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光一闪,其他地抬脚勾起一旁倒了一半的铁桶,哐铛,铁桶撞到木架上方,桶口朝下,哗啦啦,红呛的辣椒水倾倒下来,把垂头当死尸的尹吟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
她浑身一颤,动了动,却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哪~你的骨气很让人佩服没错,但是刑罚……可不止这些小玩意儿呢……”没听到预料中想听的尖叫,匆予有些失望地撇撇嘴,随即又龇牙笑了,好歹人醒了有反应了,后头会更好玩的~
陌生的声音?
尹吟弯曲起食指扣在手心,指甲陷入寸长伤口里,直接碰到连着肉的手骨——激起的痛感让她神智一清,待眼皮上的辣椒水稍稍流过,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匆予不急不燥地等着盯着,好不容易那双眼完全睁开,他的表情一滞,心跳骤然加快。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不是黑不是蓝褐,而是妖冶靡丽的赤红,浓稠至深,似火骄阳,仿若天下所有生物的血液混搅汇聚成的罪恶之源,它翻滚着波涛,闪现魔鬼的笑容光泽,张牙舞爪地朝着他伸出双手,邀请他沉溺其中……
匆予身体晃了一下,眼眸却紧紧盯着她。
他在里头看见了一个缩小版的自己背对着所有人,撕开那张与他有五分相似面容的男子的肚腹,接着咬掉那张脸,挖出那心脏,抽拉着肠子,踩碎了那胸膛,喝了那血,把那破碎不全的东西拖去给别人看,向他们炫耀……和他这些年梦里做的一样,甚至……更有真实感!
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让他欣喜若狂!
做到了做到了!他终于做到了!杀了那个人,杀了那人他就可以不用再回瓷瓮里,不用再像虫蚁毒蛇一般与它们同食互食,不用恳求,不用哭喊,不用再去那样的……地狱。
胸口快要爆炸窒息的快感,手脚全身发颤,毛孔舒展的轻松自在,一波一波的情绪冲击涨停,匆予咬着嘴唇抖着眼睫拼命收敛着,理智,理智……还有一丝理智在告诉他、提醒他,那个人不会这样毫无反抗能力的任他作为,那个人不会这样简单的死掉……冷静、冷静下来……
睁开双眼的尹吟还未意识到自己的眼瞳变了色,她只是很奇怪地看着眼前犯癫痫似的家伙。
“喂,要针扎还是火烤?或者更喜欢片肉?”她无所谓的说,毕竟只要心脏不被挖出来,她就能活过来……至于痛楚,她死了,感觉不到,不要提醒我,没奖品的,谢谢。
正是这道沙哑干涩的声音,助匆予拉回了即将失控的情绪。
一直以来对心情的压抑突然崩溃,导致他一时半会儿呆呆地,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为什么不叫呢?”
看他莫名的抽风又莫名的恢复理智,尹吟眸底有什么窜动一瞬,随之隐匿。
他的问话,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道:“为什么要叫?”
为什么要叫?匆予缓过来了,眨了眨眼眸,古怪的用眼神斜她:“痛苦的时候大哭大叫,不是你们的专长么。”
哈?她用更古怪的眼神回敬:“你们是指什么。至少我认为大哭大叫并不能减轻痛苦,反而加快精神消耗、崩溃的速度。”越是想着好痛好痛,身体的痛就会加倍敏感迅速地传到脑神经,脑神经产生相应感受……
匆予想了想,伸指点了点面具外的薄唇,几分赞同:“如此说有理也。”
尹吟默,瞅着他。
……这人到底是来这儿做什么的?
如此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您是在和被强掳来的囚犯聊天?!右护法听得一脸血。
由于匆予是站在十字木架前头,他们只听到话语声,没注意到什么不对。
虚渊却是了解匆予的,他的人生阅历中大部分接触的东西可以说都是人性里恶劣负面,冷酷、自私、贪婪……等等一切的浓缩,所经历过的从来离不开阴暗诡秘四个字。不需要他的时候,他蜷缩在有着禁锢意味的笼子里,需要他的时候,他是那个人手中已经打磨锋利,遇神杀神的极品武器。
利用,放置,利用,放置,就像对待一件没情感没生命的死物。
在这样环境里成长的匆予,极度敏感寂寞,他渴望很多东西,可是他不曾得到过,他以为他听话,他认真做好每一件那个人交代的事情,就能拥有什么……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那个人的眼神,那个人的笑,那个人的注视,那个人的话语,那个人的温度……没有!什么都没有!
又一次,他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捧着新鲜头颅一脸欢欣地送到那个人面前,大声说他想要见一见他,十年如一日横亘在他们中间的黑色雾蔼一动,他屏息等待,却看见一直贴身跟随那个人的下属步出,举剑,迅雷不及掩耳地一刀捅进他的胸口。
震惊、错愕、不解、失望、难过……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他第一次想要……哭。
自那年被冷漠拒绝伤透心之后,他压抑自己,催眠自己,把全部自我欲望藏了起来,性格随之扭曲。
小时候杀着人,他不知其意义,只是单纯懵懂地听从命令,人命于他来说是草是泥,取了又如何。
他开始变得无喜无悲,如同真正的死物。
对那个人,畏惧、恼恨,还有……希冀。
后来……他学会了笑,扭曲的,狰狞的,无谓的,牢牢控制着目光心思,什么都不愿意去留意,眼里心里放空,渐渐喜怒无常,不可捉摸,旁人难以猜测其想法。
这样的他,估计会做出更诡异的事情。
而他……不想约束他。
这是他,唯一能给予他的自由。
虚渊闭目一瞬,再度睁开时眼眸深沉,负手转身道:“护法,上次我吩咐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右护法连忙跟着转身,后退两步,落在他身后,“是。我们查到那处龙谷的确有人在谷内长时间生活的痕迹。只是不知何故,所有居所都成了一捧灰烬,焚烧死的尸体也被人敲碎。”
敲碎……虚渊略略皱眉。
活活烧死,这种死法已经足够残忍,可放火的人还嫌不够,非要碎尸万段……
连死人都不放过……要多大的仇怨才会令人恶毒至此?
他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什么,带着右护法往外走去。“我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