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那场大火,最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当晚便蔓延到了相邻的几座宫殿。连起一片大火。这场大火足足烧了一夜,云祈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那里,看着这肆意的火苗,他的脸被火烤的极热,可是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王爷,夜深了,还是回去歇息吧!”跟随着云祈的手下不忍心见到自家王爷失魂落魄成这般模样,不禁上前出言提醒道。
“我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人。”云祈低声开口。
那手下不解,低头思考了一阵,不禁说道:“王爷何出此言?王爷您为了天下苍生,诛昏君,战边疆,功不可没,怎么能说是最残忍的人,就算是说王爷杀了敌军众多将士,可是也是为了云国的百姓,为了云国的子孙。属下认为王爷是并没有错的。”
“不。”云祈红了眼眶,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而哽咽。他拼命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与自己不受控制而出的泪水说道:“我弃她于不顾,原来,我真的面对着这般的抉择。在天下与她之间选出一个来,我真的抛弃了她,让她惨死。”
那人是跟着云祈从山庄出来的。他自然清楚云祈所说的是谁,轻轻叹了口气,却不知要从何劝起,当下只能让云祈振作起来。思前想后,他试探性地说道:“王爷,真的不要扑灭这场大火吗?楚姑娘她的遗体……”话已至此,他便住了口。既然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云祈若是再没有反应,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谁知云祈听到“楚姑娘”三个字的时候就像是全身被麻痹了一般,整个人僵在原地。半晌,他的意识终于被拉扯回来,迅速的站起身,看了看后面的人,大声的喊道:“灭火!快灭火!”
众人此时受到命令后立即开始行动起来,他们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看着这漫天的大火,想着要不要将它扑灭,可是半晌王爷也没有命令,只好将水桶等一切都准备好,等着王爷发令。
火已经蔓延的极大了,云祈派了数百名人,却依旧过了近一个时辰才将活扑灭,看着这狼藉的废墟,云祈有些呆愣。缓慢地迈着步子,向那里走去。
是这里吗?好像要再左边一点?那是这里?再前面一些,应该是这了吧?云祈缓缓蹲下身子,伸手开始挖起来,房屋瓦楞,砖块?,泥土,琉璃瓦,云祈机械的挖着,似乎没有意识一般。有人上前想要帮忙,却被他一手推开。随即继续挖着。是木桩,是床,就是这里了吧?楚儿被葬身火海的时候,她就是站在这里的吧?手下动作越来越快,渐渐的,一片衣角露了出来。是月牙白的斯帛,是楚晓最爱的颜色,最爱的衣衫。他的眼中燃起了希望的光芒。也许,她还活着,不,她一定还活着。不禁加快了手中的速度,云祈继续不知疲倦地挖着。然后,是一根白骨,云祈愣了愣,看着那根白骨一动不动,这似乎是小腿骨,不,也许不是楚儿耳朵也说不定。楚儿的身高,他还记得当时横抱起楚晓的感觉,她的小腿骨应该有这么长吧?说着用手比亮了一下,又对照这那根,自言自语地说道:“楚儿的腿,一定不是这么长的。”可是对比下去,看到的只有浓浓的绝望。那长度,一般无二。云祈生来便记忆力惊人。不管看什么,都不会出错。他整个人如同抽离了一般,。软软地跌倒在地上,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你竟然,连一个让我说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你竟然,连一个让我补偿你的机会都没有,楚儿,你一定恨死我了是不是,其实,连我都在恨我自己。”
秦家管家听到消息后连忙赶来,云祈的属下见此皆向他行礼。秦管家看着跌坐在那里的云祈,又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大臣,便已经了然。他轻轻叹了口气,向众位大臣走去,行了一礼之后沉着开口:“各位大人,此次宫中经历如此变故,向来是怎想,想必各位大人心中都已经清楚。眼下宫中的主人即将是谁,想必各位也已经清楚。这一片狼藉需要时间去整理,我家王爷也是昨日刚从战场上回来,这不,战袍都没脱下来,想必王爷这次要好生歇一歇,这宫中的整顿问题,也需要时间。所以众位先行回了吧!待王爷他将一切都整理妥当之后,必定会亲自出来主持朝政局面的。”秦管家将一切都说的合情合理,让人找不出任何借口与问题。众人也清楚,面前的这位老者,在云祈心中占了多大的分量。眼下云祈还没有登基,如若这时和他起了冲突,只怕日后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了。
众人对秦管家行了一礼,无奈之下只能先行告退。秦管家笑着看众人远走,愁容渐渐攀上心头,他回头看了看依旧没有动作的云祈,极是担心,然而眼下却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让他振作过来。
“哎,造化弄人啊。你们也回去吧!让庄主一个人待一会,不用担心,他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便会振作起来的。秦叔看着你们的主人长大,他的一举一动,我都清楚明了,这世上怕是没有人比我还要了解他了,所以秦叔说没事,便是没事。你们也累得够呛,从战场回来也没有歇息吧!快回去吧!”秦管家拍了拍为首那人的肩膀说道。
众人有些犹豫,思前想后终于同意,向秦管家点了点头,随后极有秩序的离开这里。
此时便只剩下秦管家与云祈两人。他慢慢走近,低头看了看云祈,蹲下来,看着他那失神的脸一阵难过。这孩子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二十几年的相处下,他早已经将云祈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此时见他如此,不由得一阵心痛。
“庄主,老奴说一句话,庄主,死者已矣,这天下,还是活的。”随即拍了拍云祈的肩膀,转身离开。
云祈听到这番话后,有了一丝反应,他转头看向秦管家离开的方向,又轻轻低下头,顺势躺在这片废墟上。冬天的冷,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皮肤。云祈的手已经冻得发紫,然而他却丝毫不在意一般,看着湛蓝的天空,他感觉有些不真实,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他恨了十年的人,还有他二十五年里,唯一走进他生命里的那位女子。闭上眼睛,仿佛依旧可以看到她的脸,对着自己,巧笑倩兮。
云祈缓缓站起身,步伐趔趄地向宫门走去,他一路策马狂奔,直奔月柳山庄,将自己关在楚晓曾经住过的屋子了,任谁来求都不曾开门。
于是一日过去了,第二日,第三日。门口的丫鬟奴才紧张的守着,生怕云祈做出一点想不开的事。转眼已到第四天,云祈缓缓打开房门,他一脸的沧桑,下巴上的胡茬显得极为邋遢,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然而却是气势极强,腰背也挺得很直。门口守着的丫鬟见此有些惊讶,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连忙跑开喊道:“庄主出来了!庄主出来了!”
本是死气沉沉的山庄此时因这一声而变得激动起来。众人连忙赶至前殿,此时云祈早已经梳洗完毕,一脸正色。门外是跟随他数年的手下,此时他们严阵以待等待云祈的命令。云祈大步走出来,看了看众人,朗声说道:“备马,进宫!”
众人浩浩荡荡地向宫中走去。这一路,他们的心情极为激动,自己的主子,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如今终于成功了!想起来都觉得是分外骄傲的事情。
“恭迎陛下。”宫门外早已经跪满了人,从大臣到侍卫,从丫鬟到宫人,甚至连云少卿当时的妃子也在这里。云祈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有些不敢置信,恍惚间一阵感慨,他今天终于站在这里,终于杀死了云少卿为母妃报仇雪恨。他终于做到了。不禁仰天长笑。
云祈翻身下马,双手背在身后,立即有人上前将龙袍披在他的身上,黄袍加身,这天下,从此以后便是他的了。全场的人大声而恭敬的行礼叩拜,朗声说道:“恭迎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祈看着这一幕,大步走进朝堂,这是他上了十年朝的地方,如今,他缓缓地走向龙椅,坐下来,用云少卿曾经的视角看着整个朝堂。一众大臣随后而至,站在朝殿中向他行礼。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外面发生何事?”云祈朗声问道。
“回陛下的话,外面,是……是当初被赐死的权臣!”跑进来的侍卫跪在地上,磕磕巴巴,一脸惊骇地说道。
云祈显然很惊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几位权臣已经赶至殿堂中央,含泪向云祈行礼。“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快快请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祈速速来到众人面前,用手虚扶了一把。
“回陛下,微臣,并未被处死。”那其中一位大臣声音哽咽着说道。
“可是当时,云景帝分明下了命令,将你们……”
“云景帝是有意而为之,包括他的昏庸,他的无道,以及,他下令要处死我们,都是故意的。”其中一位大臣上前一步说道。
云祈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他咬着牙问道:“他为何这么做?”
“陛下!”那人突然向云祈下跪,声音带着痛惜。
“景帝他一心求死啊陛下!”
云祈直觉的身形一晃,险些站不住。求死?原来,我终究落入了你的圈套。云少卿,我最后还是败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