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嬷嬷身上的肥肉微微一颤,缓缓抬了脸,拿眼小心的去看年玥的脸色,“王妃,老奴其实只是怕王妃……。”
女人的心,还是只有女人最清楚,虽然这是一个男人三妻四妾的不公世界,但没有哪个女人能真的容忍,自己的男人却搂着别的女人。
然,比起瑶王妃那样处处都在算计王爷利用王爷的女人,她自然更愿站在王妃这边。
“二姐身为溱王的爱妃,溱王去看她,不是名正言顺的事么,反倒是我……。”后面的话,年玥没有再说,只是以一记讥诮的冷笑代替。
听着她一句句冷漠疏离的溱王,还拿与王爷已经和离之事说事,杜嬷嬷心里是知道的,王妃必然还是动了怒气,只不过这王妃不比总把声色挂在嘴上和脸上的人罢了,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而这,也是杜嬷嬷最担心的。
“王妃,恕老奴说句以上犯上的话,如果不是瑶王妃总拿着对王爷的恩情利用发挥,王爷若不是个嘴硬心软之人,王爷也就不会总是轻易的对瑶王妃心软了……。”说着这样对于一个奴才而言可称是大逆不道之言来做安抚,杜嬷嬷目光全都担忧的落在了年玥隆起的小腹上。
有了身子的女子情绪总会不稳,尤其王妃又还是个这样内敛的性子,这总是把坏情绪憋在心里,对胎儿必定是不会有利的。
年玥闻声,偏头看了一眼杜嬷嬷,见杜嬷嬷这般关切的望着自己的肚子,她不禁生笑,“虽然你的话确实不是一个奴婢该说的,不过……我可并非是大家闺阁中的小女子,会被你这样的‘谗言’安抚一下,就能单纯憨傻的信了的。”
杜嬷嬷一愣,继而慌忙解释,“老奴确实不仅仅只是想用这话安慰王妃,而是老奴确实就是这般认为的啊……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岂会不知王爷的性子呢?王爷在朝堂也好,在战场上也好,确实是个精明睿智的王者,可他这情商方面……唉!“”
偏偏作为一个奴才,她又没有那个资格,在主子面前去提点和多嘴。
看着杜嬷嬷说到最后时那无奈而头痛的样子,年玥有些想笑,不过转而想想自己,笑容也变得苦涩起来。
多次的情感失败,说到底,她又何尝不是情字一上的低能儿呢?
如果她在情之一字上放聪明些,或许就不会被秦殷利用到死,最后还连累太多人陪她落得那般惨绝人寰的下场。
而嫁给秦放之后,如果能聪明的利用情字将这个男人绑的牢固些,或许,子卿就不会死,她与秦放这混蛋,也不会闹到这般僵局。
“他……什么时候去的。”想的多了,年玥就觉得心里五味杂陈的,说不清也道不明。
杜嬷嬷想了想,“嗯……大概去了不到半个时辰。”
已经走进了盥洗室,年玥展开双臂,任由早就在盥洗室里等候多时的两个小丫鬟上来替自己更衣,眉尖微蹙,“去了这么久?”
杜嬷嬷尴尬应是。
“还记得是说瑶王妃哪里不好了么?”望着盥洗室里的那面落地水银镜中的自己,年玥眸色淡然,问的有些漫不经心。
“说是昨儿个脖子伤的不轻,失了太多血不说,还在半夜里发了高烧,一直都在昏迷不醒的说着胡话呢……。”杜嬷嬷把早上那些小丫头的议论之言全都听进了耳朵记在了脑子里,这会便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别样情绪,但说话语气里,总透着若有若无的不忿。
“哦?是么……。”年玥一点也没有生气或者担忧的样子,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讨论一个从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嘴角,却勾起了令人难以琢磨的弧度,“既然姐姐伤的这么厉害,作为妹妹的我若是不去探望探望,岂不是很说不过去么?”
说着这话,她晦暗不明的视线,便投诸到了水银镜中,正站在自己身侧的杜嬷嬷身上。
虽然不是直接被那样令人肝颤的视线望着,但杜嬷嬷还是敏感的感觉到了,这让她颇为苦恼的垂下了头,苦苦在心里思索,权衡利弊。
王爷既然把王妃安排在这样隐秘的别苑里,自然是既不让外人能找到这里,也是同样不让王妃出去的,若是她把王妃带了出去,那王爷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可王妃的言下之意,分明是非要出去看瑶王妃不可的,若是不答应……
思及此,杜嬷嬷又忧心忡忡的撇向了年玥的小腹,一时真是纠结不已。
“怎么办呢嬷嬷,我突然没有胃口用膳了。”已经让丫鬟穿好了青丝罗裙的年玥,忽然低低叹了一口气,垂首垂眸,俯视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双手且轻抚了上去,“我倒是无碍,只可怜肚子里的小家伙,怕是也要跟着一起饿肚子了,这可怎生是好呢……。”
“……。”杜嬷嬷一愣,继而缄默无语,完全没有料到,向来办事成熟稳重雷厉风行的王妃,居然会跟她玩这么幼稚的胁迫把戏。
旁边一直都不言语,只乖乖做事的两个小丫鬟,却是忍不住掩嘴窃笑。
她们以前倒是伺候过王妃的,只是不像木槿那般是在跟前伺候的,所以,以前王妃的脾性,办事的手段,就算她们没见识过,却也有所耳闻过,可现在两厢对比,这眼前这位如此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小孩子脾气的王妃,还真与传言中的,大相径庭。
缄默了好一会儿,杜嬷嬷拿眼去看现在低垂螓首仿佛正在暗自神伤的王妃一眼,抬手一抹头上冒出的冷汗,叹了口气,只得妥协,“……好吧。老奴呆会就带王妃去瑶王妃现住的西府楼便是。”
“谢嬷嬷。”莞尔一笑,年玥抬眼,眼里哪里半点哀伤之色,反之倒有些得逞的狡黠之色。
杜嬷嬷扶了扶额,“不过可先说好了,王妃您可得多用一些膳食才是,您真的太瘦了!”
年玥点头,满口答应。
梳妆打扮完毕,用罢饭后,已是两刻钟的功夫之后了。
年玥在杜嬷嬷的搀扶下,沿着杜嬷嬷的步调,听着杜嬷嬷的提醒,悄悄将出这院子的方法和路线记下。
不过,在彻底走出阵法之后,杜嬷嬷却对她得意一笑,“王妃您还是莫要劳神去记刚才的出阵之法,因为这阵法可是前帝释宫的苏三爷留下的十二宫阵,半个时辰就会变幻一次阵势。”
“……。”年玥抿唇缄默,脸上有些青黑。
帝释宫的苏三,苏顾,百年前有名的奇门遁甲之神人,他所创建的许多奇门大阵,不光前无古人有此创作过,这几十年之后更是后无来者堪破过。
何况,还是这已经绝迹的十二宫。
见年玥似乎有些生气,杜嬷嬷便不再言语刺激下去,免得她真的动了大怒,赶紧搀扶着她,直奔西府楼。
话说,这西府楼倒还真是热闹,还未到院子里,就已经在远远的水榭小桥上,看到把西府楼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跟铁桶一样的侍卫了。
那阵仗,还真是气派的很。
比及年玥那不知名的小别院的冷冷清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虽然心里很明白,自己那小别院越是不起眼才越是不会让人发现和重视,就会越安全,可总有些抑制不住的不舒服。
杜嬷嬷不愧是个成精的老人儿,看似很平常的与年玥在主仆相处之中,可实际上,却是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年玥的一言一行,甚至连每一个人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此番,见年玥的视线有意无意的往西府楼外的那些气势威武的侍卫身上瞧,杜嬷嬷立刻就看穿了年玥的心思,忙笑呵呵的,状似无意的絮叨起来,“也难怪了,昨儿个晚上瑶王妃被刺客伤的那么重,如今不多派增些兵力看护,万一刺客又来个回马枪可怎生是好?啧,不过老奴却反倒觉得,这排场越大,就越是扎眼,哪个刺客不会以为这重兵把守的不是王府的重要人物?哎呀,老奴要是那刺客,也就专挑这等排场里的主子下手。”
听着耳边这些絮叨,年玥收回心神,好笑的斜了杜嬷嬷一眼,“那嬷嬷的意思,是觉得我的好二姐,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自己找死了?”
“嗳哟,王妃这话言重,老奴可不敢这般想……。”杜嬷嬷故作惊慌道。
年玥只无声的笑,不再说话。
到了西府楼繁花盛开的院门前,不出所料的被侍卫长拦了下来,杜嬷嬷出示一张玉牌后,才被得以放行。
杜嬷嬷作为王府的管事嬷嬷,府里不可能不会有人不认识她的,而她进出这里都尚需要令牌,可想而知,王府里的设防严密性,他们是只看令牌口令不看人的。
顺利进得西府楼,步上四处爬满了藤蔓凌霄花的长廊,没多久,便进了一处月洞门,到得满院生香的前院。
夏天的莲花,秋天的海棠,这话果然不错。
满院各色各种的海棠花,有许多还是稀罕的品种,稀罕的令人叫不出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