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但笑不语,只对赵嬷嬷挥了挥手。
赵嬷嬷不再耽搁,福身后,便退出了华清宫。
彼时,东宫,落水宫中。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气氛凝滞的令人呼吸一口都极其的困难。
高位之上,太子秦殷怀抱海棠慵坐于长椅之上,张口吃下一颗海棠递到嘴边的草莓,虽满口的香甜,去甜不了他现在阴翳的心情,细长的凤目斜睨座下颤巍巍的下跪女子。
“玉姬,本宫待你向来不薄,可你居然想要残害本宫的皇长子,你说,如你这等狼心狗肺,蛇蝎歹毒的女人,本宫要怎么回你?”秦殷凤目眯起,眼中的寒鸷和话中的浓浓杀机,都令人心惊肉跳。
这玉姬,是东宫仅有的两个姬妾之中的其中一个,因为冰肌玉骨,容貌胜似雪中精灵,冰清玉洁端的高雅冷艳,被太子看中。
即便在傅长乐得盛寵之时,太子也没舍得将这玉姬如其它姬妾一般,打发出东宫。
这玉姬素来与世无争,性情尤其冷傲孤高,性喜清净,也不爱与人来往,今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水榭花园中,竟为一朵冰莲花与傅长乐发生争执,更是将傅长乐推进了注满冰水的莲池里。
冰莲花,素来以这冰而得名,开出来的花朵,比天山上的雪莲,甚至还要美丽三分,就是胜在开出来的花朵胜似冰雕,晶莹剔透。
说来,这冰莲花,还是因为这玉姬盛寵之时,太子用来讨她欢心的,想不到现在,这座莲池,却要成为玉姬香消玉殒的坟冢了。
这玉姬果如传闻那般,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被太子如此杀机浓浓的质问,还依然不卑不亢,不嗔不怒,笔直的跪在落水宫的大堂正中,神情疏冷,似被质问指责的不是自己般事不关己,“玉姬只是一介贱妾,一枚殿下手里的玩物。想要搓圆还是捏扁,自是任凭殿下高兴。”
“你好大的胆子,到了这个时候,还敢如此口出狂言。”秦殷怒极反笑。
只是很奇怪,秦殷眼中的杀意仿佛少了许多。
这让倚坐在秦殷怀里的海棠,看的分明。
殿下分明就是在这玉姬的性情上,找到了一丝年玥的影子……海棠心中暗忖,面上却是笑着为玉姬解围,“殿下,依妾身看,这玉姬妹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啊,就是这么一个人儿,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
秦殷冷哼,拂开了海棠手中又递来的水果,“不是故意的?这整个侯在水榭里的哪个太监宫女没有看见,分明就是她推漓妃下水的?难道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抹杀她想害死漓妃腹中皇长孙的恶行?!”
“这……。”海棠为难了,只好收了手,转头看向了跪在堂中的玉姬,那副悲天悯人的良善模样真是被她演绎的淋漓尽致,“好妹妹,你就说句软话吧,向殿下认个错讨个饶又有什么不行的?非得和殿下拧着做什么。殿下这般寵你,是定会宽恕你的。”
对于海棠这样的自作主张,秦殷也只是冷哼一声,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他倒没什么生气的样子,只是既不答应也不否认的缄默看着玉姬,让人实在猜不透,他到底会不会真的饶了玉姬。
“呵,贱妾已经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海棠的和事佬作风,令玉姬感到不屑,毫不领情,“何必在这玩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把戏,无聊。”
玉姬的宁折不弯令秦殷又爱又恨的无比恼火,手里的酒杯立刻摔到了玉姬的身前。
白瓷酒杯应声而碎,弹射四溅无数碎片。
玉姬不愧是当的起玉骨美人儿的称号,只是细碎的白瓷末,就划破了她外露的手背,锁骨脖颈处,还有脸蛋。
细密的划痕沁出一丝丝的殷红,在玉姬晶莹剔透的雪肤上,竟是凄美的令人窒息。
秦殷见了,忍不住涌起一丝怜香惜玉。
而海棠见了,却是再也忍不住嫉妒之火。
若比容貌,这玉姬实在比她海棠,胜出太多,往难听了说去,就是云泥之别。
怪只怪这玉姬性子太过刚烈孤高,比年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男人确实都喜欢征服烈马,喜欢征服这样的女人,可时日久了,手段用尽了,却还始终得不到美人芳心,最后,也只不过无外乎两个结果。
一个是腻了。一个是厌了。
若是这玉姬能与海棠这般懂得变通,懂得揣摩男人的心,懂得如何讨好如何抚慰男人,也就不会到了这般最终被厌弃的结果。
玉姬似不觉得的痛,身子上的数道划痕,也只是令她眉心微拧了一下,没有控诉,没有愤怒,没有歇斯底里,就像那么一座冰雕,屹立在大堂之中。
气氛,再次焦灼不下。
那抱着瑟瑟发抖的傅长乐的青禾,终于从嘤嘤啜泣中收势,找准了这个时机,声泪俱下的要为自家主子讨回公道,“殿下!您要为我们家小主做主啊殿下!”
秦殷从怒焰中恍神,这才去看堂中的贵妃椅上,被青禾包了几重被子还搂在了怀里的傅长乐。
傅长乐全身都在不断的哆嗦,眉毛上还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双眸紧闭着,巴掌大的小脸紫红一片,嘴唇也是。
看起来,就知是冻得不轻。
若是以往,他一定会小心翼翼轻轻柔柔的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给她亲自暖手暖身,而现在……
一想到这个女人已经被樊篱碰过,秦殷就觉得无比恶心。
“张御医呢!张御医怎么还不来?!”秦殷生厌的那股无形怒火无处发泄,只好发泄到了还未到的张御医身上。
如果不是傅长乐肚子里还有利用价值的皇长孙,如果不是傅长乐是链接他秦殷利用樊篱的纽带,一个已经背叛他秦殷的女人,绝对没有任何好的下场,也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种女人,真的去惩戒他现在还算是心爱的玩.物,玉姬。
这些日子相处以来,愈来愈发了解秦殷为人的海棠已经算是看的分明。
这太子殿下虽然大张旗鼓的审问玉姬,可实际上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压根就没有真的要把玉姬怎么样的样子。
看到这,海棠眼里涌动起浓浓的妒意和杀意,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任何阻碍她海棠成为殿下最心爱的女人的人,都必须清除,一个,不留。
嘴角掀过一朵阴戾的笑花,转瞬海棠就对秦殷笑靥如花的安慰,“殿下你别生气了,这样容易上火上了身子的。其实妾身还算会一些鸡毛蒜皮的养身之术,不若就让妾身现下去看看漓妃姐姐的情况,殿下以为如何?”
“你……会医术?”秦殷略带诧异的视线终于转到了怀里的海棠身上,“本宫怎么不知?”
海棠是影手底下一手调.教出来的一级细作,大概海棠会的东西,他作为主子,多少还是从影的嘴里了解过的。
海棠垂下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讷讷道:“在溱王府时,溱王总是大病小病的,管家怕有时王爷出去顽时突得这些小毛病,又不能随时带着大夫在身,于是,溱王府凡是有在溱王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没有不懂一些医理皮毛的。”
“原来如此。”秦殷沉吟了一下,对海棠的话并没有什么疑虑,因为这件事,以前他的另一个在秦放身边的顶级眼线细作,溱王府的一等大丫鬟巧银,以前就在情报中略略提到过此事。
“既然如此,你就先去给漓妃瞧瞧吧。”一挥手,秦殷让海棠到傅长乐那边去。
海棠袅袅起身,应声退下,遂,莲步轻移到了太子高座右手边不远处的贵妃椅榻前。
青禾见海棠过来,满含泪水的目光动了动,对海棠感激涕零的道谢,“多谢棠妃小主,还请小主好生给我家小主瞧瞧……。”
海棠微微一笑,声音柔婉,“你别担心,漓妃姐姐一定会没事儿的。”
边说着,边弯下腰,准备将手搭在了青禾刚把傅长乐放出来的右手手腕处。
因为海棠是背对着所有人的,所以大堂内的众人都看不见,她现在正面下的动作,尤其是小动作,小到,除了与她是面对面的青禾以外,谁也没能看见。
没曾想,顷刻之后,就听到了海棠的惊叫声,和看到了海棠惊慌失措的后退样子。
“啊!漓妃姐姐流血了,流血了……。”一边花容失色的惊呼着,海棠一边措手不及的往后倒退着。
“什么!”秦殷大惊,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大步流星的往傅长乐的方向奔走了过去。
然,人还未完全到傅长乐身边时,就已经远远看到了从傅长乐那条没能包裹进被褥里的纤细小腿上,有一条血线正从上而下的蜿蜒而下,最终傅长乐被泡的发肿发白的脚趾上汇成一处,一颗颗豆大血珠,啪嗒啪嗒的垂落到地。
秦殷有一时的怔愣住了,因为这样的场面,他从未经历过,除了傅长乐,还没有女人为他生育过孩子,更没有其它的女人,为他小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