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龙榻上面,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子闭着眼睛,面容安静,只是偶尔她的眉间,微微地蹙了起来,似是在梦中,也被痛苦折磨着。
“爸爸,妈妈……”女子微微动唇,梦呓出声。
秦昭闻声抬头,看向榻上的女子,立体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手里的书简也放了下来。
寝殿的门被推开,常弘轻步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走到秦昭的面前,道:“陛下,这是吴太医熬的药,交代要给叶小姐醒来之后服用。”
“温着吧。”秦昭点了点头,再次拿起书简看着,淡淡问,“查到了吗?”
常弘将药丸放进一个暖和的盅里,然后恭敬回道:“回陛下,查了,那个放灯的人是一个宫女,已经服毒自尽了。”
秦昭的视线虽在书简上,然而注意力,却是别有所思。他的唇角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摆了摆手,道:“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下去。”
“是。”常弘恭声点头,看了眼榻上的女子,眉头微皱,沉吟了片刻,终还是开口道,“陛下,今夜的一切,也许……”
“朕知道,你退下吧。”秦昭打断了常弘的话,示意他不必多说。
“是,奴才告退。”常弘躬身而退,退下之后将殿门带上。
秦昭转头看了眼榻上的叶蓁蓁,目光在她的眼睛上停了一下,然后深邃一笑,垂眸看书。
其实在常弘推门进来的时候,叶蓁蓁便醒来了,只是她未曾睁眼,他们说的话全部听了个清楚。
原来秦昭也是被一盏河灯引到了御河,和她一样。据她所知,御书房在皇宫的前朝,而画竹阁在西北方向,几乎是一个上游一个下游。
河灯从御河流向画竹阁的方向很容易,是怎么往上游朝着御书房流去的呢?
叶蓁蓁有些想不通,她觉得那些刺客是故意将她引过去的。那么目的呢?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撞见刺杀皇帝的一幕?
想到此,叶蓁蓁突然有一丝不安。她当时没有多想,只猜到他可能皇帝,而她如果救了皇帝,也许会得到什么赏赐。
可是现在,秦昭似乎洞悉了一切,他是不是怀疑她是和刺客串通好的,故意上演一幕救驾的戏码?
其实她很无辜啊,她也是被人设计了,至于给皇帝挡箭,确实是她故意为之的。
衣袂声响起,紧接着是秦昭那边传来起身的声音,一步步,朝着她走来。
叶蓁蓁心中忽然紧张了起来,被子里的手紧紧地攥着衣袖,一股帝王的无形压力,让她自以为傲的淡然心态,似乎已经粉碎。
脚步声在榻边停下,顿了片刻,秦昭的声音响起,音色温润,很是好听:“既然醒了,便起来喝药吧。”
叶蓁蓁心中一跳,浓密的长睫微微地颤了颤,有些无从反应了。
秦昭低笑一声,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声音不高地道:“不必害怕,朕不会对你怎样。”
不知道为什么,叶蓁蓁似乎真的相信了,心安一些,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带着一丝笑意,五官立体的容颜。
他的眼神暖暖的,似乎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叶蓁蓁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因为肩头的伤被牵动而痛的皱起了眉,根本动不了。
“太医说你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伤口极深,失血过多,不可再乱动牵动伤口。”秦昭淡淡出声,看着她的目光很是平淡。
“我……臣妾……”叶蓁蓁有些说不出口,这是什么鬼自称,简直不是人叫的。
“先喝药吧。”秦昭端来一碗药,在明黄色的锦凳上坐下,轻轻地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喂到叶蓁蓁的嘴边。
秦昭的温柔让叶蓁蓁有些找不到方向,怔怔地看着他,嘴轻轻的张开,什么也没说。
药很苦,叶蓁蓁不禁皱起了眉,神色很抗拒,秦昭却笑了,温声道:“等下喝完之后会有蜜饯,忍一下。”
叶蓁蓁一愣,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皇帝好温柔,好善解人意,她好像有一种要飘飘然的感觉。
如果这个时候,向他提出出宫的请求,有可能吗?
秦昭喂药的动作有些慢,似乎是第一次,每一勺极其认真。
时间随着一碗药见底,逐渐流失,气氛也在无形中改变,似乎一点点变得焦灼,温热……
与此同时,策王府的书房里,空气的温度简直降到了冰点,似乎再需一点,便足以将整个书房冻结住。
秦尘琰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站在书案前,褪去了往日的嬉笑,一脸委屈地解释:“是六哥你说要让她在三天内摆脱先帝嫔妃之名的。”
“所以你就找人刺杀秦昭?”秦策盘坐在锦团上,目光冷然看着秦尘琰,虽然是面无表情,只是一丝愠怒,毫不掩饰。
“我也是没法子了啊,若是有了救驾之名,那完全不一样了啊!”秦尘琰有些不甘心,不看秦策的眼睛,将自己的想法道出,“那丫头果然聪明,竟然懂得配合!”
秦策随手抄起一卷书简,直接朝着秦尘琰砸了过去。
秦尘琰的反应也是极快,轻巧一闪,然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这面前的人是他的六哥吗?怎么还会发火?发火就算了,怎么还带动手呢?
“你还好意思躲?”秦策冷道。
“六哥,你发什么脾气啊?现在的结果不是挺好的吗?那丫头成了皇帝的救驾功臣,被秦昭亲自抱进了龙乾宫……”秦尘琰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秦策的气场已经不止是发火了。
他到底说错了什么?他说的都是实话啊!
“自己做的事,自己去解决了,还有,我不想听到外面有什么风言风语!”秦策倏地起身,转身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恐怖的气场随着秦策的离开而逐渐散去,秦尘琰也大松了一口气,拍了拍那怦怦跳的小心脏。
“六哥最近是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秦尘琰自言自语,腿软地走到椅边坐下,然而刚刚坐下,又猛地弹跳起来,一脸的震惊,“六哥不会是看上那丫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