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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通手忙脚乱的忙碌，宫女太监们扛进大木桶，装热水，备澡巾香料，正要将她们准备的衣物放下，却听见坐在桌旁喝茶的天顷殿炙手可热的新主人，淡淡地下命令：“都出去。”
昨晚的短暂“相处”，让宫女们多少了解了这位主子说一不二，拒人于千里外的疏离性子。能住进天顷，头日就被皇帝宣诏而不急不慢，无不说明此人的受皇恩宠的程度。
宫女太监在宫里待惯了都培养起了见风使舵的本事，现今见了风向自然个个不敢违抗，乖顺行礼后退，关上房门后，安静候着。
沉梦把床头的衣服挂到屏风上去，才发现衣服里多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围脖……看起来似乎是狐狸毛缝制的，尾巴一般的圆溜溜一条，触手温暖。
摸着那软绒的毛，细密的针脚，漆黑的眸子顿了一下。
随即，他褪去衣衫，修韧玉白的身躯有些瘦弱。
这具身体现在还很虚弱，入秋微凉，光是脱掉衣服，就受不得寒冷似的起了一阵一阵鸡皮疙瘩，喉咙梗塞，一阵窒息。他压了压胸口，跨进浴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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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奢宴，各国使臣权贵心不在焉地散去。回到住处，免不得鸡飞狗跳，想尽办法核实那个名叫缘锋的年轻人的话，修书回国禀报，身边随从被指使到晕头转向。
无论那些话是妄言还是确有其事，都不可忽视。
同一时刻，他们也派出了自己的亲信去夜探天顷殿，将人小心监视起来。
守冶身着华贵竹青云纹袍子，手里拿着竹骨扇旋转开合，俊容上笑意盈盈，大跨步走得闲散轻快，他来到一扇门前，风流倜傥地一把推开房门，不打一声招呼就踏了进去。
“老孟咂，你说今早就告诉我老史记写的那本书上关于……”当年那个地通者的记录……守冶的话在看清房里一幕顿时断了。剩下的字眼和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噎得他瞪直眼睛，扭曲了面容，保持着一脚门内，一脚门外的动作僵着，十分滑稽。
不意外的，房间的主人听到动静之后霍然抬头，一千六百八十八道冷眼化作刀子甩了过来。
因为眼前万年难得一见的画面而舍不得移开目光的守冶，痛苦且憋笑着承受了，头一次没有躲避孟某人的怒火。
孟素牌冰刀子，剥皮首选！他边皮疼边腹诽：这副景象能赛过丹青之仙孟仙的亲笔作品，美好过地通的江山图，值钱过焚函御穿过的底裤！哇哈哈哈哈哈哈……
忍无可忍，守冶背过身，肩膀抖啊抖。
明显是在笑。
孟素脸色越发黑沉，屋里霎时间刮起无形暴风雪。
其实也不怪守冶忍不住，此刻孟素的样子的确是前所未有的狼狈。
向来一丝不苟的发乱了，衣衫有好几处撕裂口和脏印子，白皙俊脸东一块儿黑，西一块儿白，饱满额头甚至印上了一个爪子印……
而罪魁祸首还在用嘴喙叼着他的一簇长发上下扑腾着叫嚣，哪怕面对的脸青筋直冒，充满杀气和压迫力的冷气席卷整个空间，也不松口。
是那只蓝羽凰鸟，它移动的速度极快，称为闪电也不为过。这般吓不到，抓不着的小家伙，就算衣服被抓破，头发被蹂躏，俊容被盖印，孟素亦拿它没一点办法。
“哈哈哈……”太解气啊太解气！终于，压着笑声半天的守冶嘴里溢出声音。
孟素额头爆出一根青筋。
“云卫！”他低唤，扮作普通护卫，褪去黑袍血红腰带的两名血云卫登时出现，一名干脆利落地提剑削断蓝凰鸟叼着的发丝，一名一匕首刺向它。
蓝凰鸟金澄澄的眼眸里划过一丝轻蔑，在剑砍断发丝之前用尽全力扯直。它本来离孟素的脑袋不过半步距离，要断发，不伤主人，必选被鸟儿叼着的那一端。它一挪，一扯，血云卫的剑锋比预料中更快割断青丝，身形停顿了一瞬。一瞬间，对蓝凰鸟已经足够，它瞬移，吸引去所有人的目光。
另一名拿匕首的自然没中。
狠下杀手的两名血云卫本能全神贯注于目标，剑势未停，抬头的一瞬间，提剑那个眼角余光一瞥，却见主人的手，就在他落剑的下方！
不敢冒着伤害主人的丁点风险，提剑的血云卫立时抽身握剑后退。
一人落空，一人迟疑，短短空隙，蓝凰鸟上去就给了两人无数爪。
等两名血云卫站稳，已经和他们主人一般狼狈。
从未有过失手并且在主人面前被虐的经历，两名血云卫眼底不由杀机满溢。
孟素安静看着，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平息无踪。蓝凰鸟眼珠儿滴溜溜转一圈，飞到他肩膀上站好。
这次孟素没再对它动手。
好不容易笑够了的守冶回过头来，摆手制止血云卫的杀意，“怎么，一大早和鸟斗。”
“是它擅自进来惹我。”孟素打了个手势，血云卫低头行礼后退下，关上门。他偏头，蓝凰鸟正在梳理羽毛，像是知晓他不会再威胁到它性命似的。
他缓缓眯眸。
一个时辰前，尽管身体状况不佳，他还是习惯早起。睁眼，起身，穿衣，洗漱，一切过程一如往常，但是突变发生了……
原本应该被他绑住双翼关在笼子里的蓝凰鸟突然飞进来，没停歇就是几爪抓上他的衣服。
诧异它如何出弄断绳子、离开笼子的孟素没防备，外衫让它的尖利爪子划破，待他出手，却也抓不住移动速度瞬移般的蓝凰鸟。
一番折腾下来，便成了这幅模样。
守冶闷笑一声，“小东西不会是在报复你把它关笼子的事儿吧？”
报复……孟素眉心一动，细细瞧着蓝凰鸟的眼睛。
刚才，虽说只有一瞬，他似乎看见，它眼里闪过的，人类一样的情绪。
蓝凰鸟小脑袋一动一动的，梳理好了这边，扭过来，直面对上孟素探究审度的黑眸。
五秒，十五秒，三十秒，一分钟……一人一鸟保持着对视，那双比琉璃宝石更璀璨生动的金色眼睛里灵气流转，纯澈无垢，没有丝毫异状。
难道是，他看错了？
孟素微微蹙眉。
守冶又笑：“大眼瞪小眼做什么呢？快和我说说你偶然翻阅过的那本记录的内容吧。”
显然，守冶也没有察觉到有不对的地方。
一只鸟儿罢了，怎么可能会有同人类一样的情绪出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