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傻儿拴好牛儿,韩诺诺趁机撑了个懒腰,心想金老板的话应该算数,于是她拿出钱袋沉着手掌心又掂量了好几下,才走到傻儿身后,“昨天答应丑儿有时间带她下山的,傻儿说,我什么时候带她下去。”
傻儿谢眸瞥了她一眼,“昨天答应你下山,傻儿带你下了,谁知惹回了这么多麻烦,听老娘说丑姑娘从小生活在上山上,是村长爷爷的宝贝孙女,可经不起落儿的折腾,所以,落儿还是回绝了吧,省的出事了,就不好了。”
傻儿果然不傻,甚至还有些精明,然而这样的傻儿在别人看来稀奇,但在她看来却一点也不稀奇。至于丑姑娘的事情,今个她也算跟他提了个醒,后面的事情可就不由傻儿说的了。韩诺诺向着月光最明的方向看了眼,笑道:“傻儿我想吃肉,你明天拿着钱去村长爷爷那里换些肉回来吧。”
傻儿性子急,倔,想来今天在那醉仙楼里被姑娘看上的事情,对他而言应该也算是场噩梦吧。故而,摸着他的性子顺而其上,村长爷爷那里可是村子里最大的‘卖菜’市场,此时和傻儿说通了,一来可以避免让傻儿连续出现在集市被人指点,二来也好让他去看看丑儿。
丑儿那天的话,也是深刻。只可惜她是女儿身,为了不辜负丑儿的期望,也只好牺牲这长得不错的傻儿了。
韩诺诺不等傻儿说话,大摇大摆地朝着屋里走去。
傻儿无奈看着她离远的背影,摇摇头,顺手又把牛儿朝门里拉了两下,这才真正松手提着桩上靠着的斧头往回走去。
平冉村的夜不像宫里的夜,宁静无声,这里的夜很丰富,风声,动物的叫声,甚至有时候还有唱歌的声音,虽然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半夜唱歌,但是傻儿说那是平冉村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尤其是新婚之夜,男方若是不站在自家的房檐上高歌一曲,小媳妇准是不让上炕。
有的时候,韩诺诺就在想,若是傻儿娶了丑儿,丑儿会不会也这样对待傻儿。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不自觉的笑出声。
“怎么了?”听着屋内传出的笑声,坐在门前的傻儿不禁吓了一跳,头也不敢回的问了一声。
韩诺诺翻了个身,扬眼望着木窗外挂着的弯月,好一会儿才用蚊蝇一般大小的声音,回了两个字,没事。
傻儿道:“没事就好”
接着又道:“落儿,若是想离开这里了,傻儿一定会陪着你,若是落儿永远也不想离开这里,傻儿也会一直陪着落儿在这里待下去,但是...落儿以后不要再说丑姑娘和傻儿的事情了,就像落儿和那醉仙楼的姑娘说的一样,傻儿心有所属,家里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娘子,除那娘子之外,傻儿不会再喜欢上其他姑娘。”
每个人心底都会藏着一个不能说的人,亦许在傻儿心底就藏着这样一个人吧。傻儿总是说起那个已经离世的老娘,却从未提起过那个她以为不复存在的娘子...可能在傻儿心底,那个姑娘是不可诉说的吧。
韩诺诺轻声道:“嗯,落儿答应傻儿以后不提了,”她停了一会儿,“但是,落儿不想离开平冉村,落儿永远都要在这里待着,和傻儿在一起,在一起保护平冉村的安全,然后替丑儿找个好归宿,这样,村长爷爷就不愁了。”
丑姑娘是村长爷爷唯一的牵挂。这几天村长爷爷总是说自己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看着爷爷那样,丑儿也总是会晦气的说上一句,‘若爷爷走了,丑姑娘也不活了,到时候爷爷到哪里,丑姑娘就会跟到哪里,永远也不离开爷爷。’
丑姑娘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姑娘,她们都知道她能这样说,就能这样做...
今夜很长,像是被‘姨娘’下了魔咒一样。
...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耳边竟又是这话..韩诺诺吃力的睁开眼睛,丑姑娘笑着在她脸上捣了两下,“落儿真能睡,太阳都到正中间了你才愿意睁眼,真是个大懒猪。”
韩诺诺懵懵懂懂的又挤了两下眼睛,嗅着门外传进的饭菜味,嘴角不自觉漾出一个弧度,随即,她扶着丑姑娘的肩膀坐起身,“丑儿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村长爷爷要你来的吗?”
丑儿笑着从布袋里捧出一掌心的瓜子,小心翼翼的堆放在韩诺诺枕头边,“那你以为,昨个咱们村西边的二胖成亲了,昨晚上吆喝来着,难道没听见?”
二胖,对那刚过十八的小子,还有些印象,只是那印象却不太好。记得几天前,那小子还耀武扬威带着自己的侄子来找过她嘞。现在好了,都成亲了。韩诺诺想着笑着,“丑儿,那你可怪不得我到现在了,只是那二胖的歌喉太..太难听了,大半夜的我险些抄起傻儿的大斧头冲出去。”
话还没说完,傻儿倒是提着那大斧头透着窗缝笑上了,“落儿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昨晚上睡得跟猪似的,”忽然想到昨晚韩诺诺的话,他不好意思的避开丑姑娘的眼睛,声音也没了前一刻的自在,“赶快起来吃饭,给你做了肉。”
丑姑娘的脸红了。
想着昨夜傻儿口中的那个心底的姑娘,再看眼前红脸的丑儿,韩诺诺着实也有了些不自在,尴尬的收回搭在丑姑娘肩膀上的手,她勉为其难的又笑了两声,“丑儿不要见笑,傻儿总是这样叫我,有的时候,我也怪难为情的。”说着跳下炕,她拖拉着布鞋走到洗漱架子旁边,拿起竹筒漱了漱口,随即又拿起毛巾在脸上随便抹了两下,尽量保持住脸上的灰土,不让丑姑娘看出端倪。
“落儿我带着牛儿去吃草,你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许去,记住了没。”
韩诺诺仰着脖子应了声,丑姑娘恋恋不舍的追着傻儿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表情。
“落儿看过傻儿收拾起来的样子吗?”
丑儿此话一出..
瞬时间,耳边的一切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不再行路,只留下丑儿的声音。傻儿收拾起来的模样,若是放在宫中也堪比皇族,可如今被丑姑娘这样问起,还真让她有了些为难。倘是在以前,她一定兴高采烈的说,好看得很。然后再加上一句,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丑姑娘收拾起来也一定很好看的。
可现在,那话就算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啊。
丑姑娘看韩诺诺愣在原地,双手附在脸上,迟迟才说,“不过,我想落儿应该没有看过吧,就像落儿前天说的那样,若是丑姑娘下山了,打扮了就会变得好看..但是,咱们哪有什么钱去山下打扮..就像傻儿一样,就算真的长得好看,可身上没点钱,照样在别人眼中只会是个傻小子,丑姑娘喜欢傻儿,可是爷爷说傻儿是个傻子,不准丑姑娘想。”
韩诺诺想说话,但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是被门外跑回来的傻儿制止了。
傻儿慌里慌张的冲进屋里,“落儿快点躲起来,冰国又来招兵了,快点躲起来,别让人看上了。”
冰国的兵为什么要在平冉招,韩诺诺刚想说话,就被傻儿连带连抱的塞到了炕边的水桶里。丑姑娘愣在原地,久久才抻手拉住傻儿的袖子,“那你呢?”
“我没事。”傻儿不温不热的烙下话,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牛儿站在大门前‘哞哞’叫个不停,傻儿假装痴呆的绕到那几个士兵身后,盯着士兵手里拿着的画像。
另一个没拿画像的侧头乜了傻儿一眼,想着说些什么?却被拿着画像的士兵阻了嘴,“就算招兵也不能找傻子,而且,咱们这次的任务不是招兵,”随即,那人笑吟吟的侧了半个身子,指着画像上的女人,“傻小子,这个美人儿你见过吗?”
傻儿痴傻的目光在两个男人脸上打量了好几遍,忽然笑道:“你们不就是吗?”
沉默了一会儿。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真是个傻子。”
说完就走了。
看两个男人走远了,傻儿才吁了口气,走到牛儿身边,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真是个好孩子。”
然而傻儿并非痴傻的一面,在丑姑娘眼里像是星星一般,闪闪发光,她盯着傻儿看的痴迷。傻儿忽视过她,走到屋内,又松了口气,才走到水桶旁,探头望着桶里蜷缩成一团的韩诺诺。
“落儿。”
韩诺诺缓缓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海里依旧是那‘冰国’二字,想来一定是王宇出卖了她,告诉给了朝廷她没死的消息,现在朝廷来找她了..借着招兵的理由来找她了。
当初陆琴说过,朝廷找人的方法很多。
记得很小时的时候,王宫的王妃丢了,最后就是在一个偏颇的山庄找到的。万万没想到,现在竟然轮到了她。韩诺诺越想越觉得委屈。
傻儿轻轻在她头上揉了两下,“落儿,你是傻儿的弟弟,不是那个女人。”
“傻儿,我不想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