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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人命如草芥

直视着前方暗沉仿佛巨兽无底之口的夜色,尹吟面色沉静,脚下生风,素青裙摆居中撕成两块,被她用布条(那件白裙再度惨遭蹂躏)分开绑在腿脚上,下头则打底穿了件长至脚裸的白裤,把裤脚也束起,这样便是件简单不影响腿脚的裤子了。

她在前带领着一众汉子潜行。

至始至终跟随在她身后的今一凝视着她笔直背影,眸光晶亮,笑意盈盈。

他的家主啊……

深夜的山林总是不平静的,尽量无声斩杀过一头前来捕食的野狗,三只莽撞的野猪,几条毒蛇后,尹吟一行百人的队伍潜伏至私兵总营的上方,一处高耸的山包上。

矿区内范围从天然峡谷“门”进入便是数不尽的群山环绕,幽林蜿蜒。尹吟现在所处的位置相当于峡谷“门”与最新开采的矿山的中央偏上,探头往下看,便是参天大树最浓密最隐蔽的一处稍平坦的腹地。

腹地上错落扎起了数百上千个绿色营帐,夜幕中篝火荧荧,人影憧憧。

私兵的总营地,约莫万人。

至于她脚下的山包,等同一座小山,观其形状,应该是由人为堆起来的土坡,后来草木丛生,渐渐和周围环境融合,才有了这同半座山的高度而不至于被雨水冲平。

尹吟眯眼仔细观察着斜前方一片营帐,她在其背后,距离尚远,不闹出大动静应该不会引起任何警觉。

从高处俯视,私兵总营地占的位置倒是难得的好,u字体浅状,两旁一则为山,一则为崖,前中空旷,蓄有一湖,刚好适合用于扎营,后方树木越显密集,有山包一座,再往后便是有沼泽湿地,湖泊岩石遍布的山峰。

先前木一他们大肆杀戮留下残骸的地方。

如今也不知他们拿那处如何了,不过想来不会就这么放着不管吧。

木一手下牺牲的伙伴则是由他们带到一处统一埋了。

虽是偏僻他乡,但至少非暴尸荒野,且有昔日兄弟一起,不会孤单。

对于为何要赶尽杀绝那千人左右的私兵,今一问起过,但尹吟只是阴着表情没回答。

她不想告诉他们那些人皆数中了一种可传染性的慢性毒症,毒症由“甘”造成,它形似草叶,味苦气涩,佐以槿菜食之却香甜可口。她醒来后第一眼便察觉私兵们神情有异,偷偷随机在其中把过几人的脉象,全都毒入肺腑,有长时间服用的迹象,显然不是误食。

同时,他们还服用过适量的解毒剂,不多,并无解毒用处,却可以延长毒发,抑制毒痛。

想来这就是五皇子用来控制私兵不背叛的法子,他定是告诉他们,他已对他们下了毒,若是逃跑,便会毒发身亡,而选择留下的,每隔一段时间给他们送来抑制毒发的解毒剂,成事后承诺替他们彻底解毒,放他们自由。

另外,送金银钱财安抚,将才高位做诱饵。

……无论这些百姓相不相信,慌了神的他们大概都会选择妥协,努力地活下去。

殊不知,他们身上的毒由来是长期食用的食物,几餐压根不会死人,顶多腹痛那么一会儿,但几个月吃下去,积少成多,毒素堆积起来,便成了无法拔除的剧毒。

剧毒于平常行动无碍,却能慢慢地削弱他们的免疫力,五脏六腑的功能,至多两年,他们就会衰弱而死。

五皇子根本就不打算让这群私兵功成身退,他需要他们畏惧的妥协,需要他们的血肉身躯作为暂时性护盾,仅此,而已。

尹吟不是神也不是七皇子肚子里的蛔虫,在不知道其养私兵的真正目的现在,思前想后,总归不会是好事,她只能狠下心全灭了他们,让五皇子的算盘落空。

能对普通无辜的百姓们下这样的毒手,她难道要傻兮兮地认为,人家控制他们是为了好玩?

另外,那个孟素也在私兵身上下了料,使之脾性狂躁易怒,否则龟缩想着活命的私兵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挑动。

……只能说,生在战争不平和的世界,人命如草芥,愿逝去的生命安有轮回罢。

阖眸再睁开,尹吟数着时间,戌时,天空绽开一朵猩红散光,她抬手,今一亦放出一烟花信号回应。下一瞬,她眸骤冷,似凝滢冰,冻结里头的柔软犹豫及不忍,直视下方。

只见原本平静安稳的私兵总营忽然混乱起来,不少营帐冒出狰狞火光,有人大喊“着火啦”,折树枝扑火的,取水桶装水的,匆忙从营帐内抢救财物私物的。然而一方忙乱不止,另一方又起骚动,有一批神色疯狂的人执刀行走于四处,见人就砍,身手矫健飘忽仿若鬼魂,遭到反扑受伤也不在意,即使有刀砍中肩膀腿脚,避都不避,任由它残它缺,手中一转,刃尖穿透其胸膛。

他们滴着血的刀面映出绝望的怨气阴狠。

他们边杀边哽着哭腔,睁大血丝满布的眼睛,失神喃喃低吼:“早死早超生!俺们错生了时辰,错生为百姓,为一口饭菜饱食,为活着,俺们出卖了命!谁知!那个畜生竟给我们下无解的毒!活不了了!活不了了!不如就这样死掉!绝不让那畜生如意!来世,俺们投个好人家!”如同地狱传出的嘶哑裂帛的嗓音,低低哀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诉尽怨怼。

对于这一批像着了魔一样的人,私兵们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避开、不忍不愿敌对的一味逃跑到抄起武器自卫。

他们没听清那段自言自语似的话,隐隐约约听到一两句,直觉满满黑暗无望,仅求解脱的丧尸举动令所有人心惊惶恐。

那些拿着刀追着兄弟们砍杀的人不都是副将特意挑选的精英吗?!什么早死早超生?!什么活不了了?!

不少私兵心中惶惑,一边警惕着一边竖尖耳朵听那话,终于,他们听见了最关键的那一句:“那个畜生竟给我们下无解的毒!”

轰然一下,所有人的脑浆仿佛都爆裂开了!

无解的毒!

这时,闻讯匆匆赶来的一位督军将领将私兵们的不对劲看在眼里,立刻安排自己身边的人手把发疯癫狂的一批人制服并隔离开,随后跟在身旁的军医、帮手等十余人查看照顾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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