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熟悉路线的顾梭月带路,以天阙阁总部所在的雾隐山为目标前行的君雪寂,连抄几路近道,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与其山相隔最近的小城镇。
进入镇中,两人随意寻了个小酒馆,点了些酒菜,打算稍作休息。
“来来来!这里也算是我们老本营掌控的直系城镇,别看这家酒馆面积不大,只能搭桌子坐在外头,但这里不论是酒水还是菜色都是绝佳的上品!”
入座后,顾梭月兴致勃勃,立刻与君雪寂吹嘘起此处的各种好处。
可坐在他对面的君雪寂,面色却不甚愉快,冷着神色,对前者口中任何说辞,都默不作声。
他一直记得,由于中途需要由陆路转水路好几次,顾梭月曾几经劝说他卖掉出永安城时那匹快马。
他不清楚后者心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一直不曾做声,可如此处置,却还是低估了其执着。
在某一次唠叨之时,君雪寂闪神的片刻功夫里,快马便被顾梭月骑上脱离了视线,待再看见后者,快马换成了酒壶,多余的银两则只字不提。
而若是只是如此,他君雪寂也万不是小气之人,但后者却变本加厉,借机将装着盘缠的口袋夺取,一股脑儿砸在街边乞丐乞讨用的食盆里!
纵使再气恼,又如何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口袋取回?
作为祸端的顾梭月却无半点羞愧之意,甚至借了这个由头,处处教训他奢侈。此时两人到达这座小城镇,也是顺势搭了此地农夫拖粪的——牛车。
这哪里是对待副阁主该有的做法?若是步惊鸿本人在此,他们还是如此态度否?
“这个顾梭月,虽是表面看起来年龄不大人畜无害,却不知心里到底有多少花花肠子。天阙阁之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君雪寂闷闷地不吭声,心头思绪万千。
但看到他这番模样,坐在他对面的顾梭月却忍不住调侃起来。
“诶?副阁主大人?我都说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一句话也回应我?这样很没礼貌的耶,再这样下去你回找不到女孩子嫁给你的。”
君雪寂冷冷地瞥过去,并不说话。
顾梭月一脸无辜地眨着眼睛看着他,注意到他扫过来的淡淡目光,也不知真心还是假意,也跟着扭过头,看过去,似乎在寻找君雪寂方才到底在看些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面带认真地左右摇晃着脑袋,几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忽然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大叫一声。
“我知道了!你是看见美女了所以不理我了是吧?”
言罢,顾梭月面上的神情又变了变,笑容中也多了几分玩味。
他神秘兮兮地微微侧头,将上半身向前探,顶着一头飘逸长发的脑袋缓缓凑近君雪寂的面庞。
他朝着此时视线的方向努了努嘴,继而咧嘴一笑,用手肘点了点君雪寂的肩头。
“想不到副阁主大人你的眼光还不错啊!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天阙排名第一的冰美人,给我十两银子,我就免费告诉你她的名字和喜好,怎么样?很划算吧!”
扫了眼顾梭月面上灿烂无比的笑容,君雪寂伸手,将他的头摁回了座位上。
顺着他方才示意的位置看过去,视野中的确有一名女子。
由于顾梭月方才的言语,他下意识先注意女子的面容。
而看清之后,君雪寂却并不觉得其容颜有什么特别之处。绝色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等姿色也只能算中上而已。
只是,第二眼,他却发觉了一些别的东西。
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冷?也许有更好的形容词吧。
缓缓朝着这边走来的女子面上没有表情,眼神冷若冰霜。
不同于自己对尘世的冷漠,她更是一种别样的极致冰冷,隔离外界,整个人少了烟火气,却隐隐多了肃杀之意。
配上一身灰白色的衣裙,理应给人的存在的感觉也变得微妙起来,特意去关注她也需要废不少心神。
“喂!看傻了不要紧,可别忽视我刚才说的话!再给我加十两……不,二十两!我就帮你攻略她!”
顾梭月伸出两根手指头,信誓旦旦地严肃了神情,盯着君雪寂,开口。
回神,听清他的话,忍住微微在抽搐的嘴角,深呼吸口气令自己冷静下来。君雪寂瞪着顾梭月,言语中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再吵,我就把你的脑袋从脖子上卸下来。”
“哟哟哟!被我说穿了心事还不让人做生意了,没想到我未来要辅佐的副阁主大人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太傲娇了!”
“闭嘴!”
忍无可忍,君雪寂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愤愤地将目光转向别处。
再让他看见某人委屈犯贱的表情,他应该动手了吧?但是留着他还有用……
再次呼气,将心头升起的无名业火消下去。可没过几秒钟,又听其下一句话在耳边响起。
“副阁主大人,恕我直言,我就喜欢看你那一副想弄死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砰!”
气急,瞬间捏碎了一只酒杯。不顾指间流淌的酒水,君雪寂一甩手,将手中碎片朝着顾梭月尽数投掷而去。
陶瓷质地的碎片夹杂着君雪寂的些许内力,如刀刃般飞出,擦过的瞬息便将顾梭月的面颊以及脖颈处划破了数处。
险而又险,若是顾梭月将身子移动丝毫,锋利无比的碎片都将毫不留情地割开他的脸颊,甚至喉咙。
但自始至终,他都是神色淡淡,不曾紧张丝毫。
割伤处泛起血色,甚至有一处有血珠凝聚,成股滑落,他却仿佛不曾察觉。
“别触犯我的底线,不然的话,不管你到底藏着什么底牌,我都保证,把你的头割下来喂狗!”
不理会顾梭月到底如何,君雪寂冷冷地吐出这一句。
“是是是!你是副阁主,官职比我大,不论你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像我这种名号都排不上的小角色,只能屁颠屁颠,倒酒讨个好印象。”
顾梭月满不在乎,如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咧嘴一笑,殷勤地为君雪寂换上另一只酒杯,斟满酒。
“闹够了吗?”
没有波澜的一句话。
君雪寂抬眼,灰衣女子不知何时到了身侧不远处,也不知是否因为注意力被转移,他竟不曾察觉到后者的接近。
“大姐大,别生气,我就是跟副阁主开个小玩笑,你别介意!副阁主这么帅气,全天阙谁敢跟你抢,我顾梭月第一个冲上去替你削他!”
顾梭月说得一脸正经,仿佛真的发生了这等事情。
女子对此习以为常,并不理会他的话,将目光转移到君雪寂身上。
片刻,移开,转过身,道。
“副阁主,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跟你比试一场。”
对于这般突如其来的挑战,君雪寂当真有些意外。
他回想起方才她看过来的那一眼,包含了探究,怀疑,还有,不屑。
被一个莫约十七岁的单薄少女所不屑?还被挑战?真是有意思!
君雪寂冷冷一笑,站起身,回应。
“自然有。只不过拜这位顾梭月所赐,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你的命可能会丢在这里。”
虽然说出这句话并不意味着他将会全力出手击杀对方,但若是对方本身技艺不精丧了命,他可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可言。
“咦?你们两个人要在这里打架有我什么事情吗?不过,非要我做收尸工作的话麻烦提前付账,预约一下,我可是很忙的。”
故作惊讶地轻呼一声,顾梭月很快进入“讲生意”模式,两眼放光的盯着两人。
只可惜,两人并未理会他的言辞。
似乎有一个无声约定好的信号发出了,两人同一动了起来,以顾梭月后知后觉的观战,只能看见两人猛地跳开,时而相近,又时而分离的身影。
“真是一言不合就开打,一点都不顾及旁观者的感受呢,还没准备好,只能看见这样的场面了,真是扫兴啊……”
悻悻地将目光收回,顾梭月将身子缩了缩,半瘫在桌子上,用食指的指腹把玩着酒杯的边缘。
“那个就是副阁主吗?杀戮的味道稍稍有些重,得给他去去。”
对顾梭月来说极为耳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撇头看一眼,顾梭月将身子直起一些,姿势换成单手撑头。
“人家性子倔得很,指不定会不会让你给他去火气呢,反正这些也不是你管,多说无益。”
“我就说说怎么了?好歹我胡萝卜也是天阙退役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自称“胡萝卜”的长者捋了捋花白的长胡须,面带骄傲地开口。
继而,见顾梭月只喝酒,不曾理会自己,胡萝卜转移了话语。
“还说我多管闲事,阁中也不曾传出让你去接副阁主回总部的消息,本该担任这个任务的无烟被你骗到哪里去了?”
“无烟?你说那个长得特别秀气的小家伙吗?让我想想……”
听到这里,顾梭月挑眉,换了双手撑头,似乎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胡萝卜听见他幽幽地继续说下去。
“无烟啊……好像不久前被我卖到窑子里去了吧,换上一身女装,真是个精致的美人儿,能卖好多钱呢!你说是不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