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九最后的六箭式就要落空,石松看的明白,另一边的弥弗弟却也是看的明白。
弥弗弟已经注意到,这是仇九最后的六箭式,箭盒中已经空空如也,如果此次攻击不能制住石松,后面的局面将完全失控。
但看仇九那钢箭射出的也是有些勉强,弥弗弟心中一惊,暗道不妙。
情急之下,弥弗弟猛的一咬牙,狠下决心,就算自己受伤,也要一气搞定石松!
心意一决,弥弗弟双目狠光一闪,竟是不再顾及玄青连绵射至的暗器,身形一斜,双腿又是猛力一并,便再次弹身而起。
弥弗弟这次身形疾跃而起,躲过了玄青的几记暗器,同时在空中扭转身形,挥动着手中的机弩便向石松瞄去。
仇九的六箭式或许不能完全克制住石松,但再加上这一记沙轰……
“哼哼!”弥弗弟半空中嘴角又是一翘。
仇九已经用完了所有箭支,但只要将石松拿下,局面就还在掌控之中。
弥弗弟的小算盘打得精明,可是他却没有料到,玄青却插了进来,硬是在他的小算盘上乱拨了几下。
弥弗弟的弹腿机括很是有用,但用之前的特征却很明显:他要往哪一边跳跃,便要提前向那一边倾斜身子。
就在弥弗弟身形刚刚一倾斜时,玄青就看的明白:这小家伙又要跳了。
看到弥弗弟的跳跃方向和小眼瞄向的方向,很显然,这小家伙又要对石松那边插一杠子。
玄青心中早有准备,怒目一闪,右臂急挥,又是一串暗器接连射出。
这暗器的射向却是弥弗弟将要跳跃而去的半空方向,弥弗弟刚刚跃起,这暗器便也射出。
当弥弗弟跃至空中时,玄青的暗器却也如约而至,直接罩向弥弗弟上中下三段。
弥弗弟大吃一惊,看到那暗器似乎就在等自己跳过去一般射至,心中顿时明白被算计了。
“嘿!臭小子!”弥弗弟心中怒骂,却是一咬牙,只是荡开袭向命门的几粒暗器,不再顾及其他,右手继续挥舞着机械急速转向石松方向。
不管不顾,弥弗弟这次是拼了老命了,他拼着受伤也有把石松一气拿下。
弥弗弟拼了,玄青却也是拼了。
身形跃下石壁,向弥弗弟方向急速前冲之间,玄青极力的算准弥弗弟跳跃的方位,右手全速扣动机括,强劲的暗器以从没有过的速度,连绵射向弥弗弟。
“啊!”感觉到身后那致命的威胁,弥弗弟竟是怒吼起来,右臂仍是毫无停滞的挥向石松,手指猛力一扣!
“轰!”一记红色的沙轰,狰狞的吼叫般的激射而出!
时间刹那间仿佛定格。
仇九惊骇的盯着眼看就要躲过这最后的六箭式的石松。
石松正暗露喜色的躲避、拍开追身的六箭。
半空中的弥弗弟身形翻滚,眼睛却直勾勾看向石松,凶光毕露。
玄青急速的冲向弥弗弟,右手仍在拼尽最后的能量全力催动机括,眼神之中充满惊怒之色。
只是刹那间,玄青的眼神中,却再次充满兴奋。
而半空中的弥弗弟的小眼中,却是一副深深地懊恼和悔恨。
就在方才弥弗弟扣动机弩前的刹那,玄青密集的暗器终于是射至弥弗弟身上,其中一枚则是径直射在弥弗弟持有机弩的右臂上。
这骤然的一击,让弥弗弟右臂猛的一抖,机弩所瞄方位顿时大变,紧接着射出的沙轰竟是尽数射向了石松数尺之外的墙面上!
受伤不要紧,弥弗弟早已做好了受伤的觉悟。
可当受伤的是持有机弩的右臂时,什么觉悟都不管用了。
“轰!轰!”
仇九的钢箭被石松尽数躲开,全轰射在石松身后的墙壁上。
弥弗弟的沙轰则偏离了方位,都轰在了石松身前的墙壁上。
而石松就在刹那间,在两记强力轰击的缝隙中,求得了生机。
“砰!”
“唔!”
弥弗弟痛吃了几粒暗器,身形在半空中失控的翻滚着,砰然跌落在地面上,吃痛的紧绷钢牙怒吼着。
看到石松又是安然避过了两人的联手攻击,弥弗弟倒在地上神色一暗,小眼中眼神也顿时失去了光泽。
“唔!”弥弗弟仍是低头怒吼,也不知是痛,还是懊恼。
石松跃在地面上,一脸大汗,使劲的喘着粗气,喘的似乎肺都已经顶到了喉咙边上。
玄青也停了下来,使劲的喘息着,拼尽全力的一阵攻击之下,浑身也是已经被汗水打湿。
仇九张口结舌的呆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盯着前面的石松。
“十城赛……实力竟强到如此地步?”仇九心中难以置信的惊骇着。
心中不甘的他,右手有些抖动的再次摸向身后的箭盒,可箭盒中空空荡荡,再无一箭。
“二十支箭,都用完了吗?”仇九心中暗自骇道。
箭已用完,箭盒已空,仇九心中其实早就算的清楚,但是这阵阵惊骇之下,他仍然有些不能相信。
或者说,他是不愿相信。
“不应该是这样,结局不应该是这样……”仇九竟是有些迷茫,他看着前面的石松和玄青,那两个年轻的少年,心中满是茫然,瞬间又是勃然大怒。
“两个黄毛还没褪干净的臭小子,竟敢……”仇九心中怒火中烧,竟是握紧拳头就要气呼呼的走上前去,似是要教训两个晚辈。
“嗯?”石松怒哼一声,冷盯着仇九,甩了甩手腕。
仇九顿时气势一滞,心中骤然一惊,石松手掌所挥出的那强劲的劲风斩之威,再次撩动了他心中那根敏感的神经。
仇九仿佛此刻才了解了现实状况,在前面两个年轻的少年面前,他没有任何的资格去显摆自己的高傲。
当一名弓箭手没有了箭支,他还剩什么?
在石松面前,仇九现在只剩下满心的不甘、酸涩,和对对手实力的无尽的忌惮。
兰堡九弓已经输了。
其实,如果一开始他们就足够重视对手,一开始就带上足够的武器,一开始就认真地全力攻击,石松和玄青也未必可以讨得便宜。
但是他们终究还是大意了,也许是因为对手是两个“黄毛还没褪干净的小家伙”,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在意体统和形象,也许,根本上还是因为他们的高傲。
过于自卑的人,自卑便成了他最大的对手。
过于高傲的人,高傲便成了他最大的对手。
高傲,就容易被激怒,仇九被一直鄙视的石松的劲风斩碎劲轰击面部,恼羞成怒,竟是一气射出了九箭式。
高傲的人,一旦受到挫折,却是比普通人更脆弱,吃到了石松的苦头之后,仇九心中忌惮的紧,竟是连续两次,因忌惮而失据,将九箭式和六箭式强行射出,威力受损。
也许这场比赛中,仇九和弥弗弟最大的对手,并不是石松和玄青,而是他们自己内心的高傲,他们最终也是输在了自己的高傲上面。
“喂,这次终于看住你家亲戚了啊?”石松缓过劲来,冲着玄青道,一脸诡笑。
“呃!”玄青气息一滞,却又很快勃然大怒,肚子岔气乱窜。
“喂!你个一根筋,没看到我拼尽全力救你一命吗?没看到我受了多大的罪才救你一命吗?没看到我付出了多大代价吗?”
玄青发泄般的瞪着眼大声吼道。
与这一根筋在一起时,玄青一再的提醒自己,要有理性,不能跟那一根筋一般见识。
可是玄青却总是感觉到自己的理性不够用,这次又是忍不住的爆发起来。
方才玄青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拼劲了全力才压制住了弥弗弟,总算没有让弥弗弟再次对石松插上一杠子,结果石松却是这么不领情,这让玄青实在是怒气窜心,忍无可忍。
“哦?”石松奇怪道,四下看了看场中的几人,又擦了擦自己口角残留的鲜血,“你……受罪了?”
玄青刚要发怒,却又忽然神情一凛,四下看了看场中诸人,发现其他三人都是受伤流血,唯独自己是干干净净,没流一点血。
“这……”玄青气息一滞。
场中只有自己没有受伤,这是因为自己武功高强,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若是跟这一根筋认真纠缠下去,可就真的纠缠不清楚了。
理性终于再次占据了玄青的大脑:现在这种状况下,没必要跟这一根筋斗嘴。
尽管脸色憋的有些发灰,眼神中怒火仍旧燃烧,玄青却紧紧的闭住了嘴。
三号搏击室。
共山钢拳疯狂挥舞,猛力轰击在列海头边的巨石地面上,眼中泪水直流,拳上鲜血挥洒。
列海渐渐朦胧下去的神念,仍在苦苦挣扎。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列海一直对他眼中的世界坚信不疑,一直对他心中的信条坚信不疑。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那个暴雨之日,在那乱石岗上,他目睹了一个无法理解的事情,他目睹了笑笑生为了少年共山所作出的不可思议的举动。
年少的他被那血肉横飞的惨烈景象惊呆,吓坏。
那种惊吓只是暂时的,那日的景象对其造成的最大的影响,却是让其心中充满困惑,让其眼中的原本清晰的世界再次变得模糊不清。
笑笑生为什么要那么做,无法理解,那对他根本没有丝毫好处,毫无疑义!
当时裂空掌昆山震惊之下所说的“愚蠢、愚不可及”几句话,让烈海似乎明白了这件事情的性质。
可渐渐的,烈海又变得不再确信,因为只是愚蠢,怎么能做出那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烈海不解,疑惑,这困惑一直纠缠在其心中,让其梦魇连连,夜不能寐,甚至让其对自己眼中的世界都产生了怀疑,心中的基石出现了裂痕,一直所坚信的信条出现了摇摆。
直到今日,面对当年笑笑生拼死救下的共山,烈海忽然找到了解脱的方法。
杀掉共山。
对,只要将共山杀掉,让共山死在这里,就足以证明当年笑笑生的作为真的没有任何意义。
笑笑生拼尽性命救下的共山,最终仍然死在自己手里,这就真的证明笑笑生是的确愚蠢,那件事也的确是愚不可及的事。
那样,烈海眼中的世界将再次变得清晰和稳定下来。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烈海神识彻底消失前,仍在朦朦胧胧的疑惑着。
列海终于昏迷了过去,带着无法理解的疑问,遁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列海输了,他输给了鬼腿共山,但也可以说他输给的,并不是共山,而是这个真实的世界。
列海一直苦苦挣扎奋力轰杀的,其实就是他这个无法理解的世界,这个与其心中幻想的、畸变的世界严重背离的,现实的世界。
一个人抗击整个世界,一个偏执的人抗击一个真实的世界,他的倒下是迟早的事情。
或许,这也是宿命。
共山钢拳紧紧的顶在地面,钢牙紧绷,双目紧闭,泪水,汗水,混着血水,从脸颊滴滴滑落。
“结束了。”卫冲看向表情复杂的奚淮,放下了双掌,轻声道。
奚淮铁青着脸,什么也没说,他已经无心再战,也明白事已不可为。
紧咬着牙关,奚淮走到烈海身前,将已经昏迷的烈海从共山膝下拖了出来,抱到墙边,查看伤势。
周围一片安静,连救护药师们都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职责,竟是愣了半响方才回过神来,急忙顺阶跃身而下进行紧急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