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秦殷头也不抬,继续手里的动作,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这事跟她有关。”
问的是疑问句,说出来的口气,却是肯定句。
影眸色愈发复杂,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抿嘴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道:“既有关,也无关。属下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件事怎么看,都觉得透着一股诡异。”
挑了挑眉,似生了兴趣,秦殷无声的笑了起来,“是么,说来听听。”
影应是,开始言简意赅,将两天前发生在太傅府的巨变,一一道来,“在五天前的晚上,年玥的生母七姨娘,突然暴毙身亡。紧接着,年玥倒下病重,休息两天之后的第三天,当她亲自为其生母守灵时,这事情,就一件紧接着一件,开始发生了。”
目光闪了闪,一顿之后,影继续,“而这第一件事,就是殿下您的小姨窦箫玥在灵堂上大闹不成反被训斥,而后假借动了胎气之名想躲过此次追究,却不料,被请来的京都有名的大夫相看,发现已经有孕三月有余。”
秦殷手上动作一顿,刀子停的太急促,以至于又在食指上划破了一条口子,此次,秦殷眉心紧蹙,“这怎么可能?那颗假孕药,是本宫亲自派人去玄冥宫要的,可是享负盛名的子母蛊。不过才刚刚种下,顶多也就只会在脉象上显示一个月有孕,怎么可能快三个月有余!”
影点头,十分认可这个问题的奇怪之处,“玄冥宫与我们合作多年,绝无可能在蛊上面出差错。显然,如果不是东西的问题,就是人的问题。”
秦殷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而拿药之人是属下多年信任的心腹,他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更不可能背叛。”影说的笃定,“所以说,这人的问题,一定是出现在了那大夫的身上。”
秦殷也是不置可否的点头。
关于这一点,秦殷是十分信任影的,因为影跟他一样,是个多疑成性小心谨慎的人,而他也大概知道影是怎么培养那魑魅门的暗月魑魅。
那些暗月魑魅之所以对影言听计从,身如死士,那是因为他们不光是影一手培养起来的,而且他们从小就在服用一种剧毒,一旦对影有反心,就会剧毒攻心,死无葬身之地。何况,影还握有这些暗月魑魅的至亲至爱在手,如若谁不听话,那这些人,将会被带到不听话的暗月魑魅面前,让暗月魑魅亲眼看到自己背叛的后果,亲眼看到至亲至爱如何惨死。
只是……
“倘若是这个大夫的问题,以年赋余的城府和小姨的聪明,不会看不出来。”略一思索,秦殷说的十分肯定。
影颔首称是,眸光深了几分,“没错,所以箫玥小姐和年太傅,都同时达成了让宫里的张御医前来再看一番的共识,可结果……。”
“结果,张御医把脉的结果,与那大夫的一致。”秦殷眸子一利,已经猜出了结局。
“正是如此。”关于这一点,影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秦殷突然大喝了一声,似想到了什么,面色瞬间就变了,双眸亮若星辰,眸色却深沉的令人心颤,“张御医!”
提到这个人,影突然神情一振,仿佛一下子全都想明白了过来,只是这令他有些难以置信,“半月前,太医院实行医考,这个张霆琛确实是凭着真材实料进入的太医院。而且因为人才出众,医术也是不错,更屡屡得到太医令的褒奖,各宫娘娘的青睐,口碑确实很好。这也才是前老张御医一死,他就能顺利顶替老张御医位置的原因。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二皇子秦卿,半个月前就已经安排好了进到宫中之人呐。如此,大夫和这张霆琛张御医乃同伙的话,那这一切,就能说的通了。”
“这么看来,母后这个心腹老张御医的死,就一定不只是简单的病重而亡了。”秦殷忽的冷笑起来,“秦卿这个野.种,竟然在短短半年之内,就有了如此雄厚的济济人才,还真是小看他了。他可真是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呢。”
一说到小看秦卿这件事上,影看向秦殷的眼睛里,蓦地划过一丝责备,但是很快就消失匿迹了,“箫玥小姐这件事情到了这,已经被他们串通一气板上钉钉,年赋余是不相信也难。至此,便要将箫玥小姐浸猪笼,沉塘。”
说到这,影斜睨了一眼秦殷,看秦殷的反应。
秦殷却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果然,对于太子来讲,无能之人,就只是没必要惋惜的废棋……影心里如是想,继续道:“可年瑶突然跳了出来,怎么都要为箫玥小姐沉冤昭雪。”
“这个雨表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听到这,秦殷忍不住低斥一声。
“属下以为,这年瑶表小姐,怕是已经对您姨母,她生母窦箫岚之死,产生了怀疑,于是因为箫玥小姐这件事,继而又想起了生母惨死,这才被意气冲昏了头脑。”影理智的分析道。
秦殷冷冷的嗤笑一声,“被任何事任何人冲昏头脑之人,皆不是做大事者。果然,母后真是对年瑶太过寄予厚望,以至于让年瑶自诩聪明,自视甚高,忘了脑子该怎么用了。”
“殿下说的是。”关于这一点,影也十分认同,不然接下来,“若不是表小姐被冲昏头脑,也不至于最终,入了别人的套,救箫玥小姐不成,反倒自己惹了一身腥。被年赋余当堂滴血认亲,成了不知名的野.种。”
从窦箫玥事件中,秦殷就已经猜到这是一个局,没想到的是年瑶还愚蠢的自己往里面跳,只是这个结果,“不知名的野.种?这怎么可能!”
这样的结果,真是令秦殷又好笑,又好气。
虽然箫岚姨母这几年确实按捺不住寂寞,喜欢红杏出墙,但母后曾对他解释过,这都是因为年赋余专寵小妾,箫岚姨母气不过而为之的,只是时日久了,便就有了那么个难以启齿的瘾在那儿了。
说到底,当年箫岚姨母死活都要嫁给那时还是不值一文的年赋余,还是因为真的倾慕年赋余。
所以说,他绝不相信,年瑶会不可能不是年赋余的种。
因为生长子长女那几年,年赋余与箫岚姨母还是十分恩爱的,直到后来两年,年赋余的官越做越大,越来越脱离了定国侯府的掌控。既然少了对定国侯府的忌惮,年赋余自然这才敢当着箫岚姨母的面,把姨娘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
至此,两夫妻的感情才生了变化。
关于这个,影不好评判,也不做判断,只是相信太子的结论就是,所以,他不得不感叹,“这做局之人,真是心思长歌,好一招请君入瓮。因为这个人的目的,表面看上去只不过是除掉了两个没多大痛痒的小女子,而实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往年太傅的心窝里戳着刀子,都在,挑唆年太傅与定国侯府。”
听到这,秦殷面色陡然一变,笑容瞬间凝固,“照这么说来,年赋余这次不对本宫施以援手,根本就不是偶然,而是人为造成的必然!”
别人不知道,可他们清楚的很,挑拨年赋余与定国侯府的关系,那就等于,挑拨他这个太子跟当朝太傅的关系,难怪!
想到这,秦殷手上的纂刀失了准头,不小心一划,将灵位的灵字刻偏了一笔,人也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年玥!”
这几个月来,他所有的失败,所有的受挫,皆是若隐若现,可有可无的和年玥有着千丝万缕,又像没有任何关联的样子,可这桩桩件件,零零总总,若说都只是巧合,都跟年玥没有丁点的关系,他秦殷是如何都不愿意再相信的!
然而这一次,影的想法却忽然与秦殷相悖了。
“只怕……并不一定。”影摇了摇头,目光又复杂了起来。
“什么意思?”秦殷一脸奇怪的看向影,“你不是一直笃定,这些事都跟年玥脱不了干系吗,怎么这一次……。”
影声沉如水的打断他,“因为这一次,年玥被人杀了。”
“什……被人杀了?!”秦殷感到震惊,感到不可思议。
影缓缓点头,神情莫辨。
秦殷很快就从震惊中醒转,神色凛然,“这一次你查清楚没有,她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
自从有了上一次怎么看都是年玥玩的假死游戏过后,再听到年玥死了的消息,秦殷自然持有保留意见。
“尸体已经被溱王带走,之后溱王就销声匿迹了。所以尸身的真假,属下怕是无从判断了。只是按照太傅府不少目击者的口供而言,这一次,只怕未必是假。”影说不清道不明这件事,只得将得出的结论据实而言。
听到这,秦殷忽的眼皮子一跳,“那傻子失踪了?!”
“事后祁国的摄政王就上溱王府讨要年玥的尸身,但是并没有要到,连溱王府的管家都出动了,说什么都不肯让摄政王进王府。所以,属下几句这么怀疑,只怕溱王,已经不在了溱王府中。”提及溱王,影的眉心,也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