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睁着眼把两国使臣刷得雾蒙蒙；可以暗地挑动一些大臣同他们身后的影子扛上，然后趁机夺回他等的“衷心”，不在乎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可以暗地谋杀那些坚持要卖国的老匹夫，任由岩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扶持他早就准备好的接任者，而他，则利用这个空档掌握了大量密报……
想起那些高叠在密室里的密报，沉梦眸光璀璨，指头有节奏地敲着床柱，发出笃、笃的声响。
凤流枫、朔隐、法语几人互视，知道沉梦正在思考，不宜打扰，个个抿嘴保持安静。
不得不说，他们几个的城府，比起他，要浅，且良善太多。
交给他谋划罢。
许久，沉梦勾唇笑了笑，身形面容隐在阴影里，无尽冷漠。他道：“剩下的人都是老狐狸，他们不会轻易上钩。”
“但是，若有大风推他们一把呢？”
他意味深长的话语轻飘飘，内容却如狂风暴雨，龙卷风袭击般的可怕。
法记同凤流枫交换了一个眼神，法记试探道：“你之前说时局太过清晰明朗，对我们不利。所以让我们四处埋线，不断惹怒他们，引他们互斗。”
沉梦安排了几十组二人队伍，不分昼夜地耍小手段、假消息、散播谣言、拿其他政敌的名头假装刺杀，日复一日不曾停歇。如今，大臣们给撩得个个像只豪猪，逮谁扎谁。
加上他用凰鸟瞎编的故事，无论多么无心地装作不在意有这回事，可有时候理智偏向此乃无稽之谈，贪婪小心思却滴溜溜地转，怎么也得做点什么才不至于每晚睡不着。
尤其眼看别人都在偷偷打探新大陆的事儿，心里的痒痒就更明显。
于是，他们身边围绕的精锐就会少许多。这样，他们的计划一步一步渗透朝政。
凤流枫他们一开始是不赞同他乱改剧本的，但后来了解他的用意，亲眼看见效果之后，全都闭嘴了。朔隐则按他的吩咐，带着脚程最快的夜流部，奔波于五国制造不起眼的小证据，吊着他们胃口。
现在，他们依然猜不透沉梦的想法。
沉梦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阴暗的天色，并不打算向他们解释。
法记是人精，一眼看出他心情不郁，而此时门口传来宫女轻柔低和的禀报声：“大人，倾药国古大人来访。”
沉梦眼神扫过屋内的四人，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垂，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容覆上淡淡荧色，平和道：“有请。”
“各位请。”得到允许，宫女推开门。
门开启，天光洒进来，三名倾药国使臣踏进来，为首的古大人也不客气，一撩下摆就在桌旁坐下。
另外两人身份没有古大人和沉梦高，便站在古大人左右。
“古大人不是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缘何再来找小辈？莫不是嫌小辈的自尊还未完全被你们踩在脚下？”沉梦言辞犀利，嘲讽意味浓厚，语气却是缓慢而疏离，仿佛被信任的人背叛伤害，所以失望愤恨。
面对这样的“缘锋”，虽看不清他表情，本来有七分怒气的古大人顿时泄了气。
“缘锋”这个年轻人在他眼里，那是真正的又嫩又单纯的傻子，还是个脑袋聪明，率直又好学的傻子。
从相识到现在，一本投其所好的好书，一碗据说能通经过脉的药材，一帖没有内力底子也能修炼一二的秘籍，每日一个时辰谈天说地的豪言畅谈，就完全可以收买他了。
这小子在两日前，把他古大人当作了良师益友，遵之，敬之。
若是换平时他遇到这么一个可造之才，必定二话不说收了当弟子，可缘锋身上的秘密实在让人无法不动心，贸然把人勾划到自己这边，只会招来无妄之灾。是以，他只能边遗憾边榨取更多有利的东西。
眼见脾气发不出来了，古大人换了一个方式，委婉道：“锋小弟啊，你知我亦是无奈，我等各奉其主，为谋生计，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哎，近几****这老毛病又犯了，腰脖疼得很，一日未睡着了。”
年近半百的老头子打着亲情牌，捶着老腰叹唱哀兵，那双满是褶皱纹路的老眼，闪着狐狸般的精光。
古大人年纪不小，眼力还在，他眼角余光看见，沉梦有气无力靠在床柱的身子似乎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很好，嘴上说得硬，心肠倒相反。看来这蠢小子又心软了！
“哎呦，真是疼死老夫了，”古大人再接再厉，佝偻背，摸着骨头道：“本来老夫前来自以为有人顾念，免我一苦，清清朗朗踏上回国长途……不想，却是那么不堪……”他长吁短叹。
“这……”沉梦清澄澄的眼浮现矛盾挣扎，他不想帮，是因为前天，古大人例行给他送来药膳，谁知一吃下去，他就像被人控制一般的吐出了不少不该说的话，在古大人的逼迫下。
但如今古大人即将回国，他们也许再见不到面了……
他俊逸脸庞一片纠结。
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古大人祭出杀手锏，哆哆嗦嗦起身道：“也罢，也罢，老夫这就回去了，不打扰缘大人休息。小昼，把我带来的药石玉佩留下，那东西长久佩戴，可以疏通经络，对缘大人的身体有好处……”
左右两男子连忙扶起古大人，其中一个摸索出几样东西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告退。
古大人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就在踏出门槛的时候，一润白通透的瓷瓶被抛了过来，懂武功的小昼稳稳接下。
有低低的男声道：“……古大人，这乃我凤凰一族擅长制药的族人炼制的百回丹，对您的身体定有帮助。”
古大人心中一喜，又拉不住老脸说什么，只好装模作样地感叹轻慨道：“那就多谢锋小弟了。走吧。”
门板合上。
“你们也不用守夜了，下去吧。”沉梦对门口道。
“是。”方才的两位领路的宫女退下。
夜恢复安静，嗑哒哒，木质和机关开启的声响表示暗门启动，一个两个三个，三张不同的俊逸好看的脸蛋冒出来，挂着同一个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