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思绪,他完全无视了旁边他家皇帝大人诡异的目光。
打道回府换下正服,卸去伪装的守冶用一种研究稀奇宝物的眼神瞧着正在洗脸的孟素。
孟素闭着眼,放下沾湿的布巾,用干毛巾擦去水珠,又换另一块擦手,动作间开口问道:“陛下,您在看什么?”
“你不知道吗?”盯……
“我为何会知道?”孟素丢下水盆,转而道:“您累了的话可以先去休息一下,今夜的宴会应该会很精彩才是。”
守冶:“哦……我对宴会没有兴趣,能不能不去?”那些尔虞我诈的虚伪做作,这些年他厌倦得不得了。
还是江湖好玩啊……嗯,现在还不发怒生气的孟大将军也好玩,继续盯……
“不能。我一个人没有办法保证在我出问题的时候可以完美圆场退场。血云卫带在身边太过显眼,他们极端的性格不适合明处。”孟素缓慢地道,换上淡绿深衣的修长身影步至书桌前,拿起一卷书籍。
守冶愣了一下:“平时你都带黑阎做挡箭牌啊……不对,出问题是何意……”
孟素走到床边坐下,翻开书页,闲散地靠着床柱,“您难道忘了,素还是重病之躯。”
“……哎?!”
……
使臣殿之倾药殿。
砰!
“这个岩皇,原来和焚炎那个小白脸有交易!还明目张胆的!”
砰砰!
“该死的女人!谁给她讯号了,简直满口胡言!害得我所有计划功亏一篑动弹不得!真是死有余辜!”
砰砰砰!
“该死的走水,该死的岩皇帝,装!再给我装!黄鼠狼扮病兔,我呸!”
陈设典雅大方的殿堂宽敞明亮, 一声声憋闷的咆哮回荡,拍桌声和杯具弹跳磕碰的声响极有节奏感。上坐自然是倾药的古大人,手扶起伏剧烈的胸膛,一脸铁青的样子。
一名留有黑胡须的中年男子微躬着腰站着。
看来刚才怒骂的是古大人。
中年男子面对发怒的大人实在没辙,只好等他自个儿吼完、发泄够了,边擦拭额头冷汗边小心道:“大人,这次出错,想来定是其他人捣鬼……七号美人如今已经处死,接下来的事是否……”
放弃?继续?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一方面则不敢冒险。
古大人垂下手,沉吟。
要在错综复杂,且势力集中的乾君皇宫动手脚,没有精确的计算设计,那等于赤脚走在刀尖上,一不留神掉下来,那就是一个对心穿,死个彻底。
可是……好不容易打听到的,传言中的无价“宝贝”,真的要放手?
——
焚炎殿。
白色雾气缭绕,改造成浴堂的房间内修筑了一个红玉水池,四方垂挂着透气不透明的帘布,随手扔在地面软毯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明光芒,斜斜拉长了池中浸泡的背影。
“如主上所料,大多使臣在查探到有关尹家人传言的‘真实’后,千方百计地四处搜寻其影踪。倾药安排了手下潜伏于宫中伺机,不想被人破坏了。看起来,他们好像怀疑尹家人藏在岩皇帝平时上朝的天龙殿龙椅下方的机关内。但由于那机关不用时处于卡死状态,只有岩皇帝使用时方启动,以求自保。所以他们就想利用走水引开大家,趁机翻找。”半跪帘外的男子徐徐报告着,时不时习惯性地扶正脸上戴着的面具。
“起火早了,恐岩氏未开机关;起火晚了,恐其他人散去。他们应该打算洗尘宴进行到一半时点火。”池中,焚函御闭着眼,湿润的长睫黑亮如墨扇。
面具男枉生挠挠下巴,道:“主上猜的没错。只是他们没想到忽然就起火了,烧的还不是他们准备烧的御书房,而是储秀宫。”
于是,不管其余人有怎样的谋算,都被毫无预兆地打断。横插一脚且强势地,将所有一切顺利地按照其期望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焚函御眯起眸,掬一捧热水,指掌玉琢,水淌过缝隙成珠纷坠,“可查到行踪了?”
枉生摇头:“除了那些蹩脚的家伙,我们没发现有别的痕迹。”
“也罢。”焚函御赤身站起,缓步朝岸上走去。
既然已经有所行动,想必不会就此打住。
他们……或者说是她更准确。
她会主动出现的。
——
夜晚,随着太阳落山拉下帷幕,悄然到来。
黑暗的世界要比白天更容易制造精彩。
乾君皇宫,从宫道延伸至宫殿,一路明亮且精巧别致的琉璃宫灯悬挂于特地打造的烟斗形铜铁倒钩架子上,底部泥土中悉心种下的绿藤萝生长很快,嫩绿的叶子和藤茎缠绕其上。给人生机勃勃感觉的同时,也完美衬托出灯光映照下架身镶刻的,闪闪发亮的猫眼宝石的美丽深邃。
宫道两旁的树木花草亦修剪出了各种形状,挂满百官自乾君国国寺求来的长寿符、长寿带。
早早被孟大将军拎着后衣领拖出来的守冶一脸怨妇表情。
宫道很长,一般都是坐着宫里备好的马车到宫门。守冶无声用眼神抗议许久,再次感受到孟大将军一贯的冷酷无情后,马车停顿下来,他默默掀开车窗帘。
不是冰冷幽暗的前路,不是孤伶伶的灯笼悬车檐的寒慎,暖色橙光下的绿叶、道路,若隐若现星子般璀璨夺目的碎芒,明明白天才经过的地方,却仿佛踏进一个未知奇幻的世界。
守冶瞧见眼前梦幻般的景象不由呆住。
依照时间,其它四大国的马车一一驶入。
就在这时,一群七彩斑斓的娇小鸟儿忽然拖着长长尾羽飞来,张开翅膀在宫道上方的半空中盘旋。
不远处传来长短不一的两声哨响,鸟儿们啼叫起来,它们颜色身姿媚而娇,虽羽毛颜色不同,却全部都有白喙爪,发出的叫声亦是悦耳动听。高低韵律起起伏伏,听久了,自然成为一曲歌。
四国使者霍地掀开车帘,忘情地欣赏。
歌歇,哨声两长一短响起,鸟儿们训练有素地停止鸣叫,一只只扇动双翼于空中横向定点停住,数十只鸟儿,竟用它们的身子,形成了两个字!
“欢迎……它们在欢迎我们?!这些鸟,莫不是成精了?!”守冶窜到车外看得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