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玥心里一个咯噔,嘴角的笑容不知该上扬,还是该收敛,一时想笑又不想笑,看起来,仿佛就像坏掉的机器,在不停的卡壳抽搐,十分的难看。
灯火下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人进来,回转过身,看到是年玥站在了门前时,脸色顿时一沉,声音更是沉的可怕,“你去了哪里。”
面对这样被抓个正着的质问,年玥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而开口说了之后,是要说真话,还是该说假话。
所以这样纠结不出结果下,她只得愣在了那里,只有愣在了那里。
忽然,秦放虎虎生风,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朝她伸出了大手。
年玥第一时间便是意识到自己的计策终究还是被他给识破了,以为他愤怒的要打自己,不由下意识的赶紧闭上了双眼,任由他所为。
然,秦放并没有打她,而是脸色一变,诚惶诚恐,用大手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用力的禁锢着,“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听见没有!”
语气充满了威胁,可年玥却分明的,听出了其中夹杂的央求。
年玥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紧揪着的一颗心颓然一松,丝丝缕缕的暖意,开始在她的心脏里游走,直到充斥整颗心脏,同时,有多少的暖意,心里也就有多少的愧疚,这样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她又湿了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相信我,这是我最后一次骗你,最后一次……
“不要总是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知道的……。”秦放感觉到了有热热的水滴落在了他胸膛上,浸湿了他单薄的里衣,他伸出一只手,将她埋在自己怀里的小脸扳起,心疼的俯下唇,一点点的吻着她脸颊上的泪,眼睛一瞬不瞬的望进她的眼底,“我只要你。”
我只要你,短短的四个字,已经诠释了这个男人对自己全部的情愫,也瞬间击溃了年玥最后的理智防线,她捧住了他的脸,颤抖却用力的吻上了他的唇,唇舌缠绵中,她尝到了他的味道,也尝到了还残留在他嘴里的,自己的眼泪味道。
只是这眼泪却已经变了味,不是苦涩的,而是……甜的。
日子就这样风平浪静,安然度过了十天,除了九天前,西府楼莫名发了一场大火之后,溱王府再也没有起过什么波澜。
可这样的平静下,似乎总有着什么暗潮汹涌的东西,正在蓄势待发。
眼看就要过年了,年玥估摸着孩子们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便带着秦放一起去趟添香楼,如今两人感情飞速升温,这些自己的私下势力,她也没有瞒他的意思。
四处没有找到他的踪影,问了下人才知道,刚刚用完早膳后,他被丁管家拉去了书房。
她便含笑去了书房找他。
如今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她这个大祁公主,有着和先王妃一模一样的脸和眼睛,很多下人私下议论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很多人却始终难以置信。
不讨论归讨论,溱王府一向治下严谨,如今更是。
故而这府里边儿的人都知道,什么只能在王府里说,什么在外面不能说。
所以对她身份一事,府里人都是心照不宣,没有人胆敢传出去的意思,而下人们,都依然把她当成以前的溱王妃来敬畏着。
毕竟这就是自己以后的家,年玥多少还是在意这些下人对自己的看法,而下他们都聪明的选择了如此对待自己,倒是令她升了不少的心思,由衷也感激着在背后稳下这府里对自己议论纷纷的丁管家,和她的夫。
这在书房门口站岗的四位亲卫见她来了之后,忙行礼,没有阻碍她,自动让开了道。
年玥笑着对几人点了点头,踱步入内,不想没走几步,就听到了从没关门的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
“爷,宫里边儿的那位来消息了,说是最近宫里,又出现了一个女人。”这是温子若吊儿郎当的声音,此刻还带着点神秘兮兮的意味。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是她那没什么修养的夫君说话声。
听到这,她不禁停下脚步,暗自好笑起来。
温子若的声音顿时蔫了下去,失了不少的兴致,“宫里边儿的那位说了,这个女人可不一般,因为她长得跟一个人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猜是谁?”
这话刚说完,就听到了温子若的嗳哟声。
“在老头子面前还会卖关子了你。”这是丁管家十分阴沉的声音,听起来,老人家似乎心情不大好。
撞到了枪口上的温子若只喊饶命,“诶诶,叔别打头,会变笨的!诶——不要老是踹我的屁-股嘛,踹多了,万一以后生不出儿子了怎么办!”
“温子若,你是来报告信息的,还是来耍猴戏的,要是来耍猴戏的,就赶紧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她家夫君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妙啊,看来真是要发火的前兆了。
年玥在门口,都忍不住快要笑出声来了。
“诶诶,我说我说,我这就说还不行吗,都是自家人,怎么老是动刀动枪的,这么暴力可不好,万一让王妃碰见了,指不定是要怀疑王爷你有家.暴倾向啊王爷——”温子若耍无赖的嘴皮子功夫,看来是又更上一层楼了。
没想到的是,她家夫君的声音,居然奇迹般的温和了下来,“阿若,来,慢点讲,爷有的是时间,要不要喝口水润润嗓子?上好的雾顶岚山茶。”
而后就听到温子若得意洋洋的嘿笑,终于开始绕回了正题,“嘶,这茶果然不错,嗯,事情呢,是这样的,据宫里边儿的那位说,她因为被太医查出有了龙种,所以一时高兴的不行,就想去向您那皇帝弟弟分享这个喜悦,于是就仗着有了孩子,晚上胆大包天的闯进了皇帝的甘露殿,您也知道,这甘露殿每晚能睡进去的妃-嫔,非翻牌钦点,都是不能入内的。不过这甘露殿的宫女太监一听那位自称有了龙种,生怕有个闪失,自然不敢阻拦,于是她就这样耀武扬威的进了甘露殿了,可不巧,就看到了皇帝这几日都在恩寵的那位神秘女子,当时她就震惊了啊,因为那个趴在皇帝身上的女人,竟然——就是王妃!”
砰的一声,是拍案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她家夫君不怒自威的说话声,“温子若,你要是再敢道听途说,本王现在干脆就拧了你的狗头当球踢,反正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听到这,年玥不由心头一甜,他的信任他的维护,让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诶爷,爷——您别真的动手啊,我这不话还没说完了么。”一阵椅子倒地,某物跌坐到地上的闷声,紧接着,就是温子若的告饶声音,“那位说了,这个新来神秘妃子虽然同王妃长得一模一样,可唯有那双眼睛是黑色的,与我们家王妃半点不同,那位以前还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时,就见过我们王妃,知道我们王妃是胡人之女,有着一双特别的异域蓝眼睛,那神秘妃子,典型的就是假冒伪劣啊!听那位还说,似乎还缺了一条腿呢!”
顿时,书房瞬间陷入了一片安静。
此刻还在书房外的年玥,似乎都能感觉到了里面隐隐透出来的压抑,这让她眉心微蹙。
她是知道他在宫里面,肯定是有探子和眼线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那个人的存在。
是,那个所谓的神秘妃子,她不是别人,正是九天前,在西府楼被烧死的年瑶。
当然,这是诈死,而导演这出戏的,是她,亦不是她。
后来的事情她其实没有继续参与,一切都是她的好徒儿,吟啸做的。
吟啸果然是她最贴心的徒弟,她即使不说,那晚只要穿山甲小四带他到了西府楼,看到了戴着她那张脸的年瑶,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而年瑶这么快就得到了皇帝秦铮的恩寵,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即使没有一双和她年玥一样的眼睛,她都相信,以年瑶的聪明手段,以年瑶对前身年玥的了解,怎么运用,怎么俘获皇帝这个曾经是年玥旧情人的男人,年瑶定然比谁都有计较。
瞧瞧,这才几天的时间,皇帝就要为她从此君王不早朝了呢……
“王爷,这是巧合,还是?”丁管家带着意味深长的声音,终于打破了书房里的平静。
片刻的沉默以后,她的夫君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沉沉开口,“我不知道。”
温子若声音很莫名其妙,“诶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能不能不要打哑谜啊!”
两人都没有理会温子若的意思,各自沉吟着。
别人不懂,年玥却是懂了,她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
将年瑶弄进宫,看起来像是天衣无缝,可仔细想来,还是漏洞颇多。
正如丁管家所疑虑的那般,这巧合,真的只是巧合?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知道,这个世上,从来不存在什么巧合,一切,都是存在着必然的因素。
而他们之所以沉默,都是在怀疑这个因素,就是她年玥吧?
毕竟,她年玥有明了全部的人-皮面具,有易容前科,毕竟,那个神秘妃子还有一只断腿,而巧合的是,她年玥的那位好姐姐,本该九天前死在火场里的年瑶,也同样如是,毕竟,更巧合的是,她们两姐妹之间,可是恩怨难休呢。
这些多了的巧合拼凑起来,但凡是个敏锐的人,都能嗅到里面隐约的阴谋味道,即便没有证据能够说明什么,可往往聪明人办起事情来,靠的永远都不是证据说话,而是就凭对事态的分析,和不可或缺的敏锐直觉——
所以说,即便没有证据,却已经足够,定她年玥的罪了。
想到这,年玥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的笑容越发的苦涩。
年瑶,一直都是横隔在他们夫妻之间的一块心病,不管除与不除,摘掉时,总会痛心疾首,而她,早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不过,不管是他会怎么看待自己,怎么对待自己,她这一次,绝不会再因为年瑶,而让两人再度成为怨偶,从此分崩离析。
因为不值,她年瑶,也不配!
给自己一个鼓励的微笑,年玥提起脚步,准备迈进书房,坦诚一切。
与其再玩这种猜猜猜,倒不如她主动坦白交代,也好过他憋着这块疙瘩,与她从此越来越远的好。
长痛——不如短痛。
“不管是不是她,不管是不是她策划的,我都不会怪她。”
年玥刚要迈出的脚步僵在了那里。
丁管家的声音有些犹豫,“可是王爷,不管再怎么说,雨姑娘毕竟对您有恩在先,你怎么惩罚她怪罪她都行,可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被王妃送进皇宫去送死,是不是……太忘恩负义,太不人道了?何况皇宫必定还会被搅合的大乱吧?”
年玥将迈出去的脚默默的收了回来,脸色有些僵冷。
她不怪丁管家这么说,因为丁管家说的没错,她确实就是把年瑶送进宫里,让年瑶玩火自-焚的,就是让皇宫大乱的,丁管家真是太了解她的手段。
而站在秦放的立场上来讲,年瑶对他有救命之恩是真,本来秦放为了她对年瑶如此残忍四年,就已经违背了秦放向来有着道义正义的心性和原则。
她如今这样谋害年瑶,分明就是在逼他,逼他违背原则道义,逼他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逼他非得在她和年瑶之间,选择明确的位置站好,她简直,自私透顶任性至极——
年玥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这般想来,自己真是一个自私自利,只会为自己着想,只会压榨别人的恶毒小人呢。
不过,她并不后悔。
年瑶欠她的,总得还回来,年瑶这块心病,她必须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她本来就是这样歹毒自私,卑劣至极的女人!
“没关系,是忘恩负义也好,是无-耻小人也罢,所有的罪责,所有的不齿,我愿承担,也愿意背负,哪怕就是负天下人,我也绝不负她。”说着这样动情的话,秦放的声音却平静极了,而平静下,隐隐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寵溺。
“唉!”丁管家无奈的直叹气,什么也没说。
温子若则鼓掌称好,“说的漂亮,能把一个窝囊的妻-奴此豪放干云,爷您嘴皮子原来也不赖啊——”
很快,就听到了温子若的一片惨叫声。
年玥此刻却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耳朵里脑海里,始终都还在回荡着他的那番平静的肺腑自言,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好像要飘了起来。
她从不知道,原来被人爱着寵着呵护着,竟是这般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
放眼天下,从古至今,不管是帝王也好,是臣民侠客也罢,除却权势地位以后,试问有哪个男人不会为了顾全自己的名声,不会为了自己能名垂千古流芳百世,而将污秽肮脏一面都冠到女人身上,都是让女人来替他们背黑锅的?
什么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什么国破家亡的一代妖女,其实真正龌蹉下-流色令智昏的,分明都是这些男人!
可她的夫君不一样,他没有这样做,而是宁可背负将来很有可能被人挖掘出来的肮脏历史,也不愿让她承担一点儿的罪过,所以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年玥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眼角,她要恢复如常的样子,不能让他知道她在听璧脚,不能当他知道她听到了他说的话,不然,恐怕他有又要觉得不好意思了吧?
想到这,年玥微微一笑,她的夫,其实是个很不善于表达这方面情感的男人,和她一样。
她要进去,因为她想立刻见到他,马上。
可就在她又要动脚的时候,一道慌慌张张的身影从她面前闪过,速度很快,等她放眼看去时,身影已经先她一步进了书房,声音也很快的传了出来。
“参见王爷!”
这声音听起来清亮有力,还带着些少年的稚嫩,而有些严肃正色的语气里,透着焦急忐忑。
很快,就是秦放的声音响了起来,听起来,有些激动不已,“快快起身!快说,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
门外的年玥听得眉心一蹙,两个孩子?
那少年的声音顿了一下,“回王爷,这两个孩子在……在恶人谷。”
秦放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什么,恶人谷?”
紧接着,就是丁管家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是江湖上传闻,只进无出,只有罪大恶极之人身在其中的恶人谷?”
继而就是温子若惊愕的声音,“我靠,不是吧!桑榆这孩子怎么会突然跑到那里去了,那是人去的地方吗!”
门外的年玥本来生了好奇,所以听得特别仔细认真,而乍一听到温子若嘴里的桑榆两个字时,脑袋顿时就翁了一下,好像脑袋里的一根神经,被人生生的拨了动。
几乎是本能下意识的冲进了书房,“两个孩子,到底什么孩子!”
她的眼神惊慌不安的,直直望着秦放,眼底流露出一种渴求之色。
而秦放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她在渴求,他们谈及的两个孩子,并非是她心中所想的那两个孩子,她的两个心头宝。
因为爱,因为深爱,所以自己所爱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受伤眼神,也已经足够让你跟着她一起难过,一起痛——
秦放现下就是如此,并且心像被放大了十倍的疼痛,令他十分的难受,因为唇瓣嗫嚅了好几次,都没有说出话来。
恶人谷非同小可,那是集齐了不仅仅只是四大国所有穷凶极恶的恶人,连周边小国里的那些恶人也囊括其中,而这些恶人他们不仅仅只是作恶多端杀人如麻这么简单,更听说他们还吃-人!
所以,恶人谷在外还有另外一个名号,食-人-族——
恶人谷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了,规模不但没有因为朝廷和江湖那些绿林侠士的剿杀而减少,反而走上歪门邪道的人越来越多,直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恶人谷中到底有多少的恶人存在,但是但凡走进去的,哪怕曾经是上万人的军队进去进行围剿,也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的。
所以说,两个仅仅四岁的孩子走进去,有生还可能几乎已经微乎其微。
这一点,在这里的人都是心知肚明,故而秦放他说不出口,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纵然他不知道丧失孩子会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怎么样的痛,但他知道,这绝对于她而言,不会是太小的打击。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上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如果这件事当初他能亲自去解决,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年玥已经浑身僵冷在了秦放的怀里,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就好像整个人都被定格了一样。
是,她的夫确实没有明确的告诉她,那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是她的两个小宝贝,但他现在的所言还有丁管家同温子若都默不作声的样子,都早已在无形中,就已经给予了她答案!
她早就已经怀疑,那两个孩子是出来寻找生父,甚至也想过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就在这溱王府,可当时的她却在自欺欺人,也总想着让两个孩子早早的接受这个世界,早点锻炼成才,不想,现在确实这样一个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悲愤交加的年玥,现在已经眼睛通红,怨怼的凝视秦放质问。
秦放心头一痛,“我只是……。”
“好了,不要解释了。”年玥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扯出一抹冷嘲,“我知道不过是因为你觉得这孩子不是你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必要重视,甚至还巴不得他们死掉,然后我就能全心全意在你身边了,不是?”
秦放一震,双瞳一缩,瞠大了眼睛看她,“你说什么。”
年玥狠狠一把推开他,冷若冰霜又如当初,甚至比当初更甚,望着秦放的眼神,既失望又冷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放心,我的孩子我自己负责,还无需你溱王的操心。”
说罢,冷冷转身,快步的夺门而出。
这次,却换秦放浑身僵冷的立在原地,宛若被定格,冰封的雕塑。
“王妃,事情不是你想象的……。”丁管家见势不妙,连忙想要追上去,可年玥的速度太快,丁管家根本一个外家功夫的人,根本没什么内家功夫,自然没有任何的内力轻功,来追赶年玥。
而温子若也无法,以前他就监视过自家王妃一段时间,根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回去还想宽慰秦放两句时,却见眼前一花,秦放早就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慌忙一对眼,异口同声,“不好!”
等到两人连同一脸自责的秦明追出去的时候,就见前院厅堂的房顶之上,自家王爷与自家王妃早已对战了好几个回合,现在一人落足于一方檐角之上,仿佛各自为战,中间短短的距离,却成了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楚河汉界。
“秦放,如果不想我恨你,现在立刻,就给我滚开,别拦我的路!”一身蓝缎绣白梅的锦衣袄裙穿在年玥的身上,更为她此刻的冷肃萧杀,平添了几分寒冽之意。
秦放喉中涌上一片腥甜,那是刚刚他不忍出手,生生接了她一掌所致,他潜意识大概没想到她会出手这么狠,就根本没有运气抵御,现在才成了这个下场,虽然他现在胸口确实很痛,但再痛,也痛不过她现在冷漠无情的样子,说着残忍绝情的话。
想到这,秦放想苦笑,却苦笑不得,生生将喉间总是想要上涌几乎就要喷出口中的鲜血压制咽下,“我是不会让你去的。”
现在的年玥近乎已经丧失理智,秦放的话好像彻底压断了她脑子里最后的一根丝弦,即刻眸色一厉,双手一翻,一阵浑厚的无形掌风便朝秦放打去。
秦放这次没有再像刚才那般隐忍,立刻双掌挥出内力所化掌风,生生承接年玥打来的掌力,并与之抗衡拼搏。
年玥的内力向来不如秦放,这才相持没有半盏茶的工夫,小脸就渐渐白了下去,冷汗一滴一滴的开始从她的额头直往外冒。
两人隔得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不过是在厅堂屋顶上的两端,各自为战。
所以秦放目力所及,可以清楚的看到年玥现在惨白的脸色和直冒的冷汗,他心头刺痛,双掌内力一震,将年玥顷刻给震飞了出去,继而动用极快身法跻身向前,朝她飞出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当她坠下屋顶时,他毫不犹豫的跟着一跃而下,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生生在半空对换上下方位,他处下,让她处上。
年玥本在惊怒交加,甚至在他过来把自己扯进怀中时,还毫不犹豫的动用银针,狠狠的将指间所夹的银针打进了他的胸口,只是他不顾疼痛,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还这般与她对换体-位,让她登时错愕不已。
等她回过神来时,只听耳边砰的一声,两人已经落地,而她毫发无伤,不但没有丝毫的疼痛感,甚至还觉得身下异常的温暖。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男人,他此刻已是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流下的一行行血迹,在他苍白脸色的衬托下,是那样的醒目与刺目。
她顿时慌了,眼泪抑制不住的颗颗坠落,小手颤抖的赶紧去翻看他身上的伤势,替他擦去嘴角的鲜血,“伤到哪里了,你怎么样了,不要吓我,不要……。”
后面的话生生戛然而止,她还在流泪的眼睛,只能惊愕的瞪着下方的他。
秦放将点在她穴道上的大手移开,伸向了她沾满泪水的笑脸,明明他自己已经伤得不轻,却还对她笑着,为她拭泪,“乖,不哭,我没事儿,真的。”
一句话,几个字,却让年玥的泪眼愈发的汹涌,“放开我……松开我的穴道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秦放只是一笑,“抱歉,我不能。”
说着,他咬着牙起身,对着急忙慌跑了过来的丁管家一脸正色,“把王妃带回南苑,让明了过来,绝对不允许她出南苑半步,还有,把南苑通向外的地道,全都封死!”
丁管家一愣,“王爷,这是……。”
“照我的话去做!”从来没对丁管家如此大声咆哮的秦放,分明就是摆出了主子对下人的架势。
丁管家眼神一黯,神色无奈,“是……。”
说着,便扭头给了自己儿子秦明一个眼色,父子双双上前,一人小心的抬起年玥的一只胳膊,将年玥搀了起来,离了秦放的怀抱。
“秦放你这混-蛋,快放了我,放了我!”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软禁的年玥已经怒极攻心,又开始口不择言的破口大骂。
秦放抿着唇,眼睁睁望着她被带离自己的身边,眼底闪过一抹留恋之色,只是太快,快的令人难以捕捉。
眼看自己被丁管家和秦明搀着越走越远的年玥此刻一是心如死灰,濒临崩溃,眼泪更是决堤,哭的前所未有的难看,因为哭的汹涌,说话都是无法抑制的哽咽,“混-蛋……你这混-蛋……我恨你……我恨你!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秦放还坐在地上,静静的听着她那一遍遍宛若千刀万剐自己的骂词,望着她被丁管家和秦明带走的背影,神色凄凉,却依然在笑,“眼看着你去送死,我才会真的会后悔。”
温子若还留在原地,他好像看出了什么,总觉得自己留在这还有事儿,不过看到自家爷那笑容,顿时就悚然一惊,“爷,你该不会是想——”
“虽然笨了点,但还算只有你知道爷的想法,算是有用。”终于把恋恋不舍的视线收回的秦放,好笑的转头看向了温子若,咳嗽了几声,朝温子若伸出了手,“本王原是不想带你去,可除了你,本王也找不到旁人。”
温子若赶紧伸手过去,一把将秦放拉了起来,满心不喜的撇了撇嘴,“说的这叫什么话,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温子若当自家兄弟了你!”
秦放但笑不语,捂着胸口直咳嗽。
“得了吧,我看你还是先找明老头拿点药,先把伤给治一治吧,别没等去恶人谷被那里面的那群老怪物弄死,自己就先死在你自己的媳妇儿手里了。”温子若一把将秦放的手臂扛在自己肩上,搀着秦放一路往北苑走去,眼神很是嫌弃的瞥了秦放身上的狼狈一眼,“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堂堂的溱王,居然死在了自家小媳妇儿的手里,那得多丢人?”
秦放哈哈一笑,没曾想,却反倒引发了愈发厉害的咳嗽。
年玥被丁管家和秦明送去南苑没多久以后,这没多久之后,明了果然背着那个常年不离身的自制医药箱子,进到了南苑的主屋里。
年玥知道央求丁管家放了自己是没有用的,所以她一直在等,等明了的到来。
可真的看到到来的明了时,却不知道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为了不让她去恶人谷,为了不让她去找两个孩子,她的好夫君居然真的这般无情,要让明了来对她下药,要真的将她从此软禁在这里!
明了看到被点穴而一动不能动,只能躺在睡榻上的年玥时,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唉声叹气的好一番,把药箱搁在了案几上,没说话,十分顺从听话的,开始从里面找溱王之前吩咐过的,适合给年玥使用的药剂。
“明了,放了我。”见明了不说话,年玥直截了当的先开口了,“否则……。”
“靠,被威胁老-子了,你那套早就已经过时了,没用了,还是省省吧!”老是被这两口子威胁来威胁去的,是个泥人怕是都已经有脾气了,何况还是本身就脾气古怪的明了,尤其一想到刚才溱王临走时的那个吩咐,他就气的几乎七窍生烟,忍不住的碎碎念,“都是一个臭德行,还有什么好嫌弃谁谁卑鄙无-耻,明明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虽然是碎碎念,年玥却还是听两个分明,她有些诧异,也愈发悲愤的缩了缩瞳孔,扭曲了面孔,“这么说来,你发妻莫千影的事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早就给她换了容身之地,所以你才百般对他听之任之,是不是!”
她原来一直以为,秦放只是因为给了明了的不少好处,所以明了才会为此对他卖命,却不想明了的那个秘密,他早就已经掌握在手,并且以此将明了彻底的绑上了他的贼船!
虽然明了并非她专属的手下,但是,她依然尝到了被背叛的感觉,她相信,明了的这个秘密一旦被秦放那混-蛋所掌控,那她年玥的所有他明了所知的秘密,他明了肯定早就已经对秦放那混-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难怪她当年怎么逃也逃不了他秦放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