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城,乾君国皇城,十二位皇子皇女,四名封王在外,两名公主出嫁,一名太子,五名未成年/及荆,还住在皇宫里。
比皇子岩姓王爷更低一位的身份依次是东南西北四将军、左右丞相、尚书、总督、六位分督。
百姓口传留言里又更新了,哪家谁谁偷逛青楼被妻子逮到拍了一巴掌啦,谁偷隔壁寡妇家鞋履啦,谁家高中啦,尚书又生儿子啦……
……不得不说,高官多老婆的就是……方便,孩子一打一打。
而穷得连一个老婆都娶不起的摇头叹气,甩着桌布收拾好客人吃剩的面条和碗,红着眼愤愤地骂:“他娘的贪官污吏,好享美色,一个个都把城里有脸蛋子身材的娶走了不留给咱一个暖炕!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旁同伴听得拍腿呵呵大笑,“二卡子哟,就你那张麻子脸,就算是脸蛋子漂亮的也不会嫁你咧。”
麻子脸麻子脸麻子脸……麻子脸!布满麻子的大粗脸……呜呜,这话听了百八十遍,可每听一次都会受伤啊……
憨厚老实,心碎成几十瓣,二卡子收了收被打击到的表情,吸了吸鼻子,还是忍不住不甘心地回嘴:“罗子你别看我长得不怎样,但俺家过的可比你好!”
“是是,你过得好你过得好。”罗子和他一起长大,也习惯了二卡子嘴硬心软的德行,不计较地摆手。
二卡子没了斗嘴的对象,回身端出一大碗清汤面出来,没想街尾突然鞭炮齐鸣,噼里啪啦的有够吓人,害得他差点手抖把碗扔了。
稳了稳手,二卡子伸脖子望,“罗子,这是怎的啊?”
罗子平时最爱的就是唠嗑,八卦问他准没错。
果然,罗子道:“能咋的,就娶媳妇儿呗。”
媳妇儿啊,二卡子砸吧砸吧嘴,面碗往罗子面前一放,小面摊子客人不多,角落里一两人吃面,便自己也坐下来。
“谁家娶啊。”他问。
“谁家啊……说起来也奇怪,卡子,你记得我隔壁邻居的那家去年考榜落名的穷书生不。”
“记得,就那总穿红衣服绑红绸发带的奇怪少年?”
“对,新郎就是他。而且听他卧床多年病得快死掉的娘说,新娘又漂亮又有钱,是从外地流浪没了爹娘的孤女,还会做生意。被救了之后就以身相许。嗬,带了一箱子的绫罗绸缎呢。”罗子边说边呼啦呼啦,大口吃面。
二卡子听得眼眶都瞪大了一圈,“这穷书生好命啊!”可不是呢,有媳妇儿了,有钱了,以后愁啥!
“就是啊。除了穷书生娶媳妇儿,六分都督之一的叶都督据说又要纳十一妾了。”说起这个分都督,罗子给两个字:风流。
二卡子连忙伸出粗糙黝黑的十根手指,掰着算,算啊算啊,趾头都用上了……
面摊子隔壁是一家酒馆,二楼临窗,一人举杯轻啜,浅色秋水双瞳内冷色波澜一晃,泯于尘埃。
昨夜一夜风雨,今日天空蓝的喜人,大片形状各异的白云舒卷随风,稍稍为劳作搞生计奔波的人们遮阳挡热,喜得田地里的男人女人们多了几口口水喷聊又娶美人的货。
可不就是那风流鬼么!
话题中心——风流都督笑得很开怀,衣饰难得用了红腰带,坐在高堂环抱一纤柔妖媚的小美人,手脚不规矩地游弋。
其余十位姨娘也在场,各个眼观鼻鼻观心,心观脚脚向主位……下一位的位置。
主位下,都督正妻妆容精致,不过三十的脸蛋五官清秀可人,艳丽红色双霏纱罩衫裙衬得她皮肤白皙水嫩,双眸如水温柔,流云绺发青丝顺滑发亮,举止优雅高贵,嘴角噙笑,目不斜视。
她端起茶杯,芊葱玉指捏着杯盖,轻轻吹口气,细细品味沁人心脾的薄荷茶香后才浅抿一口,微微发凉的口感让她好心情地眯眸,看起来一点都不吃高堂上你浓我浓卖肉男女的醋,淡定得很。
身份后院最高的不说话,其他人更埋头认真数头发,待茶换三巡,风流叶都督摸够调戏够了,他们所等的人才懒懒散散地踏进门。
“哎~~老爷~~”一声媚入骨髓的娇韵声线响起,门外飞扑进一只粉蓝色的蝴蝶儿,柳腰款摆,步态万千,朝着叶都督空着的右手臂就蹭了过去。
“呵,看来池某的一双绝色佳人这般爱都督大人,耽误胡儿迟来半月可真是对不住了。”慢悠悠后来之人见此低沉着沙哑嗓音轻笑一声。
闻声,叶都督连忙松开搂着一对双胞胎美人的手,整了整快乐僵的脸部,快步谨慎地起身迎上去,在座的女人们纷纷离座,半福身朝门方向行礼。
叶都督行至离那人五步距离亦停下来,弯下腰以示恭敬。
来人面色自如雍容地受了礼,身形挺拔若松,背光的金芒镂出其刀斧刻雕的俊雅轮廓,隐约模糊的剑眉星目,直鼻薄唇,金线纹麒麟白紫蟒袍服帖于身,不怒自威的威压沉重桀骜,哪怕他同你站在一样的高度,亦会有种被俯视的卑微,给人一种生光即将化羽成神的视感。
这样的男子,随和笑语,不显山水地刻意低调,也让人生不出一丝小瞧轻视的心思来。
再次面对气势如斯不凡之人,叶都督浑身的肉都绷紧了。
……
这个时辰,睡美人当然……还没醒。
柳朴温十年如一日地守在她门前,算着时间等待小姐醒来伺候。不同的是,他脚边多了一个矮小生物。
柳朴温垂下睫毛,神色不明。
昨日傍晚,他与小姐一起回来,小姐昏睡意料之中,他却一反之前黏小姐的样子,从出了小姐房门后便跟在小少爷左右,不说话不离开,睁着一双乌黑幽深的眼眸看着他们,雪稚童颜如玉,没什么表情却硬给人一种被抛弃,只能跟着他们混口饭吃的感觉……
待在厨房角落等饭菜做好,主动接手托盘端菜,爬上爬下地摆好碗筷,规矩安静地吃喝,吃完收拾,默默同小少爷一起梳洗、自己穿好睡袍,爬上小少爷床的另一边缩起来睡觉……见不到小姐不闹,不再非要小姐抱,这样瞧着,还真像是被抛弃了……
小姐做了什么他不知晓,但矮小生物的重要性不容忽视。动不得,说不得,管不得,唯一剩的办法就是——由着他。
而尹吟用完餐回房,不意外地看他来禀报小沉梦在尹木肜房里打算同住,她点点头表示知道后,也无其它话语。
想起小姐点头时一脸无奈心塞的模样,柳朴温稍稍蹙眉。
正式自隐世来到外界,以往积累的压力便排山倒海般呼啸喷涌,太多太多事务接连出现,即使有凤流枫几个先把细碎繁琐的步骤处理好,再整理上报,需要她决策的事情还是不少……
现在又拣回一个不省心的……
柳朴温无声叹口气,看看天色,捧起杂草院里摆放的木桌上事先准备好的月牙白罗裙细带与遮阳防晒的淡粉披纱托盘,正要回房门外,脚步一动,那静得诡异的孩子立马走两步,端起水盆站起来。
“小……公子?”柳朴温见状一愣,疑惑地出声。
那水盆是小姐梳洗用的,他难道是想再洗脸什么的?
“若是要水,等会儿我再去提来?”基于对主人家的忠诚、恭敬度,对小沉梦似不懂事的作为柳朴温仅是这般道。
小沉梦缓缓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双眸一眨不眨地,摇头,“我……不是要水。”
嗯?柳朴温询问地偏头。
“我……”只是想要……看看她……
纤长细密似扇的睫羽颤抖着垂下,小沉梦含声犹豫,这个理由说出来被她听见了,会不会觉得他太缠人让她心生不喜?
或者……他现在的行为举动已经是……
惶惶不安地猜测着,预想着,越想结果越糟糕,小沉梦垂下脑袋,身体一点一点僵硬,如石杵在那儿,像只被遗弃于雨中耷拉着耳朵尾巴浑身毛的小狗。
佝偻背脊然还是比四岁孩子高一个头,柳朴温面对着他头顶可爱的发旋儿,一刹那竟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个月前,刚送到小姐身边的尹小少爷。
当时,小少爷一改之前听闻自己要去见亲生姐姐的欢脱兴奋,怀揣踟蹰,停步在竹宅外,低头踢草。他闻带小少爷前来的族人安抚轻问不进去的原因,小少爷答,他怕姐姐不喜欢他,怕姐姐嫌照顾他麻烦,怕姐姐不要他……
那情景,与此刻何其相似。
若有所悟,柳朴温不再逼他,放柔声音,道:“走吧,小心些。”
话落,先跨前领路。
小沉梦眨眨眼,不明白一直对他略有不友善的柳朴温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不过,他还是努力端稳水盆,迈动小短腿。
柳朴温停步在房门外,抬手轻扣门框,“小姐?可醒了?”
“嗯。”慵懒轻怠的应答,几分未完全清醒的妩媚低柔,“进来吧。”
柳朴温这才推门而入,房内五指模糊的暗,他很习惯地摸黑将衣衫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大手灵巧挽起遮窗的黑重布纱钩上木钩,掀开一道斜缝,阳光不刺不躁地射进房中,恰到好处的亮光带着窗棂框闪动照耀,让房里亮堂温暖,又不至于刺伤长时间睡眠不见光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