲飞忽然跳下山崖,都是惊得脸色巨变。当他们趴到悬崖边,看见早已变成蚂蚁大小的两人后,又开始无比羡慕起来。
胖弟子擦了把额头惊出来的冷汗道:“咱们何时才能有如此高明的轻功啊?踏风而来、踩云而去,真好似神仙一般。”
另一个弟子笑道:“等你把这身肥肉去掉以后再说吧,就算练成了轻功,也不过是一个会轻功的秤砣而已。”
“方才多谢你了,回头请你吃酒。”胖弟子腼腆一笑,又向涯下望去。
李仲飞跟在张新身后,相隔两三个跳跃的距离,而且专挑张新的借力点落脚,倒也省了不少气力。然而随着山势越来越陡峭,二人下冲之势也越来越迅疾,渐渐地,李仲飞开始感觉跟不上张新的速度了。
无论力道的掌握还是落脚点的选择,李仲飞都不如张新拿捏得准确,再加上身边狂风肆虐,每下落一个跳跃,都让李仲飞不得不加倍的小心谨慎。
风更疾了,李仲飞刚抓住一块凸出的山石,正要继续跃向数丈外的松树,忽然一阵山风袭来,险些将他刮飞出去。几块碎石在他脚下滑落,翻滚着坠入深渊,发出一连串卡卡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敢再托大,双手抓紧石块,像壁虎一般攀附在岩壁之上。
就这一耽误的功夫,已看不到张新的踪影了。
李仲飞稍稍稳住心神,仔细辨别着云松院的方向,又搜索了下峭壁上可以借力的落脚处,最终选了条较为平缓的路线继续前行。
虽说较为平缓,也仅仅是不再直上直下,直到半柱香后,李仲飞终于到达地面。站在云松院外,回头望向那如斧劈刀削般的百丈峭壁,也不禁阵阵后怕。
“以后可不能这样逞强了,”他悄悄抹了把冷汗,跑进了云松院。
从云松院通往落凤坡的路上,也有不少丐帮弟子正在赶去增援,这让李仲飞有了些许心安,心想无论是谁在翠青山地界与丐帮作对,应该都讨不到便宜。
不过,当他穿过石园跑出云松院后门,远远望见落凤坡时,却被眼前的形势吓了一大跳。
李仲飞所站的位置是在落枫坡上,对坡下大河两边的境况一览无遗。
只见大河对岸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无数宋军士兵整齐地排成了四个长方战阵,从战阵的大小来判断,恐怕要有数千人之多。而且战阵后面仍弥漫着漫天尘土,想必人数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宋军依大河而拒,紧靠河岸的是刀盾兵与弓弩兵混合的战阵。六排弓弩兵与六排刀盾兵交错站立,弓弩此刻都已上弦,密密麻麻的狼牙箭头从铁盾间隙直指对岸,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
在混合战阵后面,则排满了一排排的长枪兵,也许是翠青山密林遍布的关系,李仲飞并没有发现大队骑兵的踪影,不过就凭这阵势,也是他见所未见的了。
桥头处,十几员骑将簇拥着一员金甲战将,在其身后竖有一面猩红大纛,大纛迎风飘展,上书硕大一个“李”字,又列一行小字,只因距离太远,尚不能看得仔细。
那员金甲战将端坐马上,望着与宋军隔岸对峙的丐帮弟子,不时用马鞭指指点点,大声呵斥,从他肆无忌惮的动作来看,想必满是不屑和威胁的言辞。
也难怪他会瞧不起群丐,就连李仲飞此时也是不住地暗暗叹息。
落枫坡下的丐帮弟子虽然也有两三千人,但无论从气势上还是人数上,都远远不及宋军,一旦真动起手来,丐帮恐怕会吃大亏。
张新早就到了,正站在群丐阵前听焦龙庆说着什么。李仲飞跑下落枫坡,分开众人挤过去问道:“情况怎样?怎么会和官军发生冲突?”
“你让焦长老给你说吧。”张新紧皱着眉头,向桥中间走了两步,冲着金甲战将大声道,“李将军,我丐帮受高宗皇帝恩典,镇守江北已三十余年,今日为何突然兴兵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