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步宜,作为新世纪一枚不懂星座不信水逆的奇女子,在她意外失去人生第三份工作的这天,终于开始相信她的本命年已经彻底到来。
第一份工作,她做了半年,成功从“小宜”晋升为“宜姐”,却因和顶头上司的名号重合而无辜被辞;第二份工作,她过了三个月的试用期刚要转正,哪知这半路竟杀出个空降的关系户,硬生生把她给挤了下去。
而她最近面试的这家公司,因着铺天盖地的“让你变成有钱又有貌的小仙女(男)”的宣传语和近几年在淘宝的霸屏趋势,在招募之初就吸引了众多面试者集结而上。经过半个月的激烈厮杀,虞步宜好不容易熬到了终极面试,且相当有信心成为三个幸运儿中的一个(作为粉丝数30万+的时尚博主,虞步宜觉得这家公司招聘的穿搭体验师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哪想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残酷——
“抱歉,虞小姐,您虽然品味足够,但粉丝号召力却还欠缺了些……”
wtf?!这就是自己被刷的理由?就因为她的粉丝数最少?
虞步宜猜自己离开时一定带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哎哟,我孩子已经上幼儿园了,学费一年都得十几万,还要给他报两个培训班……”
她坐在公交上,耳朵边嗡嗡传来几个年轻妈妈的议论,搅得心里一阵烦躁。
“唉,没想到在这社会大江湖上蹦跶了快一年,自己依然是只翻不了身的咸鱼,连给孩子的幼儿园学费都凑不齐……”
虞步宜越想越觉得忧郁难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如一锅乱粥炖煮,搞得她看人观物都有些神情恍惚。等下了车,她才觉出了不对劲:自己明明到的是程茴祠,怎么在春晖寺就下了呢?
其实说起这春晖寺,那也算有几分传奇意味——这座始建于唐朝的古寺庙,历经风雨飘摇时岁更迭,已是相当老旧破败。传说到了近代,寺庙两侧的对联已经斑驳得仅能瞧出个“文”字,路过的秀才见状,大作“此地兴文”的感慨,这话一传十,十传百,随着时间积攒起越多可信度,渐渐地,以春晖寺为中心,竟真的建起了庞大的文化产业圈,各类戏剧展览文娱活动层出不穷,春晖寺也因此成了鹤城的文化符号之一。
虞步宜以前在鹤城读大学的时候,就常和室友来春晖寺拍些小清新装逼照,毕业后忙着生存挣钱,她已经很久没来这里。如今故地重游,她发现春晖寺又开了家美术馆,钢砖结构,几何造型,门口摆着的几张逼真肖像画十分吸人眼球。
她本打算移步离开,可视线却好似被强硬扭转般望向角落处——那张肖像画,貌似和自己一模一样?!
她揉揉眼,内心生出一股不可思议:自个儿不会是压力太大劳累过度产生了幻觉吧?
虞步宜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像被一根绳牵引着。那画中人的头发、眉毛、嘴角咧开的弧度……和镜子里闪现过数万次的映像,是确确实实重合的。
她低着头,像大明星躲狗仔般,唯恐被人发现这个秘密。理智告诉她应该去找下一份工作,可不听使唤的脚步还在继续往前,一米、二十厘米……一巴掌的距离,她被画中人的目光紧紧锁着,逃脱不了,甚至还不自觉地伸出手来……触感刚开始冷而硬,过会儿竟如沼泽地般,黏软无比,让人不自控地陷进去。
不过短短五分钟时间,虞步宜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一张人物画快速吞没。周围百种脸孔停停走走,默契似睁眼瞎,谁也没注意到刚才有个女孩,在青天白日下就这么消失无踪。
再睁开眼,虞步宜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某影视城的拍摄现场。她狠掐胳膊几下,确定不是在做梦。可那神秘的画像以及自己莫名其妙的阵地转移,着实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被绑架?不对啊……”按电视剧里的情节,她应该双手绑在身后,待在乌七抹黑的仓库里才对,说不定还要蒙上眼睛,看不清对方来者何人。
而她现在藏在树丛后,位置隐蔽,能把外面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四周人来人往,着装红黄蓝绿各色皆有,且这衣服均是古代打扮,瞧上去质感十足,非粗制滥造的三四线小公司能比。
“哇,这拍得啥剧,看来是大手笔啊。”
在虞步宜暗自感慨的间隙,远处云烟缭绕里却飞出一绿衣美女来。只见这女子一个轻巧落地,长袖簌簌舞动几下便缠上了路旁的藤蔓,不过片刻功夫,那折断的藤蔓就成了她手中的绿篮。
“天哪,现在的威亚都怎么高端了吗?我连影儿都没见着……”而且,这编花篮的手艺也太神了吧?还是说剧组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障眼法?
虞步宜此刻已经顾不得思考她为什么会来到这,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部剧的演员和制作,以及之后必上微博热搜的火爆潜质。
“绿植仙子可是在为青嵩帝的仙娴大典做准备?”
“正是,过会儿我还要去找夥翁上仙拿些甜果子呢。”
虞步宜眼见两个女演员朝她的方向走来,心里既激动又紧张。以前看人,总是和这些明星隔着电视屏幕,但她也深知彼此的距离何止千山万水之遥,如今万众瞩目的大活人和自己仅隔咫尺,虞步宜越想,就越发不淡定起来。
“完了完了,她们会不会发现我……要不要主动现身求张签名照?”她尽量动作轻微地理了下自己的头发,确保万一待会儿露了脸也是个挺好看的路人甲。
“谁在那?”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树丛就被一阵突袭而来的狂风吹出个大口子。虞步宜扒刘海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露出一张错愕不已的小脸来。
“九趾……主母?”
哈?叫我祖母?虞步宜一口气梗在喉口,半天没顺过来。
从上大学开始,虞步宜就被人频繁叫阿姨,久而久之,她的心态也从不爽到麻木,认了这个事实。自己的初中同学都已经有两个娃了,她被叫阿姨,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这两个女演员,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凭什么叫她祖母啊?!
“再过几日就是仙娴大典了,主母您就好好在九趾宫待着吧……”
虞步宜本就是易燃易爆炸的脾气,绿衣演员叫她祖母也就算了,听这语气,怎么还有种莫名的敌意?这她可忍不了。
于是她走出树丛,双手叉腰,张嘴就是一顿数落:“当女明星了不起啊?就能这样目中无人随便给人安帽子?你们这样有后援团还真是奇了怪了,粉丝肯定是瞎了眼了……”
“主母,绿植说话有些轻率,还请主母莫要怪罪。”蓝衣服的看上去倒像是个懂礼知数的,可她说的话仍旧不能让虞步宜消气。
“我根本不是什么祖母,你们是入戏太深还是该看眼科医生了?!”
经她这么一吵嚷,周围的剧组演员也很快凑上前来了解究竟。虞步宜见状,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些,耳根也因为羞恼漫上了一层红。
自己这易躁易冲动的性子估计又要让她吃些苦头了。明天的新闻报纸会不会一通乱写,说她没礼貌没素质扰乱拍摄现场?
唉,虞步宜轻声叹口气,垂头屏蔽掉众人或惊或嫌的目光。
“传闻这九趾主母温婉恭娴,如今看来怕是不足为信……”
“难怪有陪侍仙子说青嵩帝更偏爱芙尾主母一些……”
虽然虞步宜能够闭上眼睛,但她却不能明目张胆捂住耳朵。哪怕众人的议论她听得一脸懵逼,但直觉告诉她,这绝非什么夸赞之词。
“唉,看来此地不宜久留。”这样想着,她便转身走出了包围圈。
“哼,祝你这部剧收视率一路下跌,人人看了路转黑。”虞步宜感觉自己刚才从身到心都受到了侮辱,此刻远离了是非之地,她自然想再逞逞口舌之快。
走得有些累了,她便在路旁一处光滑的石头上坐下。环顾周遭,天爽气清,且遍布着各类奇花异草,全是她叫不上名字的。在这满目缤纷艳丽里,最令人称奇的,莫过于不远处那株三人手挽手才能合抱住的巨树。黄叶红果,像是要在眼里搅出一片火焰来。
“哇,看来这剧组蛮有钱嘛,布景做得都可以以假乱真了。”虞步宜边捶腿边感慨,几乎要沉醉在这如画的美景中。
“虞步宜。”
谁在叫我?她环视了一圈,也没见着个人影。正要转头,旁边却传来簌的一声轻响。竟是一白发老翁在向她走来。说来也怪,那老翁须发皆白扬扬而舞,却穿着一身蓝袍,实在突兀得很。
虞步宜使劲儿眨眨眼,不由感叹自己今天的经历可真是丰富多彩。遇到的奇人怪事儿一大堆,不写成日记那可真是浪费了。
不过看这人的面貌,估计也不是什么知名的男演员,又或者他是沉寂多年打算偶尔露个脸的老戏骨?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