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周围就有人在掩嘴低笑了,赵如意扫了一眼,他们赵家有各种或明或暗的敌人,那谁家不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谁家又没有几个敌对?
这女子被赵如意这样一说,有些人的笑都笑的不太掩饰了,大约若不是在知府这大花厅里,要顾着点儿体面,都会笑出声来了。
那女子再掌不住了,恼道:“你小姑娘家,满嘴里说的都是什么浑话!二夫人也该教导教导才是。”
赵二夫人才不敢理这样的口角呢,赵如意笑道:“你都说我是大夫了,做大夫的当然要说实话,百无禁忌才对,该交代的都要交代,才能看好病啊,不然,像这位……”
她停了下来,果然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且不知是对头还是不怕的人笑着提醒她:“齐大奶奶。”
“嗯,齐大奶奶,自己不知道缘故,心胸又不肯放开,那就难以受孕,回头只怕还要怪医者无能,其实,咱们也真的没办法啊。”赵如意十分诚恳的解释。
那位齐大奶奶脸都气白了,她也算得口齿伶俐了,只停了一下就冷笑道:“赵姑娘治好了王妃的失眠,就自以为医术高明了?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我可是不信的。”
她当然要说不信,不然不就承认了心胸狭隘了吗,赵如意可不想就此放过她,而且赵如意有她的计划,倒也并不是单纯想要随口奚落她两句出去。
是以赵如意十分配合的笑道:“那么齐大奶奶要怎么才肯信呢。”
那齐大奶奶就等着赵如意这话呢,顿时就指了刚才出头提醒赵如意的那位妇人,冷笑道:“你能说得出她有什么病,我就服你!”
真是越发热闹了,还是难得一见的热闹,来做客的太太奶奶们横竖闲着,自然巴不得看热闹,立时花厅里的人目光齐刷刷都落在那位妇人身上,连知府家今日忙的跑上跑下的小子丫鬟们,能偷出空儿的都偷了空儿的来围观了。
赵如意一笑,看向那妇人:“这位奶奶可愿意让我看一看?”
那妇人还真有点怕了赵如意那张嘴,生怕自己身上万一有点什么小毛病,就被赵如意扯到什么性子心胸上去,像这位齐大奶奶似的,那脸可就丢大了。倒是旁边一群太太奶奶们看热闹看的欲罢不能,但凡能说上话的,都七嘴八舌的劝起来:“王妃还让九姑娘看呢,五奶奶你怕什么呢。”
“就是,若是真有点什么小毛病,九姑娘顺手给你一治,不就好了吗?”
“看看吧,看看!”
倒是赵如意气定神闲,看着那位齐大奶奶铁青的脸,只是微笑。
那位五奶奶眼见得众人围着不放,看起来不看好像不大行了,一边后悔自己干嘛出这个头儿,一边不大情愿的说:“那就劳烦九姑娘看看我有没有什么不好。”
赵如意点点头,细细的打量了五奶奶一番,笑道:“五奶奶身体康健,正是福寿之象。”
这话一说,众人都有点失望,好像倒是这五奶奶没有病让这场热闹失色了一般,那齐大奶奶总算是抓住了机会,刚想说话,赵如意又笑道:“就是五奶奶这几日左边手臂每日睡醒之后,总是有点儿疼是不是?起来一会儿也就好了,五奶奶想必觉得不要紧,就没理会,是不是?”
那五奶奶就怔住了,众人看她脸色,自然明白赵如意这是说对了,这时候,看向赵如意的目光就很有点不同了。
这……这简直神乎其技了啊!
那五奶奶叫赵如意震住了,旁边有平日相好的就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忙道:“真的真的,九姑娘说的真是一点儿错也没有,简直好像亲见一般,真是……真是……”
她好似找不到话来形容了,真是了半日才憋出来:“真是神医啊!”
不把脉不问诊,单靠看,就能把这样的小毛病看的清楚明白,这简直叫人难以理解。
此时,众人自然都明白了赵如意大概是真的治好了镇南王妃,可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了,这样的神医,谁还敢得罪啊!
且不说谁也不知道自己家什么时候要求到人家跟前去,就是人家治好了镇南王妃,那今后说不准还能治好别的王妃、公主、甚至宫里的主儿们,救命之恩谁敢小看?那些人只要肯歪歪嘴,自己家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赵如意这样神技,却还十分亲和,对那妇人笑道:“五奶奶这点儿小毛病其实是真无碍的,若是不理它,过些日子,到了伏天自然就好了,不过今后还发作不发作,我就说不准了。若是五奶奶想治呢,回头只管打发人到我们家来,我配一剂药抹几日,也就好了。”
“多谢多谢。”五奶奶欢喜不已,随手就把手上一对儿新金打的红宝石镯子抹下来,塞给赵如意:“得九姑娘这句话,我这心就安稳了,第一回见九姑娘,也没带的好东西,九姑娘拿着赏人罢。”
这做派显然也是有一半是为了下那齐大奶奶的脸面,可五奶奶得意的一回头,那位齐大奶奶见找不回场子,早趁着人人都赞叹赵如意神技的时候,竟悄悄的走开去了。
五奶奶‘瞎’了一声,觉得这样真不够出气的,顺手又推了推跟前交好的姐妹:“你也让九姑娘瞧瞧,要是有点什么不好,九姑娘替你治了,不比外头那些大夫强?且这是姑娘,到底细致些。”
女医的好处,这些奶奶太太们最清楚了,宫里还专门有女医呢,而且都是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医官,自然是为着有些男大夫不十分方便的地方能看起来方便些,只是女医大都医术普通,极少有正经学过的,也都不过是会些简单妇科,或是养生调养,真论起医术来,比起外头普通大夫只怕还不如。
就是旧年里宫里王婕妤难产,女医并接生婆闹了一宿没生下来,后来还是宣的太医院的太医们会诊的,只可惜孩子也没保住。
可如今这里竟有位这样医术的姑娘,多少人都心热起来,都已经存下了结交之心。
那位夫人叫五奶奶一推,也就顺水推舟的笑道:“对啊,九姑娘也瞧瞧我。”
赵如意从善如流,转头也打量了她一番,笑道:“这位姐姐别的没什么要紧,就是有点掉头发,这个跟姐姐旧年里吃的那几个月丸药有关,这个真没有别的办法,今年掉过了,到了明年,只要不再吃那丸药,那也就好了。”
有细心的人眼睛就亮了一下,这位赵家的九姑娘,是哪里生就的钟灵毓秀,先前斗阵,客客气气的只叫奶奶,如今眼见得善意了,她顺口就叫了姐姐,实在是聪慧的叫人赞叹。
“哎哟。原来是这样!”那妇人一脸的恍然大悟:“怪道呢,我还以为是饮食上有什么不妥当,正烦恼着呢,九姑娘这样说,我也就放心了。”
她大约是原本就预备了些东西一杯不时之需的,此时就有丫鬟捧上来一只赤金镶玉的宝钗来送赵如意,诊金嘛,赵如意倒收的很愉快的。
眼见得如此,有些人终于忍不住了,平日里身体还好的太太奶奶们也还罢了,那些平日里身子弱些,小毛病不断,或是这几日正好有点不自在的夫人们就坐不住了,自忖有头有脸,在锦城算得上头等人家,又与赵家没有仇怨的一位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妇人就笑道:“九姑娘也替我看一看?”
赵如意来者不拒,便笑道:“这会儿人多,我心里也不清净,小毛病也罢了,万一有点疑症,只怕看错了,倒误了夫人,不如寻个安静些的地方,我细看看。”
一边伺候的丫鬟早就飞报了林家管事的主子奶奶,此时也正在一边看热闹呢,听了这话,连忙就笑道:“这边过去不远的清芷园,原是收拾出来预备太太奶奶们晏息的地方,这会儿里头并没有人,赵姑娘不如就去坐一坐,也好替秦二太太看看?”
赵如意含笑点头,旁边好几个夫人都跟着点头了,赵如意一走,她们就都扶着丫鬟跟在后头,自然就是都有些顽疾或是隐疾的。
连知府家的大少奶奶,也在后头盘算着,等这些人看过了,她也该请这位赵九姑娘给她看一看,虽然她嫁进来也才一年,还没有人催着她生育,可若是能得赵九姑娘开个养生方子吃一吃,或许一举得男呢?
赵九姑娘这样神,说不定真有呢!
一时浩浩荡荡而去,熙熙攘攘的花厅就空了一半人了。
就是没去的,都毫无例外的在讨论这位赵九姑娘,这赵家又不是神医世家,怎么就出了位这样的神医姑娘呢?看她这点儿年龄,就是打娘胎里学起,那也才学十来年呢。
这些大家子,谁家没有几个身子不好,常年药养着的人?也或是正好染了时病的,此时都琢磨起来,看赵九姑娘这个做派,不认识的倒是客客气气,也好说话,若是对赵家怎么着了的,赵九姑娘也不手软。
有人在心中不由的就阿弥陀佛起来,他们家什么也没做过,想必求到赵九姑娘跟前,还是行得通的。
有的人就开始后悔起来,这怎么就得罪了赵家了呢?
那种后悔,倒比赵家没有落败前,还显得真心实意些。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女眷汇集的大花厅外头的一棵大树的枝丫上,浓绿掩盖之下,竟然蹲着两个男人,有一个穿着极为普通的青布短衫,好像是个普通武人侍卫的模样,左边那人却是锦袍玉带,剑眉星目,猿背蜂腰,十足英武之气,虽然是蹲在那里,偏又丝毫无损那贵气。看着赵如意前呼后拥的往后头清芷园走了,轻轻点了点头:“这么厉害,哪里还用我来看着她些,她自己就够能打了!”
旁边那人点头啊点头:“这简直像神仙下凡。”
“罢了,看来没事儿了,这下回去能交差了,走吧!”先前那人拍拍旁边人的肩,两人一猫腰,从树间窜了出去,消失在了围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