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从宫中回到府中,便见和他一起被抓的慕容楷和兰建等人都已经回到了府中,正在大厅里等候着他。
慕容楷见慕容垂回来,立即上前询问道:“叔父,您没事吧?”
慕容垂道:“没事,陛下并没有为难我,还劝我不要担心以后的事。”
慕容楷道:“这我们就放心了。”
慕容垂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慕容楷道:“我们也才回来不久,叔父,你说这次道全为什么会突然逃回燕中呢?难道他不知道邺城还在追缉我们吗?”
慕容垂道:“这事我也不明白,令儿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慕容楷道:“叔父以为是什么?”
慕容垂道:“这还得好好的查一下才知道。”
说着,慕容垂突然高声叫道:“来人!”
一人驰入府中,行礼道:“小的在。”
慕容垂见来人正是吴林清,说道:“吴侍卫,你近前来说话。”
吴林清闻言向慕容垂走去,慕容垂道:“这一次传言道全逃回燕国,我感觉十分蹊跷,我想请你到邺城走一趟,查探一下这其中的缘由,你可愿去?”
吴林清道:“小的听凭王爷吩咐。”
慕容垂道:“难得你在我如此落魄的时候,还如此忠心,事不宜迟,你明日便动身回邺吧!”
吴林清道:“小的领命。”
吴林清退下之后,慕容垂对众人道:“今日大家也都受惊了,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其他的事,等吴侍卫回来之后再说!”
又是两日后,王猛帅军回朝的快报才送抵长安。
苻坚接到奏报,得知王猛已经攻下洛阳城,并且派邓羌与燕军对峙,心中大为激动,对于拿下燕国,又更添了几分信心。
苻坚不禁开始思量起来,以前王猛也是屡立战功,但是自己却少有赏赐,以前王猛领军,多是平叛,再加上王猛不求赏赐,所以苻坚也就象征性的赏赐些金银之物,而这一次,王猛为大秦攻城略地,实乃不得不赏之功,须得好好犒赏才是。
苻坚不禁在心里喃喃道:“要赏赐景略什么才算合适呢?论官品,他现在已是当朝三品大员,尚书、中书之事也尽归他掌管,任职这一方面,已再不能多加兼任,至于金银财宝,景略为官清正,多半又要像以前一样,将大部分拿去赈济穷困,赏与不赏也没什么区别了,这可如何是好?”
苻坚不禁叹息道:“唉,事到如今,难道已赏无可赏?”
苻坚身旁宦官赵整闻言,开口询问道:“敢问陛下在为何事烦忧?可否说出来让小的听听,看能否为陛下解惑。”
苻坚道:“你倒是机灵,不过这事关政事,你哪里能懂!”
赵整道:“小的虽然不才,但也曾读过书,或许能有所补益呢?”
苻坚道:“说的也是,那朕问你,这自古以来,大臣立功,当如何赏赐?”
赵整道:“这就要分立功之大小了,小功赐以金钱,大功赐予官爵。”
苻坚道:“可景略已是当朝官职最高之人,如何再赐?”
赵整道:“原来陛下说的是王将军,小的记得依我朝官制,王将军职位虽然最高,但品位还低于三公、三师以及特进等位尊之官,而且王将军身无封爵,陛下亦可赐以爵位封邑,以赏王将军之功!”
赵整之所以敢这么说,那是因为他知道王猛在大秦的地位,王猛在大秦,其实已无异于丞相之职,方才自己所说的,陛下早晚都会赏给王猛的!
苻坚闻言,果然豁然开朗,说道:“朕怎么把这给忘了!快拿笔墨来,朕要拟旨!”
不一会儿,赵整便将诏书拿了过来,然后为砚台添上点水,便磨起了墨。
趁着赵整磨墨的时候,苻坚便开始构思起来这封诏书该如何写。
等赵整磨好墨,苻坚提笔蘸上墨水,便下笔写道:“辅国将军、尚书令、中书令王猛,出入内外十余年,有大功于大秦社稷,而朕未及尽赏,今卿帅兵伐燕,攻克洛阳,拓土开疆,实不可不赏,故朕与前功同赏,进卿为司徒、录尚书事,并封平阳郡侯,钦此!”
苻坚一气写完,将诏书合上,然后对赵整道:“你去将赵英叫来!”
赵整闻言,连忙出殿,找到赵英,对他说道:“赵校尉,陛下召见,快随我来。”
赵英闻言,不敢迟疑,当即随赵整走进殿中。
赵英行礼道:“臣参加陛下,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苻坚道:“朕这里有一封诏旨,要你立刻出发,前往王将军所在宣旨。”
赵英接过苻坚递过来的圣旨,拱手拜道:“臣领旨。”
赵英拿着圣旨走到外面,这才突然发觉他根本不知道王猛现在何处,他知道王猛已带兵回朝,但却不知王猛现在走到何处了,这旨他要如何传呢!
回去问苻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赵英只有先出宫,然后再找寻王猛。
出了皇宫之后,赵英便直奔东城门而去,然后顺着官道前行,希望能在这官道沿途遇到王猛大军。
就这样走了两天之后,赵英果然便在官道上看到了一路大军走来,毫无疑问,这自然就是王猛所率的大军了!
赵英当即快马向前,来到大军面前之时,一手举着圣旨,一面高声道:“圣旨到!圣旨到!”
众将士闻言,当即停止前进,并下马跪迎。
但尽管赵英让大军不再前进,他来到王猛身边,还是走了好长一段路。
见到王猛,赵英也不先见礼,便高声道:“圣旨到!辅国将军王猛接旨。”
王猛闻言,当即帅众将士跪迎道:“臣王猛接旨。”
只见赵英下马,将诏旨打开,然后高声念道:“辅国将军……进卿为司徒、录尚书事,并封平阳郡侯,钦此!”
念完,王猛倒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实在没有想到这圣旨里的内容竟然是这样。
只听赵英提醒道:“王将军……王将军,还不接旨?”
王猛这才说道:“臣接旨。”
赵英道:“小的要恭喜侯爷了,这大军还未回到长安,陛下便急着封赏侯爷,这实在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回了!”
王猛道:“多谢赵校尉了,不过这赏赐我可不敢要,实在名不副实!”
赵英道:“侯爷太过谦虚了,陛下圣旨都下了,难道侯爷还能抗旨不成?”
王猛道:“抗旨自是不敢,但请辞却是可以!”
赵英道:“放眼大秦,能担当此爵位的,也就王将军一人了,将军何必请辞呢?”
王猛道:“三公、录事加侯爵,实在恩赐太厚,而如今我也不过是攻下一个洛阳城而已,还远远未到这个地步,我这是要陛下重惜爵赏。”
赵英闻言,也不再说,只道:“只怕陛下决心已定,将军辞也是辞不掉的!”
王猛道:“赵校尉一路找来,肯定也是十分辛苦了吧,不如先在军中停宿一宿,等到明日再回长安复命!”
赵英道:“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猛对梁成道:“梁将军,吩咐下去,大军再行进一个时辰,便就地扎营歇息,等明日再行赶路。”
梁成道:“是,末将这就命人去传令。”
再走了三十里路,大军终于停了下来,王猛在帐篷搭好之后,便直接进了帐篷,开始写起他的请辞奏疏。
只见王猛案旁,已经有几张写废的纸,似乎他写了几次,都感到不怎么满意,现在正一手撑着额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而正在这时,李化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王猛愁眉紧锁,一手拿着笔,却迟迟不下笔。
李化问道:“师弟这是在为何事发愁呢?”
王猛道:“还不是为了今日收到的圣旨,我在想该如何上书请辞,才能让陛下同意!”
李化问道:“师弟是真想辞还是只是做做样子!”
王猛道:“自然是真辞,要是做做样子,我何必如此烦恼!”
李化道:“若是真辞,那也简单,师弟只需态度稍稍强一点,便可以了!”
王猛道:“哦?真的能行?”
李化道:“师弟不妨试试!”
王猛道:“好,那我就试试!”
说着,王猛便提笔写道:“臣今接到圣旨,陛下欲赏臣下洛阳之功,而行重赏,臣愚以为不可,今燕、吴未平,戎车方驾,而始得一城,即受三事之赏,若克殄二寇,将何以加之。臣请陛下收回成命!”
写完之后,王猛将奏疏递给李化,说道:“师兄,你看如此写可好?”
李化接过看了一看,说道:“如此陛下必会同意的!”
王猛道:“那好,还要烦请师兄将赵校尉请到此处,我还要请他代为转呈此奏呢!”
李化道:“好,我这就去。”
没过多久,赵英便来到王猛帐中,行礼道:“小的见过将军。”
王猛道:“赵校尉请起,王某请赵校尉来,乃是想要请赵校尉将这一封奏疏转呈给陛下,还请赵校尉莫要推辞。”
说着,王猛便将奏疏递给了赵英。
赵英接过奏疏,说道:“小的本也要回宫复命,替将军带一封奏章,也没什么,将军尽管放心。”
王猛道:“那就多谢赵校尉了。”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赵英便一骑快马飞驰而去,当天夜里,便回到了皇宫,将王猛的奏疏交给了苻坚。
苻坚接过奏疏,本以为是王猛谢恩的奏章,没想到却是王猛请辞的奏疏,而且从奏疏中的语言,可以肯定,王猛是真的不愿意接受这样的赏赐。
苻坚问道:“景略还有多久便能回到长安?”
赵英道:“回陛下,按照行程,最迟明日傍晚前便可到达长安!”
苻坚道:“好,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赵英闻命退下,留下苻坚一人在殿中陷入沉思。
苻坚喃喃道:“朕其实早就该想到以景略的性格,他是不会接受的,若是强求,必然不好,唉,现在有司衙门都已经准备好了依令行事,现在突然变成了这样,该如何是好呢?”
苻坚想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法子,他可以让有司衙门先行停止行动,等到自己再次下诏的时候,再为王猛增置僚属,扩建府邸。
第二日一早,苻坚便将诏旨发下,然后待一切办妥之后,便率文武百官,前往灞上迎接王猛归来!
今日天气晴朗,艳阳高照,为这寒冷的世界添了几分暖意。
苻坚率百官到了灞上不到一个时辰,时值正午,便见远处有大军朝他们走来。
苻坚道:“赵校尉,你去通知景略,就说朕在灞上相候,让他走在大军之前。”
赵英道:“臣领旨。”
说完,赵英便从一旁骑马直奔大军而去,来到王猛面前,王猛问道:“赵校尉怎么又回来了,是陛下又有旨意到了吗?”
赵英道:“说是也不是!陛下现在正在灞上相候,请王将军走在大军之前,好与陛下相会!”
王猛道:“你说什么?陛下来了?”
赵英道:“不只陛下,文武百官都来了。”
王猛闻言,当即和梁成道:“陛下就在前面,咱们快去拜见!”
说着,王猛、梁成和李化等人便快马疾驰,来到大军之前,直奔灞上!
没走多久,王猛等人便见到了苻坚,众人上前行礼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亲来远迎,臣等惶恐之至!”
苻坚道:“众位爱卿请起,卿等为国死力,如今功成而还,朕岂能不来相迎!”
待王猛等起身之后,苻坚又高声道:“辅国将军王猛自领兵以来,所向有功,今又攻克洛阳,朕欲封之为平阳郡侯,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以李威为首的众臣齐声道:“王将军功在社稷,理应受此封赏!”
王猛却推辞道:“陛下,臣尺寸之功,何敢受郡侯之赏,望陛下收回成命。”
苻坚道:“卿有谦光之美,然朕亦有赏功罚罪之责,朕今已诏有司权听所守,暂寝司徒、录事之命,然封爵酬庸,卿其勉从朕命。”
苻坚都已这么说了,王猛若再继续推辞,那就多少有些不敬了。
王猛道:“臣谢陛下隆恩!”
苻坚笑道:“这就对了嘛!走随朕起驾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