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着头,慕容带给了我一种特殊的感觉,我不想忘记他。
“抱歉,我不能陪你。”慕容摸了摸我的头顶,像大人疼爱小孩一样,“但我向你承诺,我们会再次见面。”
这根本不算答案。我很想这么抗议,然而慕容的话让我昏昏欲睡,我的眼皮黏在一起,最终我睡着了。
第二天,我的精神开始好转,同时,我也如慕容所说的一样,忘了所有的事,包括林赛。
我又看到雪花开始飞舞,它们落在冰封的地面,双腿自发地动了起来,我朝前方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冰裂的声音从我脚下发出,这不是土地,而是湖,我的白色领域位于冰湖之上。
雪在融化,空中的飘雪也愈发稀薄。
“梨雪,听我的指示,当我数到一时,你会醒来。”
我假装没有听到安娜的声音,也无视了冰层发出的危险讯号,继续走着。我循着裂痕往前,渴望找到源头。
“三!”
倒计时开始。
积雪加速融化,最终不见,冰层变得薄而透明。我清楚地看到鱼儿游动在水中游动,同时,更多的冰开始破裂,听起来像玻璃龟裂的声音。
我在一个地方停住,那是湖的中央。
我在那里看到了他。
“二!”
林赛就在我的脚下,他被冻结在湖面下方,湖水如一块蓝水晶般将他冰封起来,他闭着眼,完美的五官出自基因的伟大雕刻,美得让人心碎。
原来他一直在这里。
“一!”
冰碎了,我沉入了幽蓝的湖底,林赛缓缓下沉,漂亮的鱼儿游过了他的脸庞。我伸出手抓住他,然而在我触碰到他之前,我猛地睁开了眼。
“梨雪,你还好吗?”安娜握着我的手,忧虑地望着我。
我对她笑了笑,眼角的泪同时滑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
安娜半信半疑,“从客厅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医院,那里和我的白色领域最为相近。”
“我猜也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我下意识地摸着脖子上的红痕,但我没有告诉安娜。“我看到了我的过去,我试图杀死自己,但我失忆了,忘了那天发生的事,也忘了林赛。”
“你选择了忘记?”
安娜很困惑。
我只能将谎言继续下去,“是的,我封存了那些记忆,为了现在。”
“现在?”安娜第一次没有跟上我的思维。
我解释说:“如果我记得那些,我会一直痛苦下去,只有遗忘,我才能够抵御痛失所爱的伤害。”
安娜陷入了沉默。
“现在你觉得很可笑吗?你在想,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理解爱是什么。”我说。
安娜摇了摇头,“相反,孩子最容易感受到情绪,有人对他好,有人不喜欢他,父母在吵架……不管多么细微的情绪都能被孩子知道。”
“但他们不会记住,对吗?那时候的记忆力不可能很好,分析力和判断力都不够,所以他们即使知道,也无法做出反应。当然,除了本能反应。”我停顿了一下,“我看过一些报道,上面说有的孩子尿床,是因为家庭不和睦,当父母关系缓和后,尿床也跟着停止了。”
“外界对孩子的影响是最大的,所以才需要更多保护,但你却在一夕之间成熟了。”安娜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了解到你的情况后,我专门准备了几样东西,让你挑出喜欢的。”
“记得,你带了一套芭比娃娃,水晶项链,卡通发卡,画册,还有一本书。”
“没错,那时我还不太相信你真的变了,才想出这个办法试探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近我们的距离。”
“你做得很好,安娜。”
安娜笑了笑,“可是你只看了一眼,就选了那本书。”
“是的。”
“你还记得那本书的名字吗?”
“当然,《过于喧嚣的孤独》,现在还在我的书柜里。”
“你一拿到书就看了起来,我真不敢相信。说实话,那本书我一次也没有看完过。”
我总算明白了安娜的意思,“你觉得我的心理年龄一下从十岁跳到了二十岁?”
“我觉得是三十岁。”安娜开玩笑说。
我也跟着笑了。
“人的成熟就和苹果一样,先是青涩的,带着酸味,接着水分减少,糖分增多,绿色素从表层退去,形成红彤彤的果实。按理说,成熟的标识显而易见,成熟的过程则非常缓慢。但你挑战了这个理论。”
“这只是证明理论赶不上变化。”我说。
“所以你问我一个十岁的孩子有没有可能爱上一个人,我会说:当然有可能。”
我望着安娜的眼睛,从中看到了信任,有时候,我总觉得安娜不是一个分析精神问题的心理医生,她是那种罕见的人生导师,能给予灵魂力量。
“谢谢你,安娜。”
我张开手抱住了她,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她。
“祝你好运,梨雪。”安娜在我耳边轻声说。
几分钟后,我从办公室离开,即使安娜的心里还有疑问,有些细节还没有想清楚。不过,至少她不会再牵挂着我了。
我又坐上了二号线的地铁,同样是七号车厢,这个巧合似乎是冥冥中的注定,地铁上人不多,灯光半亮不亮。我不停地看着手机,还有三分钟就到4点13分,上一次在地铁,我就在这个时间见到了红发的慕容。
也许这一次,事情会重新上演。
我盯着时间,忽然间手机震动起来,我连忙接通了电话。
“小雪,你在地铁上了吧,这次催眠的结果怎么样?”柯蓝问。
我和他说了那些被封存的记忆,视线紧紧盯着车厢另一端。
“听起来很伤感啊,像我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
我含糊地应着,红发的男人还是没有出现。
地铁的信号似乎有些不好,柯蓝的话变得断断续续,直到我无法挺清楚。
“我听不清你说什么,等回去后再说吧。”我挂了电话,当页面返回到首页时,手机的时间正好是16:13。
叮咚。
手机提醒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我愣了一下,心跳如鼓。
我颤抖着点开了它:
如果你有一次机会,仅仅一次,你可以改变过去,但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愿意这么做吗?
我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手机。这条短信的内容就和地铁里诡异的广告一模一样,这不可能是巧合。
地铁在站台停下了,有人走了出去。
我回过神,连忙拨出发短信的号码,电话中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告诉我这是空号。
和我想的一样。
地铁开动了,它继续往前行走,我看着窗户外迅速后退的黑暗,忽然间流下眼泪。
没有人注意到我,就算有人看到了,也只会漠不关心地转过头。所以我不需要掩饰自己,我让泪水尽情地淌下来,破碎在闪耀的钻戒上。
看到那条短信时,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和柯蓝结婚,我只想见到林赛。如果时间可以重来,我想要见他,告诉他早在十年前,我就很爱很爱他了。
那一路上,慕容都没有出现,我走出地铁时,通道里投放的广告也都是明星代言的普通广告而已。
我回到公寓,一头栽倒在沙发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短信。
如果你有一次机会,仅仅一次,你可以改变过去,但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愿意这么做吗?
它的意思是我有一次机会改变过去?
为了告诉我这一点,有人才投放了那个奇怪的广告,又发了这条信息吗?
对方是不是慕容?但他明明可以亲自告诉我这件事。
最重要的是,我要如何才能改变过去?
这些问题就像麻绳一样纠缠不清,我决定将它们抛之脑后,专注于寻找发短信的人,这个号码给我发过短信之后,肯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而柯蓝能够追踪到那些蛛丝马迹。
我迅速把事情和柯蓝说了,他正在回来的路上,他的保镖给他开着车子,所以他借此在车上追查了我发给他的那个号码,几分钟后,他宣告没有办法。
“这个号码发出的信息经过了全世界一百个信号塔,而且还在增多。”柯蓝将他的电脑屏幕共享给了我的电脑,我看到一幅3D的世界地图,一个红色的点不断在世界各处跳跃,很快就织出一张红色大网,覆盖了整个地图。
“这可不是什么一般的诈骗或者推销,不管是谁发给你的信息,技术肯定不低,就差我那么一点吧。”即使这个时候,柯蓝仍不忘给自己贴金。
不过,既然他都无法追查,那恐怕也没人能找到了。
“小雪,这可越来越邪门了,我只是向你求了个婚而已,你就收到了这种短信。”
“事实上,从法律层面来说我们已经结婚了。”我说。
“哦,对了,我们领了结婚证。”柯蓝似乎想了起来。
“谢谢你还记得。”我说,“公司的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