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贰城离边境有几百余里,地属内地,外有贾雍重兵看守云中,守其门户,后有苻幼驻扎杏城,以为支柱,所以贰城守兵极少,几乎如若无人一般。
这个情况是刘卫辰在败给代国,重投大秦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于是他便起了将杏城以北收入囊中的想法。
这次曹毂孤军深入,独攻杏城,实是一步险棋,若得以成功,那匈奴便将割秦地为二,占其一而居之。
在曹毂未动兵之前,他俩便定下了个密计,就是等曹毂率军在秦国内地挑起战争之时,刘卫辰适时率兵响应在外,牵制住在曹毂背后的贾雍,让曹毂免去腹背受敌之苦。
而且与此同时,待曹毂得手之后,刘卫辰也可趁机将贾雍所部消灭,永绝后患,真正入居塞内。
曹毂率军离开已经是第三日了,刘卫辰心想以预定计划,曹毂应该即将就要与秦军交上火了,他也该有所行动了。
于是刘卫辰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集合,准备开拔,向云中靠近。”
而另一面,曹毂一大早醒来,便亲自带着一万兵马,前往攻击贰城。
曹毂本来以为贰城就算是防守不足,但总也会组织些许反抗。即使不出城应战,他就算率兵攻城,也要费些时日。
可是令他实在想不到的是,这贰城由于是在内地,已经多年未曾有过战事,现在他带着大军前来,看到的确实城门大开,无人把守之景。
曹毂见状,丝毫未尝迟疑,当即下令道:“给我冲进贰城,不要给秦军反应的机会。”
曹毂虽不是身经百战,但也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若是不抓住秦人的破绽,等秦军反应过来,强守待援,到时损失的就是自己手下的士兵了。
曹毂一声令下,匈奴大军便拍马疾驰,慢慢的靠近贰城,而此时正在城门口进出的秦人听到马蹄声传来,望见汹涌而来的匈奴大军,不禁给吓得有些懵了。
眼见匈奴人便要冲过来,城门口的百姓立马转身便往城里涌去,然后口中大呼道:“匈奴人来了,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可是等众百姓跑进城里,城门口的士卒准备关闭城门之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此时城门半掩,那推着城门的士卒瞪大了眼睛,透着一脸的不敢相信,但是他却不得不相信,因为他的胸口正插着一支箭,一支夺命之箭。
匈奴人快马疾驰,夺下了城门,然后大军陆续的进入贰城,迅速的控制了贰城的各个重要出口,还有贰城的衙门。
不过此时的衙门已然是空无一人,因为就在匈奴军队出现在城门外的时候,一个机灵的士卒当即跑到衙门报讯,说匈奴大军即将攻破城门,让那官员想法子破敌。
那官员听到匈奴人即将破城,而他手下又无可用之兵,哪里能有什么破敌之策,只是赶紧想招救命,就在这危机之时,他急中生智,想到扮作平民,也许可以躲过一劫。
于是他当即派人将衙门里公文全部烧掉,然后无论衙署,全部改过装扮,扮成平民百姓,躲在偏陋之处,准备趁匈奴人不注意的时候,逃出去将消息传递出去。
曹毂几乎兵不血刃,便占领了贰城,让他一时间信心高涨,对拿下杏城,甚至挥兵长安都觉得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曹毂首战大捷,虽然志得意满,但是还能保持头脑清醒,他知道拿下贰城,本是计划之中的事,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之处,现在他此次行军的目的还没有完成,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到来。
曹毂进入贰城之后,先命人将在城外营中的一万大军招来,然后便开始准备要向杏城发起进攻了。
就在这时,匈奴大军调动频繁,贰城里人流涌动,不仅仅是匈奴军队,还有城里慌乱不已的百姓。
匈奴军队正准备进行一场大战,对新得来的贰城进行管理,还没有多大的兴趣,所以便给了贰城里百姓四处逃窜的机会。
城里百姓的这些异动,虽没有人制止,但还是有人看在眼里,那便是匈奴军中的斥候。
他们看见这样的情况,自然要前去上报,只见一个哨骑道:“禀报贤王,贰城中百姓人心浮动,各自流窜,需要派兵加以管束吗?”
曹毂道:“百姓不知顺逆,禁而无用,不过徒加屠灭而已,如今我有大事要做,岂能拘泥于如此小节!”
那哨骑道:“小的领命。”
就在那哨骑向曹毂禀报的时候,几个百姓打扮的秦人从一旁的墙洞逃了出去,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来的马匹,出城不久,便骑上快马,往南奔去。
由于这匈奴人忙着集合军队,又放任城中百姓不管,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几人逃出的情况。
这几人骑上快马之后,一人道:“这里到杏城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大家快马加鞭,一定要在匈奴人到达之前,让淮南公做好准备。”
众人闻言,齐声回一声是,便扬尘而去。
很快,众人便来到杏城城墙之下,见杏城现在也和贰城当时被攻破一样,城门大开,百姓依旧如同无事一样,在城门口进出着。
那为首的官员,不禁一声感叹道:“多年不涉兵事,一旦遇急,倒还真是难以应对。”
不过等他们走进,却发现还是与贰城有些不同,至少这杏城城门口有两队士兵把守,询问检查着进出城门的百姓。而且在城门之上,还有许多士兵在观望着远方的情况。
虽然谈不上防守严密,但是至少在匈奴军队靠近的时候,能够有时间反应过来,不会像他们一样,被匈奴如此轻易的拿下。
想到这里,那贰城官员不禁有些惭愧,若不是他自以为贰城离边甚远,不需多作防备,也不至于让诺大个贰城在遇到敌兵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将敌军来犯的消息传给苻幼,让他一面早做防备,一面向长安告急,请求援兵支援。
在城门外稍作迟疑之后,那官员便拍马向城门口走去,到了城门口,只听一士兵道:“来着何人,还不快快下马!”
那官员身旁一人见这城门守卒语气颇为不禁,当即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贰城县令陈大人,岂能你说下马就下马!”
那陈县令现在有急事要办,还没有心思在这和一个小兵纠缠,对那帮他的随从道:“不得无礼,他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罢了。”
说完当即下马道:“小兄弟切莫见怪,我这随从并不是有意冒犯,我确是贰城县令,有要事要进城,不知可否放行?”
那士兵见陈县令如此和善,倒觉是因为心中有鬼,怕了他了,说道:“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个朝廷官员,还想蒙骗于我,没门。你说你是县令,可有凭证?若没凭证,那我要治你个擅闯城门之罪。”
那陈县令哪里还料到有这一层,一时急了,说道:“我把你这个有眼无珠的蠢货,实话告诉你,本县此来有要事要与淮南公相商,要是误了大事,你吃罪不起。”
那士兵见陈县令突然发火,又将苻幼抬了出来,不禁开始有点相信他说的话了,问道:“你说你要找殿下,不知是有何要事?”
陈县令怒道:“自然是机密要事,与你一个小兵说不着,你既然不信我等,不如就陪我一起去见淮南公,到了自然就清楚了。”
那士兵见陈县令说出要让他一起去见苻幼,登时就对他刚才说的话深信不疑,但又深怕到时这陈县令说他坏话,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说道:“小的一个守城小兵,哪敢前去打扰殿下,还请大人自便。”
这陈县令见这士兵突然认怂,心中挂念着匈奴来犯之事,本想放过他,但是突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他虽然和苻幼相识,但是这诺大个杏城,他要到哪里去找苻幼呢?
要是在官署没有找到,那不就误了大事了吗?于是陈县令道:“这下你不去可不成了,还要请你引路带我们去找淮南公呢!”
那士兵闻言,顿时有些吓破了胆,声音颤抖道:“这……这……”
那陈县令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心,说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恩将仇报的小人,只要你为我带路,方才之事我非但不追究,还要为你表功。”
那士兵闻言更是一惊,不,准确的说是惊喜,心想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今天守城门还守出个功劳了。
于是那士兵当即陪笑道:“大人请。”
经过这一段小小的波折,陈县令一众终于进了城,果然不出陈县令所料,这苻幼此时果然没有在官署,而是在城南的别院。
要不是这士兵带路,任陈县令等人在杏城撞破头颅,恐怕也找不到苻幼这秘密的所在。
在苻幼的看门家丁的带领下,陈县令等人终于见到了苻幼本人,只见他此时还悠闲的逛着新建的后花园,赏着新开的鲜花。
陈县令见到苻幼,行礼道:“下官陈豫拜见殿下。”
那苻幼闻声转过身来,见说话这人穿着粗麻衣服,还有些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活脱一个平民百姓落遢模样。心中纳闷这人怎么敢以下官自居,难道是疯了吗?
可是若是疯子,又怎么会被他的手下给领入府中呢?苻幼道:“抬起头来。”
陈豫闻言,抬起头直视着苻幼。
苻幼看清这人脸庞之后,不禁有些吃惊,说道:“这不是陈县令吗,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还有你不在贰城呆着,到杏城来干什么?”
陈豫略带哭腔的道:“回禀殿下,贰城……贰城已经落入了匈奴之手。”
陈豫这话一出,更是将苻幼给惊得不轻,苻幼道:“陈县令怎么糊涂了,这匈奴离此数百里之遥,还有贾雍管着他们,如何能跑到贰城来呢?”
陈豫道:“殿下,下官句句是实,也不知这匈奴大军从何而来,对贰城发起突袭,因为下官失职,没有提前作出防备,贰城不到一个时辰,便被匈奴人攻破了。下官心想这匈奴得到贰城之后,必不会善罢甘休,而杏城离贰城最近,故而特来向殿下告急,请殿下早做防范!”
苻幼闻言,也容不得不再相信了,那玩乐之心也顿时全无,正色道:“不知匈奴军队有多少人马?”
陈豫道:“下官仓惶之间不得而知,不过闻其声势,恐怕不下两万。”
苻幼怒道:“两万大军跑到我大秦腹地,咱们事先竟然丝毫不知,这贾雍是怎么做的边防!”
陈豫道:“现在不是责难的时候,当务之急,还请殿下速速下令巩固城防,别让贰城之事重现。”
苻幼道:“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这匈奴人来得也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吧。”
陈豫问道:“不知殿下手中有多少可用之兵?”
苻幼道:“当时陛下派我出镇杏城之时,本就没有想到会有战事,所以只配了五千兵丁而已,加上杏城本来的士卒,还有近年来新征的兵,也不过八千多人。陈县令为何有此一问?”
陈豫见苻幼对城里兵众多少心中有数,对苻幼能守住杏城也多了一点信心。可是现在匈奴有两万之众,而守军不过八千多人,虽然占着地利,但终究没有必胜的把握。
陈豫道:“禀殿下,下官以为这八千之众,守住些时日倒是没有问题,但终究不一定是匈奴大军的敌手,为以防万一,还请殿下派人向长安告急。”
苻幼闻言,脸色突然变得十分不好看,因为他从陈豫的话里听出了他守不住杏城的意思,这让他如何能开心。
而且不仅如此,当时苻坚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将苻幼调离长安,派到杏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数年没有过调动,让苻幼心生怨言。
现在要让苻幼向苻坚求援,无异于戳他的伤口,他又如何能高兴呢!
苻幼的这点心思,陈豫如何能看不出来,也不再多言,说道:“下官丢了贰城,本来罪不容诛,应请殿下派人押往长安治罪,不过下官将丢失贰城引为奇耻大辱,想要先行雪耻,再自行请罪,所以想请殿下借兵一千,让我痛击匈奴,洗雪前耻。”
苻幼突然大笑道:“好,我就借你一千兵马,希望陈县令能得偿所愿。”
苻幼虽这么说,心中想的却是以一千兵马,换来一城之主的投靠,这完全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苻幼又对身边的随从道:“备马,去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