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南郑侯夫人身体不适,但还好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水土不服罢了,所以到了锦城的第三天,林知府设宴为南郑侯接风,后宅也同样摆了宴席,宴请女眷。
就如同镇南王妃也要露一次面给锦城的太太奶奶们请安的机会一样,南郑侯的排场也是一样的大。
这一次,赵家同样有帖子,也如同当日一样,写明了要请赵九姑娘。
赵如意对赵老夫人说:“这一次还是不要去了吧,我们家真犯不着去,南郑侯夫人不是个好伺候的,谁去谁倒霉。她又特别不喜欢咱们家,去了只怕也只是填馅儿。横竖这样的事情,随便指一个什么理由就不用去了。”
现在跟上一回不同,上次去知府府上赴宴,赵如意是存了心要散播她神医的本事,而她觉得这一次不过是寻常应酬。
赵二夫人本来就惴惴不安,听见赵如意还说不要去,更是着急:“这是礼节,咱们家怎么好不去?这岂不是得罪人?”
赵如意笑着说:“已经得罪了,也不怕多这一次,我们家在锦城,又不是在京城,素无来往,咱们只管闭门小心些,其实也不用怕的。”
“唉,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赵二夫人提着的那颗心就没有放下去过,可赵如意知道,凭着南郑侯夫人那样的性子,赵家实在是已经得罪了她了,别说这会儿去陪小心已经无济于事,就是前日真的去了驿站,那也是白去。
不过是让她解气罢了。
她可不愿意做这样的事。
赵二夫人拿九姑娘没有办法,只得又指望老太太,可赵老夫人哪里指望的上,她只是沉吟了一下就说:“九姑娘说的有道理,不去也好,你备一份礼送过去,还是说我病了吧。”
老太太真是越发昏聩了!
赵二夫人忿忿的想,这也太惯孩子了,怎么能九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呢。
可是赵二夫人没有办法,在这个家里,还是只能听老太太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备了一份厚礼命人送过去,只说老太太病了。
不过赵家还有旁枝别府,虽比不得嫡支长房有侯爵的头衔,可也是从赵家分出去的,背靠着本家做什么的都有,自然也有过的好的,过的不好的,那有好的有头有脸的几房,不论与嫡支远近,自也有得了帖子了,知是与南郑侯夫人请安,都兴兴头头的上去奉承。
当然也不乏想要借此向南郑侯夫人求一求情的。
赵老夫人老糊涂了,不管自己亲儿子的死活,可赵家其他的人却不想赵家出个被处斩的大老爷,且别说牵连,就是见人那也抬不起头啊。
赵二夫人一早打发了自己跟前两个得力的媳妇去送礼,过了大半个时辰,两个人回来了:“二夫人,侯夫人没收礼,吩咐了人把我们送进去的礼都丢出来了!”
两个人都有点惊惶的样子,有一个头发衣襟还有点散乱,好像被拉扯过一样,赵二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贵人就是贵人,怎么得罪得起啊!早知道就是瞒着老太太,怎么也要去走一趟的!
那两个媳妇惊魂未定的说:“幸而二夫人没去呢,长宁东边府里的大太太三太太,还有西边儿府里的太太,连同隔壁那边的太太奶奶们倒是去的,那侯夫人听说是赵家的人,只问九姑娘来了没,一听说九姑娘没来,见也不见,叫人打出去了!”
“啊?”赵二夫人给吓着了。
这媳妇子说的那几家人,都是他们家分出去的,与她或远或近都是堂妯娌的关系,平日里也是各家行走有头有脸的,没想到竟然被南郑候夫人给打出来了!
真是幸好没去!
赵二夫人庆幸的想,这也太没脸了,可是转头她又发愁,现在把南郑候夫人得罪的这样,可怎么得了啊。
这样一来,赵家各房又一次要上赵老夫人跟前去哭求了,这九姑娘不去给南郑候夫人赔罪真的不行啊!
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啊!
南郑侯夫人把赵家的人统统打了出去,知府家的后院里,来给南郑侯夫人请安的众位太太奶奶们都噤若寒蝉,不知道缘故的连忙打听,知道缘故的就不由的啧舌。
那位神医赵九姑娘胆子也真大啊!
而且赵家的胆子也不小啊,听说赵大老爷还在牢里呢,怎么就敢这样往死里得罪南郑侯夫人呢?
不仅南郑侯和夫人都在京城里是数得着的人物,就是蒋家,也是在刑部有人的,这个时候,不说赶紧着上赶着去求一求,反倒得罪南郑侯,这赵家是昏了头了吗?这会儿可不是讲风骨的时候啊。
就是在知府家的后院坐着,南郑侯夫人的脸色也再维持不住平静了,咬牙切齿,额头青筋都隐隐爆了出来,十分的狰狞:“京城里的消息什么时候才能送来?”
好几年没见她恼的这样过了,惯熟了南郑侯夫人性情的蓉四奶奶都格外小心的说:“驿站快马送去的信,这几天就该到京城了。”
南郑侯夫人牙齿咬的格格响:“我要等着看看……”
虽然没有说要看什么,但蓉四奶奶知道,她要看的无非就是赵家要怎么哭怎么后悔而已。
说真的,连蓉四奶奶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赵九姑娘好奇起来了。不过她只是认为,赵九姑娘和赵家敢这么硬仗腰子的做派,除了因为结识了安郡王,还有一个缘故,是因为还不知道得罪了南郑侯夫人燕氏的后果。
要知道,上一回得罪她的那个宫妃,已经死了有两年了吧。
南郑侯夫人说:“打发人守着,有信递来即刻告诉我。”
蓉四奶奶连忙应是。
这个时候,用南郑侯的名义发回去的信,也确实已经递到了刑部了。
皇上的御书房虽然名字叫书房,但其实也是一处宫殿,殿里灯火通明,可是此刻回话的人,脸却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
皇帝也没有去看他,只是看手里一封信的手抄件。
信不长,不过后面有南郑侯的印鉴,手抄件上也惟妙惟肖的画了上去,皇帝还欣赏了一下。
然后才问那个人:“就是说,因为如意得罪了燕氏,所以蒋欣荣从锦城写了信回来,要刑部把赵松的罪名改了。那现在刑部要把他怎么样?”
蒋欣荣就是南郑候。
那人的脸一直隐在黑暗中,语气却是十分恭敬的回答道:“刑部以莫须有罪议了斩立决!且若陛下慈悲,不勾决,发回刑部复议,那就由刑部议刑,刑杖一百,流放三千里。”
“嗯。”皇帝简单的应了一声。南郑侯的面子,真比永宁侯的命还值钱呢。
黑暗中的那个人又说:“但是刑部议刑的时候,被镇南王拦住了,镇南王的意思,事涉不大,免职开释为好。如今因一时争不下,暂时搁着了,不过镇南王有点恼了,大约刑部也得退一步,到底南郑侯不在京城,只来了一封信而已。”
“镇南王这又是为何?”皇帝感兴趣的问,他显然没有想到素来谨慎的镇南王会在这样的谋逆案里来说话。
“是因为镇南王赴京的时候,路过锦城,小公主为镇南王妃治了病。”那人仔细的解说:“镇南王进京之后,开始没有怎么理会,只叫人去问了一次,但是现在南郑侯要治死赵松,镇南王反而出面了,想必是既然已经问了一次,刑部要拟斩立决就太不给他面子了。”
“如意怎么治病的?怎么这么能干!”皇帝兴致勃勃的问,他这样的表现,倒好像其他的事情,都没有这样事情重要一样。
那人就详细的把赵如意给镇南王妃治病的过程说了一回,还说:“如今,整个锦城都知道小公主是神医了。”
“那么燕氏为什么要欺负她?”皇帝问:“如意那么乖,怎么会得罪她?”
“因为她是南郑侯夫人,所以没有把小公主放在眼里。小公主只是耽搁了一下,没有立刻赶到,她就觉得小公主得罪了她。”那人毫不犹豫的回答。
皇帝突然说:“你说的话听起来好像燕氏得罪的是你似的。”
皇上永远是这么多疑,那人想,不过幸好现在在说的是小公主,每次说到小公主,皇上心情都很好,比什么时候都好伺候。
“是因为小公主确实很好,所以微臣才这样说的。这事总不会是小公主的错。”那人说:“皇上换一个人去看一看,自然也会这样说的。在陛下跟前,微臣是再没有一个字虚言的,请陛下明察。”
“你说的对。”皇帝很满意:“既然是因为如意惹的事,那么赵松就照着镇南王的意思免职开释吧。赵家也做的不错,永宁侯的爵位不夺爵了,也不降等,叫赵桦承袭了吧。”
赵桦是赵家留在锦城的二老爷。
“还有,暗示一下镇南王,找两个人参南郑侯妄为,干涉刑部审案。”皇帝想了想又说:“没有证据不要紧,也不必把他怎么样,就好发诏命他回京自辩吧。”
这样也就解了安郡王的围了,皇帝本来就不情愿让南郑侯去西南的,只是没办法,现在既然惹到了镇南王的头上,倒是刚好合适。
“燕氏也太没眼色了。”他退下去的时候,还刚好听到皇帝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然后就听到里头传了信儿出来,皇上吩咐,摆驾贤妃娘娘所居的凤仪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