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没有去追她,也没有开口挽留,任她掉头离开,双眼冷冽漠然的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才痛苦的双手抱住了头……
两人这样一番闹腾下,午膳没有继续再一起吃过,年玥一直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不出来,而秦放则在院子里呆坐了一个晌午。
待到下午时分,秦放便离了小别院,到了晚上都没有再回来过。
主子之间是否闹了矛盾,是否出了问题,身为仔细的奴才,大都是能感应的到的。
譬如杜嬷嬷这样的人精,就很快的觉察出了,两位主子的不对劲。
在屋外的长廊上,杜嬷嬷特意小声嘱咐了三个正要往屋里送去晚膳的小丫鬟一句,“王妃怕是又和王爷闹了别扭,你们一个个的都警醒着点儿,千万别出什么纰漏,要是惹到了主子不快活,仔细你们的皮!”
三个小丫鬟面面相觑一番,从各自的眼里都看到了无奈,可是她们又不能做什么,只好各自偷偷吁了一口气,纷纷点头。
杜嬷嬷对自己亲自教出来的丫头还是很放心的,又在这样一番提醒下,知道她们不会多嘴多舌,定会小心谨慎,这才放心的让她们鱼贯入了屋子。
屋子里,年玥出乎意料几人意料之外的平静,不吵不闹,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还很有心情的坐在软榻上,挑灯缝着手上的一只虎头帽。
那是小孩儿才会用到的虎头帽,小小的,巴掌大的样子。
杜嬷嬷本想上去凑凑话,没想到还没开口,那厢的年玥,就已经看了过来,视线直指她,随即,笑容满面的对她招了招手,“嬷嬷您来的正好,我从来没缝制过这些小东西,正想请教请教您。”
“嗳哟王妃啊,这种事怎么要您亲自做呢,快放下放下,小心熬坏了眼睛!”杜嬷嬷一拍大腿,一边大呼小叫紧张兮兮的说着话,一边忙上前把年玥手里的虎头帽就要拿过来,视线却是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年玥的言行举止,想从里头看出个所以然来。
年玥却是没让她得逞,双手往身后一背,把手里的虎头帽藏在了背后,不让杜嬷嬷夺走,仍笑着打发杜嬷嬷,“总是想自己做些给自己的孩子,嬷嬷你就别阻止我了,可好?”
之前在去罗刹国的船上,那段时间实在是冗长不好打发,她便时常看木槿做这些刺绣的活计,看的久了,她便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就开始和木槿学了起来。
只是她拿针杀人倒是使得眼花缭乱天衣无缝,可真论起做衣服和绣花,却是初入门径的初学者,还是最笨拙的那种,不光总是会扎到手指不说,缝出来的东西也着实难看的难入人眼。
最后木槿教的实在没了耐心,便再也不准她碰这些了。
杜嬷嬷见她这般强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小眼睛一转,便涎着脸笑道:“您先把晚膳用了,用了再说,如何?老奴看您晌午都没进几口午膳,这对您和孩子多不好呀!”
来孩子来说服年玥,一向都是十拿九稳的事情,木槿知道的很清楚,这个杜嬷嬷没几天功夫,也摸了个门清。
偏偏,明知道孩子是挡箭牌,年玥还是不得不应下了,她不得不承认,孩子如今,确实是她最大的弱点。
“好吧,那我吃完了,您可一定要教我。”年玥斜睨着杜嬷嬷,把自己那实在见不得人的虎头帽,给顺手悄悄藏到了枕头下。
杜嬷嬷眼尖的很,自然是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不过什么也没说,笑眯眯的搀扶她下榻,“菜都快要凉了,今儿可熬了大骨汤,对孩子以后的小胳膊小腿最好不过,王妃呆会一定要多喝几碗!”
年玥含笑应下,笑容有些许的无奈。
杜嬷嬷这般左顾而言他,分明就是不会教她了,唉,果真是个老人精,处处那孩子掣肘着她,令她根本就没有反驳和不答应的理由。
踢踏上了榻下的一双云缎绣鞋,她便与杜嬷嬷说说笑笑着,到了外室的饭桌前。
今儿个的菜式果然都是对她的胃口布置的,午膳没吃好这种事,对于一个孕妇而言,确实到了晚上就知道后悔和难熬了。
尤其她这肚子已经七个多月,正是最要进补的时候,吃得少,自然饿的特别的快。
缝制虎头帽也算是个打发时间的好事情,自然一放下后,就会彻底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做饿的前心贴后背。
故而,看着满桌子的晚膳,她确实是食指大动了,可看到桌上只摆了她一副碗筷时,她嘴角的微笑,是不可遏止的一僵。
视线,不由透过外室的那扇对着院子所开设的菱花窗望了过去。
杜嬷嬷瞧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笑容僵了僵,最后还是笑道:“王妃您今儿个不用再等了,王爷他……说今天不会过来了。”
说罢,又忙搀着年玥坐下,殷情的亲自为年玥舀汤布菜,“赶紧趁热吃了吧,啊。”
年玥缓缓收回视线,脸上已然没有了丝毫的情绪,垂着眸子瞧着递到了面前的汤,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绛唇抿了抿。
他不来了,整晚都不来了,那他要去哪里?
是年瑶那里,还是宁可去对着冷冰冰的书房,也不愿意来面对她?
是么……
杜嬷嬷瞧年玥吃的温吞,半天也不没吃下一碗米饭,菜也是自己夹给她多少,她才慢吞吞的吃下多少,光看样子,就觉得是食之无味的。
杜嬷嬷蹙了蹙眉,暗想这可不行,毕竟孕妇心情起伏大,若是怀着不好的情绪用膳,只怕会招来消化不良的恶果,消化不良更甚还会在日后引起肠胃上的毛病云云,
杜嬷嬷是过来人,虽不如稳婆知道的详尽,可养生方面,为了主子着想,自然知道的比较多了。
于是乎,越想越是后怕的杜嬷嬷转了转眼珠,凑到年玥的身边讪笑,“这个王妃啊……是不是因为早上老透露了关于王爷打了瑶王妃之事,所以才惹得你们两位不快了?如果是老奴的过错,还请责罚老奴就好,你们就不要再跟彼此过不去了,老奴这么干看着,真是都快急死了。”
年玥心思转回,感激的睨了嬷嬷一眼,呼了一口气,“嬷嬷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是与你说的那件无关紧要之事是没有关系的吧?”
她明白,杜嬷嬷是宁可她与秦放那厮闹僵,反倒是因为杜嬷嬷说漏了年瑶那件事才好,这样两个人的怨气只管往她杜嬷嬷身上使就是了,如此一来,两人自然又能很快和好如初。
她何尝不希望如此,但可惜……事与愿违。
杜嬷嬷搓了搓手心,反倒紧张了起来,“原本主子的事情,老奴一个奴才不好过问,可是您现在不同,您可是一个怀孕七月的有身子之人,老奴真是不得不……。”
“嬷嬷的好意我明白。”放下手中的银筷,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角,年玥神色有些恹恹的,很没精神的样子,“我也是不想的,但我的情绪,早已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
以前刚成亲的那会儿倒还好,她至少能够把情绪控制的很好,就算偶有不受控,那也只是偶尔。
现在却是不同了,她的万般情绪早就日积月累中,一丝一缕,尽数渗进了他的他掌控之中,如今,早就不是她所能说收回就收回的了。
杜嬷嬷听得明白,沉吟了一会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望着年玥。
这两个小夫妻,明明把对方看的都要命的紧,偏偏性子上总有些的地方会刺伤到对方,唉……也不晓得这两个小祖宗何时才能彻底的将自己的棱角磨合好咯。
真是哭了她们这些操碎了心的奴才唷……
思前想后,杜嬷嬷欲言又止,脸上的堆笑渐变的尴尬起来,“不管什么事,王妃您在这神伤也是无用,依老奴之建,总不能老要王爷一个大男人服软,不如您先暂时说几句好听的哄哄咱家王爷也就是了,您又不是不知道,咱家王爷其实耳根子软的很……。”
看来这杜嬷嬷当真比自己还了解那厮……年玥听罢,情绪不明的轻笑出声。
杜嬷嬷见她如此,还以为是她答应了,忙喜笑颜开,“要不老奴现在就去把王爷……。”
“不用了。”笑罢,年玥摇头,语气笃定,“他若不来那便不来吧,有些事,不是谁服一个软,就可以根本解决的。”
说完,放下碗筷起身,脚步温吞的又往内室走,临了,还发了话,“撤了饭菜就下去吧,今晚我要早些歇息,不必伺候了。”
“诶,王妃……。”杜嬷嬷眼巴巴的看着年玥离去的笨拙身影,被年玥的吩咐一时堵得无言以对,末了,只好一拍大腿,长叹一口气。
左右站着的白茶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觉得杜嬷嬷这嬷嬷真是当的不容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