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胡双儿,见过公子。”
拉开帘幕,款款走近桌案边。胡双儿朝着对桌之人抛一个媚眼,微微欠身,捏了嗓子轻声问候。
接着,她缓缓移动到自己的位置,姿态优雅地坐下,微微低头,只用余光打量面前之人,嘴角含笑。
——都说苏家公子俊美如仙,却不喜女色冷淡如水,寻常女子根本不能近他身。她胡双儿可不信这一套!
男人,不都一个样子吗?
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今日会在此处出现,可不能让永安各女眷刮目相看的机会白白错过了!
“小女姗姗来迟,公子怕是等得辛苦。此处为茶楼,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是以赔罪。”
嘴上低低柔柔地说着,胡双儿一手托宽袖,一手伸向桌案上的茶托,将其中画有牡丹的白瓷茶杯取出两只翻顺,又将手探向茶壶,身体微向前倾倒。
她今日着的是一袭轻纱交颈长裙,领口特意做低了些,这一前倾,其前胸隐隐露出美好的曲线。
胡双儿得意地笑了笑,抬眼看向对面的苏焱,却不由失望。
只见后者端坐着,目光却全然不在她身上,反而转向了窗外,自这位于二楼窗口俯视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
心中有些恼怒,胡双儿撇了撇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趁着苏焱的目光还未收回,她用右手食指指腹轻轻点了点茶壶外壁,试探壶中茶水的温度。
得知结果,她微微一笑,伸手去提茶壶。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沏茶的途中,茶壶嘴忽然偏离了茶杯口的方向,壶中茶水倾洒在胡双儿的前胸。
“啊!”
胡双儿一声惊呼,拿着茶壶的手也松了。茶壶坠落在地,碎裂成无数个碎片。
因了突如其来的声响回神,苏焱微微低头,看了眼粉身碎骨的茶壶,又看向此刻从木椅上跳了起来的胡双儿。
稍加思索,大抵知晓出了何事。苏焱微微皱了剑眉,出于礼貌,淡淡开口。
“你没事吧?”
话一问出口,方才还拿手绢擦拭长裙上水渍的胡双儿忽然哭丧了脸色,眼眶中更有水光流转。
她娇哼一声,一甩手绢一跺脚,嘟着嘴说道。
“当然有事啦!这可是我最喜欢的长裙,今天第一次穿出来就这么弄脏了,这家茶楼真是丧气!”
“既然如此,姑娘便离开这里吧。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就不送了。”
纵使胡双儿在外人看来也许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苏焱的态度却不曾改变,听闻其言,直接下了逐客令。
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胡双儿瞧着苏焱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中的自信崩塌了。
她本想令苏焱会心软,更会提出带她离开此地。如此一来,之后要如何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眼前这幅情形是如何?这跟预想中全然不一!
而她此番作为,何来女子的娇柔美色?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咬了咬牙,胡双儿瞪了苏焱一眼,转身快步出了这个阁间。
“这苏家公子不仅不近女色,更是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怕是有龙阳之癖吧!”
胡双儿心中所想,苏焱自然不得而知。
此时的他离了座,伏身将地上的碎片拾起,小心地在桌案上堆好,这才重新坐下。
他叹了口气,面上流露出一丝怅然,目光又落在了来往的人群中。
这里是悦听茶楼,步惊鸿与桃先生走后,这里由一个叫滇月的年轻人接手,重新请了说书先生,二楼的客房也改成了几个分隔开的临窗雅间。
而三楼仍是茶楼禁地,只有其本人可踏入。
他是一个月前回到永安的,九年的时间,不能使永安城改变太多,但有些熟悉的东西却悄无声息地变化了。
其中在他心中颇为疑惑的,其一,是失去了家主,只剩下了慕柔忻与二十几个家仆的云府。
其二,则是自饭桌背面刻下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的父亲,苏景洪。
他本想立刻循着苏景洪留下的话,前去那座一直以来都只在他人口中听闻的城池。
但自萧索了不少的云府出来时,他却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开始打理常年未曾沾染人烟,积满了灰尘的苏家。空闲了,便在城中四处游走,了解其中变迁的同时,也将散乱的回忆连成线。
而与此同时,他也多了一个烦恼。
——不知为何,自他回到永安后,如同今日突然主动搭话的胡双儿一般的情形便不在少数。
也许她们是想交朋友吧?但这些女子,无论样貌还是内在修养,没有一个比得上她。
看了眼天色,苏焱起身,桌上留下茶壶的赔偿,孑身一人行走街上。
他没有兴趣结交朋友,并不关心其他人对他如何看法。他只是在等她,想找机会告诉她。
“娇娇,对不起,你最喜欢的做糖葫芦的老伯过世了。不过,以后我会负责做给你吃。”
“你还记得观莲节吗?我还欠你一个全世界最漂亮的花灯。”
“娇娇,虽然云叔叔他们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我会在这里,等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