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这喝了三杯清茶了,可那该死的丁管家还没有过来回话。
这丁管家是秦放身边的老人,又是个人精,口风紧得很,神色表情也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所以,刚才他有意无意的试探,竟没有套出半点的口实。
而且,这溱王妃死掉的已经不是一个两个,所以,溱王府到底会不会给年玥办隆重的葬礼,这都是不确定的未知数。
所以,他就更无法从这还是那么平静无波的溱王府中,看出年玥到底有无身亡的端倪来。
偏生,他又无法开口那么直接了当的询问。
一旦开口问了,就等于他间接承认了,自己在溱王府里安插了眼线的事实。
“太子殿下,请用点心。”二等丫鬟海棠,端庄有礼的踩着莲步,走到了桌案前,朝秦殷福了福,便低垂螓首着将手上端着的精致点心,搁放到桌案上,而就趁此短短时间,趁着与秦殷这靠的极近的机会,将说话声压得极低,“殿下,溱王妃似乎没死,适才奴婢故意从主屋那边儿绕过时,还听到了溱王妃与溱王吵闹的声音……。”
秦殷当即双眼一亮,目光灼灼看向海棠,许是过于激动,手便不自觉的一把握住了海棠刚递下糕点的手,“果真?!”
海棠被秦殷的动作弄得一愣,随之,双颊微微泛红,轻轻点头,声音更软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是的,殿下。”
现下的秦殷满心都被海棠肯定的字眼而充斥满了欣喜,哪里还顾得上海棠现在是个什么反应,嘴里不禁默默念着,“她没死……没死……。”
跟随秦殷身侧进来的影,见到自家太子一听那溱王妃没死的消息,竟然激动成了这样,眼底,不禁涌起了一丝丝杀气。
他从来没见过殿下如此失态过,从来没有。
原来还以为太子只是痴迷那溱王妃,只是像玩其它女人,包括那傅长乐一样而已,可现在看来……那溱王妃实在太危险,太令人琢磨不透,现在也看不清是否与太子对立,可万一她真的站在了太子的对立面,太子还会忍心动手吗?
这让影现在产生了高度的怀疑。
但他决不能让太子殿下的宏图霸业毁于一个女人的手里。
看来,这个溱王妃,到了适当时机,就必须,以绝后患……
正从主屋气呼呼走出来的年玥,强忍还略带虚浮无力的脚步,一走进大堂内,便见秦殷手握海棠小手而一脸欣喜动情的样子,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冷笑,胃中不断翻滚,“殿下可真是好兴致。”
边说,边笑靥盈盈的朝秦殷手下方的次位娉婷走去。
一听到这熟悉的,就像冰凌子相撞那好听悦耳中偏又带着股子独特清越味道的声音,秦殷就好像整个人都是一震,见朝自己娉婷走来的确实是活着的年玥,立马从座位上嚯的站起,那在胸口激荡的激动险些把持不住,就要从嘴中冲出,“玥儿……。”
“殿下,时候不早了。”影略带机械的话,阻断了秦殷。
秦殷胸臆间激荡就像一阵激流被横生的堤坝突然阻断,生生悉数拦截回了肚子里,而理智却渐渐回笼,“知道了。”
冷然应付影一句,不耐斜了影一眼,秦殷这才换上那张俊魅无双的雍容笑脸,对上年玥,望着年玥那视线中来不及收回,或者根本就不想收回的贪婪痴迷愈加热烈,“叨扰了皇嫂歇息,本宫实在失礼。”
此番,年玥是匆匆负气出来的,一头及膝海藻卷发来不及盘成发髻,便随意懒散披散而下,只在头上戴了一串镶了鸽子血宝石的精致额链,再戴了同款的耳环和手链,身上着了一件绛红纱裙,样式简单,却添了飘逸之感,没有过多的花式和累赘,反倒更显她整个人脱俗而纯粹的美艳,且眉宇间,有种花朵被什么滋润过的艳冶风情。
这样简易却反倒更能夺人眼球的装扮,令她将异族胡姬女子的特性风情,完全显露无遗了出来。
秦殷很满意年玥现在的模样,不但是因为更能吸引他的目光,更重要的是,她如此的匆忙,会令他觉得,是不是因为她听到自己来的消息与自己一样激动欢喜,才会来不及装扮自己……
此刻这么自作多情想的浑然忘我的秦殷却似乎忘记了,自从这不长不短的认识时间以来,年玥对他的态度和脸色,尤其,是彼此越加恶化的关系又怎么会令年玥喜欢上他?
就甭提,他们之间还有那段……年玥时刻都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食肉寝皮的恨。
年玥唇角一扯,正要说话,秦放忽然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秦殷的胳膊,委屈的控诉,“呜呜……小音音……。”
一见是秦放,秦殷脸色微微一变,只得将难以自拔的视线抽回,看向抱住自己胳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放,伸出空余的另一手就要去给拍秦放以示安慰,不想,这才发现自己以为空出的手,却还抓着一只纤细小巧的女子之手,循着这手往上一瞧,便见无比紧张,却面色羞涩还未褪尽的海棠。
秦殷当即脸色一沉,赶紧甩开了海棠的手,眼底都是懊恼和厌恶,正要再回头去假惺惺的安慰安慰秦放,哪想,秦放却开了腔。
“小音音,大哥哥,大哥哥就将海棠送给你好不好,你都这么喜欢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秦殷海棠的反感反应收尽眼底的秦放,抽抽搭搭的哽咽道:“只要小音音带大哥哥去看小弟弟,小音音要什么,大哥哥都送小音音好了……。”
未等面色蓦地难看的秦殷开口,那厢已经坐在了秦殷手下次位上的年玥,便已经当先开了口,手中刚端起的茶杯哐当一声搁回了香案上,“妾身不答应。”
她什么都可以容忍,但就除了两件事不能。
第一,就是这傻子傻不愣登逛窑子,其二,就是明知前面有龙潭虎穴,还要眼睁睁看着这傻子往下跳。
然而没曾想,此话一出,却惹得两个男人反应极大。
那秦殷是双眼一亮,难掩激动的看向年玥,竟再也不顾身份悬殊,脱口就唤了年玥的名儿,“真的吗,小玥!”
秦放却是异常的生气,满腹胸臆的怒火再也窝不住,气咻咻的反驳年玥,眼睛通红,“我就要去!!”
两人过大的反应倒是让年玥莫名的一愣。
这傻子倒还好说,他素来就是这个拗脾气,越是不让他干的事情,他哪次不是非要做不可的?
可秦殷这反应可就奇了怪了,她既然反对秦放跟去皇宫看夕妃和小皇子,那不是会有违他想陷害秦放的初衷,所以他不是该极力蛊惑秦放一起去,而非这反其道而行,如此兴奋的不支持秦放一道去,不是?
嘶……秦殷这么高兴,还无耻过头的喊自己的名字,莫非,这次又是冲自己来的?
要真是如此,反倒是好了,她倒是不必再时刻挂心那小傻子的安危了。
此刻的年玥在看到秦放进来,又提出非要跟去冒险的要求后,满心全都是去关心秦放了,哪里还在意的到秦放适才给秦殷提出送出海棠的事情。
倒是那海棠,眼见溱王妃不答应王爷送给太子殿下,眸子里便生了恨意,可她很不甘心,又为太子卖命多年,早就芳心暗许,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她焉能错过?
于是乎,海棠毫无顾忌的跪在了地上,朝秦放叩头,“奴婢是溱王府的奴婢,王爷如何处置,都是奴婢的福分,奴婢不敢不从。”
海棠这一跪,这一套说词,倒是让秦放痛快了,心里相当的舒坦,对海棠这个秦殷派来自己身边的走狗的厌恶感,瞬间升华成好感,冷艳高贵的抬了抬下巴道:“以后你就要伺候好本王的小弟,晓得了否?”
海棠喜极,自然顺杆往上爬,“是,奴婢……。”
“多谢皇兄美意,可海棠到底是皇兄府上的得力丫头,本宫还是不夺人所好的好。”厌烦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海棠,秦殷想也不想,就用了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词推辞,说话时,还把温存的视线转向给了年玥,还妄图年玥像刚才那样,将这件事据理力争的拒绝到底。
海棠没想到太子殿下竟然如此直截了当的拒绝自己,眼里有了委屈的泪意,唇瓣咬的死死地,心里却在不断告诫自己,殿下这是为了任务,所以才不得已不要她的。
见秦殷又在对年玥暗送秋波,秦放恨得牙根直痒痒,不满的嘟起了嘴,摇了摇秦殷的胳膊,“难道小音音不欢喜海棠?那大哥哥的红儿翠儿小音音喜不喜欢?”
秦殷正要不假思索的不耐拒绝,旁边矗立一侧的影突然只用了两个人能听见的传音入密,暗暗告诫道:“殿下谨慎些,若做过了头,难免会令海棠这颗棋子对您心生不满。”
秦殷一愣,只得抿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