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女人头发凌乱,头上沾满了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原本白暇如玉的身子上没有半点瑕疵,现在全身上下全被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牙印,简直是触目惊心。
他从来没见她惧怕过什么,可现在,她的身子却在剧烈的颤抖,就像风中瑟瑟飘零的枯叶。
他也少之又少见她哭过,记忆里,几乎是没有,可现在,春风里,都灌满了她低低的强力隐忍的哭泣声。
这一桩桩,一幕幕,就像一根根如她当作武器的银针,一根一根扎进了他的心脏,他的肺腑里。
且,一次比一次,扎的都还要深,都还要狠!
秦放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让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相信自己所犯下的一切,满眼慌张,手足无措,最后狼狈的仓皇逃窜,一跃上了房顶,几个纵跃便消失不见了踪影。
徒留在原地的年玥,就像一只被玩坏了,再被随手丢弃的木偶娃娃,在簌簌落下的枯叶下,一动不如,仿佛,没了生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光好似静止了,又好像流逝的很快。
不知是夜幕来临了,还是雷雨爆发前的造势太大,天空渐渐的阴沉了下来,铅云滚滚,把所有的光明全都阻隔在外,独留一片黑暗。
银色的雷电,伴随轰鸣的雷声横空出世。
原先在地不起的年玥突然像被雷电惊醒,身子很大幅度的一振后,便开始一点一点的,动了。
雨,说下就下。
不是无声润雨,也不是朦胧细雨,而是大雨,倾盆大雨。
在大雨中,跌倒了一次一次的年玥终于站了起来,手上漫不经心的拢着被扯坏掉的衣服,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可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让她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巴掌大的脸颊,所以根本看不见,她现在的模样和表情,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没有再使用武功回去,而是一步又一步,在瓢泼大雨中,机械而缓慢的前行。
不知道她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她出了这空无一人的小院子后,所走的路线并不是回太傅府的路线,而是回溱王府的路线。
有些事,她现在不得不想,有些人,她现在不得不怀疑。
她要去亲眼证实,她要去亲耳倾听……
仓皇逃走的秦放,一开始也没有回王府,而是找了个酒楼,喝的昏天暗地,烂醉如泥。
酒这个东西,有军中的规矩约束,作为一军统帅,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所以他几乎很少沾染,偶尔也只是浅尝而辄。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很容易就喝醉的,但是几乎是威逼利诱的让酒馆的掌柜起出了半窖子的酒全给喝了个精光,他也没有觉得自己有多醉。
以前的王府,对他来说是寂寥的金丝笼,一个装饰品。
有了她的王府,对他而言才是有味道有温暖的家,让他舍不得离开,总是归心似箭。
而现在。
没了她的王府,堪比地狱。
他不想回去,很不想。可双脚偏偏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还是再往王府的归途中前进。
一路上,他摘了脸上的青铜鬼面具,随手扔了青铜鬼面具,只手捂着脸,像个可笑的醉汉,在瓢泼大雨中疯笑了一路。
有人说,每一张面具就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格,很多人戴了不属于自己的面具戴久了,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时至今日,秦放也好笑的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终于到了王府,在无数将士守卫以及路过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错愕的注目礼下,秦放习惯性的,往与她成亲的主屋踉跄而去。
王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从来没有看到过自家王爷如此落拓的样子,险些没有认出来。
即便被大雨冲刷过,秦放的身上还是有很浓很浓的酒臭味。
丫鬟婆子们很想上前去搀扶王爷,可是又有些不敢,对于她们在这王府有史以来的经历中,让她们心里都很明白,不正常的王爷是相当危险的。
所以,为了她们卑微的小命,她们还是聪明的选择了,胆战心惊的目送王爷离开,与王爷最好保持一定的距离。
待到主屋门前,秦放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粗鲁的一脚踹门而入。
正在屋子里的夜明珠光下绣花的年瑶被吓了好大一跳,既被手上的绣花针扎破了手指,也被骇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当看到落拓的跟个流浪汉似的秦放,年瑶也先是一惊,差点就要喊人。
可,当看清这醉汉不是别人,而是她一直朝思暮想,却几日都未能再相见的新婚夫君时,年瑶是惊喜交加,“秦哥哥!”
秦放没有理会她的呼喊,一个箭步到了她的面前,就是捏起了她的纤纤葱指,对准了她扎破的食指,就自顾的吸允了起来。
年瑶被秦放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但惊吓后过多的,是甘甜如蜜,是羞涩脸红,“无碍的秦哥哥,不疼的。”
如果不是指尖传来的疼痛,如果不是被他含进嘴里的指尖被他的舌头触碰的发热发麻,她几乎就要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场黄粱一梦。
一切,都不过只是她不要脸的幻想。
但事实却告诉了她,这都是真的……
“娘子……你怎么哭了……。”年瑶晶莹的泪珠滴落到了年瑶自己的手臂上,秦放看的分明,所以即刻松开了她的手指,双眼迷离的望着她泪流满面的脸颊,“不要哭好不好?都是放放不好,都是放放不对,对不起,对不起……。”
一遍遍低喃着对不起,他一遍遍吻着年瑶脸上的泪珠,泪水的苦涩,令他的心脏一阵阵的刺痛。
就算再委曲求全一次,就算再窝囊一次,只要她不哭,他甘愿永远都做错的那一方。
年瑶一怔。娘子?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是秦哥哥对四妹妹的称呼。
难道说……
脸贴脸的靠近,让年瑶更加清晰,足矣打破她幻想的清晰,闻到了从秦放唇舌中喷薄而出的浓郁酒气。
顷刻,她什么都明白了。
年瑶觉得心很痛,眼神充满了受伤,骄傲和和自尊,让她下意识的抬起了双手,要去推开秦放。
可她就要动作时,唇,却被两片滚烫似火的唇给堵了住!
睁大了眼睛,年瑶难以置信的看着在自己眼前彻底放大的如玉俊颜,“秦哥……。”
秦哥哥的唇很烫很烫,秦哥哥的舌头很会缠人,秦哥哥带着酒香的味道很醉人……
初经人事的年瑶大脑一片空白,全身很快就热了酥了,毫无招架之力。
这时,刚听其它小丫鬟说王爷进了二小姐房间的小瑶又惊又喜,但更多的是不相信,所以忍不住守什么规矩,提着裙子就往主屋跑,一下就跑进了没有关上房门的屋子里,“二小……。”
后面的话,都被愣在当场的小瑶梗在了喉咙里。
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小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几番被揉了眼睛后,面前的这一幕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仍然没有消失!
赶紧捂住了自己差点惊呼出声的嘴,小瑶欣喜若狂,很想欢呼雀跃,但她还是识趣聪明的选择悄悄的退出了屋子。
待到出了屋子,小瑶便将房门贴心的关了上,然后背贴着门面,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压低了声音欢呼,“太好了……太好了……小姐终于……。”
话到后面,小瑶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一脸的慎重,“不行,万一王爷突然中途变了卦……。”
思及此,小瑶面露忧色,很快又双眼一亮,接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粉缎面子的荷包。
眼珠转了转,见到走廊上正有小丫鬟端着什么走了过来,小瑶忙叫了住,“芳芳姐,你端着什么呢?”
那个叫芳芳的小丫鬟本来向往常一样不想对小瑶有什么好脸色看,但一想到大家伙都是亲眼看到王爷进了这瑶王妃的屋子,俗话也都说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自然而然不看僧面看佛面,难得对小瑶露出一抹略僵硬的微笑,“我是来给王爷送醒酒汤来的。”
笑着说这话,芳芳心里却是在坏坏的想着,若是把这醒酒汤给王爷一灌,保管王爷精神抖擞,再也不会脑子缺弦,跑到瑶王妃这个不仁不义的女人这里呆着。
小瑶也不是个蠢物,心里其实晓得芳芳的笑里藏刀,她也不恼不怒,迎了上去,不动声色的接了芳芳手里的托盘,还不忘巴结两句,“芳芳姐姐辛苦,王爷在里头正发着脾气呢,依小瑶看,芳芳姐还是……。”
一听王爷在里面发脾气,芳芳心里对瑶王妃幸灾乐祸的同时,又不得不害怕的摆了摆手,对小瑶故作感激,“辛苦倒是不曾,只不过厨房还有些活儿要做。既然小瑶妹妹要去给王爷送去,我也只好感谢小瑶妹妹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