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滚的思绪里有一丝清明的理智在提醒他,不断的提醒——他是太子,即将是这大溱帝国的君王,他不能死,不能!
而另一边,被凶悍的狮子假装被骇的昏了过去的秦放,此刻悄然睁开的双眸绯红如荼,却不顾去看就要扑到自己身上的狮子,而是狠狠钉在了为秦殷以身阻挡虎豹的年玥身上,全身煞气暴涨!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为了秦殷如此不顾一切!
把他丢弃一旁,拉着别的男人逃命去了便罢,现在折返回来,却是为了秦殷,连半眼都没给过他!!
他在她年玥眼里,到底算什么?算什么?!
“年玥……你若是为他死了,我必要让你做鬼都做不得!”阴狠嗜血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所有人的视线,所有人。
包括现在转回到了门前的秦铮和秦卿,包括在秦乐楼上起身而望过来的妖冶男子,包括秦放和秦殷,以及还没有走成的闲杂人等的视线,全都聚集在了年玥的身上,一眨不眨。
但见年玥不紧不慢,悠然抬手,将微弯的小指衔在了红唇之间,一声清扬的呼啸声,划破了角斗场上的凝滞气氛。
砰的一声,眼看就要扑到了年玥身上的虎豹兽,竟然生生刹住了利爪,由于扑势迅猛的四蹄停的过于急促,四爪竟然在青石的地板上,抓出了一道道深壑的爪印。
趁此时机,年玥立马转身拉过秦殷的手臂,沉声喊了一声走,便带着秦殷使了轻功,出了铁笼,一路直往角斗场的另外一个方向纵身跃出,错落屋顶上的几个踩踏,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玥,玥儿……。”秦铮一脸难以置信,将视线移到那瘫倒在地披头着散发而看不清表情的秦放身上,无数复杂的情绪开始在他一双桃花眼中翻滚。
他以为玥儿对大皇兄……为什么玥儿会武,为什么玥儿却为了去救太子哥哥而不顾一切,而将大皇兄弃如敝履?
玥儿与太子哥哥之间,到底……
玥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还是那个我秦铮认识,我秦铮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玥儿吗?
纵然秦卿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可现在看到这样反转过大的情景,也难免惊诧,纵然对许多事已经心如死灰,但并不代表现在看到自己的手足马上就要丧生兽口,他还会死气沉沉的无动于衷。
故而,清醒最快的秦卿连忙拽住了急忙要往外冲的一个驭兽女,面色霜冷,温润的声音里透着不容悖逆的威严,从怀中掏出一块象征他身份的琥珀色飞龙玉佩显现在兽女眼前,“赶紧想办法让那两头畜生停下来,如若溱王有半点的闪失,就让你们整个清音坊陪葬!”
现在兽场内的疯狂狮虎的目标只剩下了瘫倒在地的秦放一人,比起泄露秦放身份的危险,秦卿私以为,秦放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溱,溱王?”驭兽女闻言,眼珠子几乎都要掉了出来,畏惧的扭头看向那兽场之中的秦放,目光从崇拜到恐惧,很快再到了疑惑。
放眼天下,谁不知溱王是沙场枭雄,武功深不可测,别说一头疯了的狮子老虎,哪怕就是一群,都未必能伤到溱王分毫。
可现在溱王却昏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这真的是溱王,还是……
她们这种混江湖的人,心思比普通人多,比普通人脑子灵活是很正常的。
“还愣着做什么?!”秦卿沉声一喝,看向那步步逼近几乎快到了秦放面前的雄狮和那头再度疯了起来的老虎,眼中全是掩不住的担忧。
“清音坊的全部人,加上全部人的九族性命,让你尽心尽力去帮溱王,可够?”此刻清醒了过来的秦铮,一改以往的不羁风.流,皇族上位者的气势显露无疑,手中也掏出了随身藏于袖中的蓝玉龙腾玉佩。
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种事情的驭兽女本就被吓得不轻,此番见他们都是惹不起的皇家子弟,更是骇的两腿发软,再被秦卿和秦铮左一句右一句的呵斥威胁,联想到整个清音坊兄弟姐妹们的性命,还有自己的父母,他们的父母生命全都岌岌可危,哪里还敢有半点的迟疑和不愿,立刻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是,是……我我,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驭兽女全身颤抖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角斗场中心跑了过去。
“那个坏事的女人是谁!”秦乐楼上,金镂雕花窗前的妖娆男子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酒壶,青碧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杀气,“她居然也懂驭兽之术。”
怀抱琵琶的异域女子摇了摇头,惶恐的跪在了地上,不敢多说一个字,她在宫主身边多年,知道他发火时,话越少,自己才越安全。
妖娆男子冷哼一声,“给本座速速去查!”
“是。”异域女子领命,立刻低眸垂首退了下去。
这厢,驭兽女忐忑不安的就要跑到角斗场中心时,那发疯的狮子和老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开始疯狂的朝秦放奔去,突然变成了恐惧的不断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没发现,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在一头蓬乱了头发遮挡住了脸颊的秦放,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可怕。
双眼殷红似火胜血,狰狞的脸上爬满了殷红的诡异纹路,像是某种疯长的血色藤蔓一样,一路从脸上蔓延到了脖子上,且往上下左右四处扩张生长,生生让秦放一张如玉如仙的脸,变得阴诡恍若地狱里的浴血修罗。
这样的他让两只野兽产生了对强大生物的原始恐惧,自然本能的想要逃离后退。
驭兽女忍着害怕和颤抖,眼中闪过一丝奇怪后,将手里的鞭子一甩,一步一步上前。
没想到她才走了两步,那头狮子突然七孔流血暴毙倒地,那头虎豹兽像疯了一般再度将铁笼生生撞出了一个洞冲了出去,直把角斗场的外墙撞穿了一个又一个大洞,逃之夭夭了。
驭兽女被眼前突然转变的情形所惊,傻在了原地。
“大皇兄!!”见此情形的秦卿和秦铮同时惊呼一声,便一起朝秦放焦急的跑了过去。
……
在皇城中混淆视听的胡乱绕了一圈,一个时辰后,年玥才带着秦殷已经逃出了整条东南街,一路向北,进了北街一处偏僻不起眼的荒废院子里。
“太子殿下若是不嫌弃,可以在这暂且避一避一时的风头。”冷冷甩开秦殷的手腕,年玥推开了陈旧的屋子门,然后看也不再多看秦殷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因为她的突然甩手而差点摔倒的秦殷,顾不上险些摔倒的身子,连忙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面色极端复杂,“既然这么厌恶本宫,又何必出手救本宫?!”
“如果殿下觉得被本王妃救错了,大可以现在就回清音坊,本王妃绝不阻拦。”冷漠相对,连佯装的冷笑都懒得再给,年玥狠狠去甩秦殷那只令她感到无比恶心的手。
如果不是知道那个男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今天绝不会亲自出手。
天知道,救下秦殷这个贱人,让她有多对自己倒胃口!
秦殷虽然受了伤,不过只是一些皮外伤,所以桎梏年玥手腕的力道还是有的,当下便是长臂一甩,将年玥拽的原地打了个旋儿,她整个人被他甩到背贴在了院中萧瑟屹立的梧桐粗糙树干上,带着威逼气势的身体,随之压了上去,“皇嫂,我们之前真的不认识?”
他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人这么诡异的对待过,明明厌恶他,偏又要豁出命的救他,除了又爱又恨他这一种矛盾的解释,除了她和他之间是不是有过什么,他真的想不出任何的原因了。
年玥一窒,心窝好像被塞进了一团满是尖刺的荆棘,随着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被扎的鲜血淋漓,“殿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自负的很令人讨厌么。”
边说边笑了起来,笑容在若罂粟的红唇上展开,却极冷的,像开在冰山上的罂粟。
“若不是,那就请皇嫂给本宫一个理由。舍自己性命,抛下自己夫君,救本宫的理由。”咄咄逼人的一边说,沾满鲜血的脸一边逼近年玥依旧白皙如瓷的脸,长睫微垂,微敛的视线焦灼在她那惑人的红唇上,秦殷心情极好的翘起薄唇一角,弧度邪魅如斯。
不管这个女人是不是之前和他有过纠葛恩怨,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被她这种忽近忽远,欲拒还迎的方式给彻底的吸引了。
他说过,他要得到她,要占有她,现在既然并非是他一人自作多情,他当然要趁机一举拿下。
然而,眼见两人的唇,不过只隔了一张薄纸之距时,秦殷却突然顿住了动作,微垂的双睫猛地抬起,乌紫眸子里煽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的凝向年玥,“你!”
“救了一国太子的确很有挑战性。不过,若在救了一国太子之后,又亲手把太子给手刃了,这个游戏真的会更有意思,你说是不是呢?”早就在秦殷将自己甩到了梧桐树干上而同时抽出了藏于团扇青玉扇柄里的细小匕首,年玥现在正将它抵在了秦殷的心脏处,蛊惑人心的笑靥里,淬了些许嚣张与狂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