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凤鸣大陆凡涉及灵魂的话题,如日中天的光明教廷都会给划出一条浅显易懂不可逾越的红线。依照作为光明教廷三大理论支柱之一《菲利门书》的阐述。‘凡符合上帝意愿者,死后灵魂得以升入天堂’。
以这句看似有点蛊惑人心的经文为依据,教廷中处主导的右翼派系便解读出一个排他性的结论。但凡发生在人间的一切未得到官方认可的非常规灵异事件和现象,都将视为不被上帝所宽容,天堂所不容需要净化的对象。而那些在灵魂领域孜孜探索的个体户,一经发现除了少数才华横溢的被教廷下属几个对外不存在的机构吸纳,大部分只会等来永远只做火刑判决宗教法庭的邀请。
对于整天在地里刨食的普通农户来说,吸食人脑的僵尸,玩弄灵魂的亡灵法师仅是吓唬调皮孩子的故事。但这不意味着他们会无知无畏愿意和死人有什么瓜葛。恰恰反正那可是除了贵族最让他们畏忌的东西。
在花露城堡西北六公里处有一片荒芜的平原便是这样一处贴着贵族和尸体双重标签的地方。
半个月前这块属于兰尼切斯公爵家门口的地方发生一起能为道尔侯爵胸前再添一枚铁十字勋章的冲突,一支仍在花露平原游荡的阿顿王国残兵,在这片适合骑兵集团冲锋的开阔地上遇到了一个最糟糕的对手——道尔侯爵的直属骑士团,这也是目前光辉帝国驻防花露平原唯一成建制的重装骑兵。
于是,次日地上便出现了一座用九百多颗脑袋搭起的京观。虽说在花露城堡的露台上根本望不见这座另类建筑,但这一炫耀武力的举动似乎还是影响到了城堡女主人看风景的好心情,在一封以兰尼切斯公爵名义措辞并不算友好的信件送到道尔侯爵书桌上后,花露平原上最高军事统帅很不情愿地把这九百多颗人脑和他们的身体就地掩埋。
对于这场发生在光辉帝国高层间连轻量级博弈都算不上的小小试探。刚从难民过渡为平民的花露平原的农户们自然无从知晓,但这不妨碍他们本能地离着新领主的家门口越远越好。谁也不想试试那位从未露过面的公爵大人鞭子是否仁慈。况且那里还是片晦气的坟地。
深夜,一只三色犬出现在这片白天都人迹罕至的‘禁区’。也只有这类处于食物链低端堕落成腐食动物的猎食者才会成为这里的客人。而油光锃亮的皮毛看得出它最近过得不错。只是今天在地上连续刨了几个洞后,胃口向来不错的三色犬发出一声失望的哀鸣,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任何摆上餐桌的大餐变得难以下咽。
正当它准备带着遗憾恋恋不舍告别这张‘餐桌’时。身下并不夯实的地面猛然一抖,警觉的三色犬奋力向旁边一跳,想要避开突如其来的危险。然而一只从地里钻出称之为爪子更贴切的手臂扣住它的脖颈,把它已经跳起悬空的身体拽回到地上并将所有的挣扎化为徒劳的奢望。
地上的浮土慢慢拱出土包,随后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慢慢从地下爬了出来,浮肿走样的身体,化脓腐烂的皮肤,一身早已破败不堪的阿顿王国制式军装似乎了表明他的身份,最重要的这个手里还拎着断气三色犬的家伙没有头颅。
僵尸,在凤鸣大陆任何一个时代单凭卖相就不被主流所欢迎的物种,即便是把他们从安息之地唤醒的亡灵法师也不会对这种低级炮灰投来太多的关注。不过,突然出现在花露平原的这个不速之客有些与众不同,至少失去作为核心的头颅还能存活这个事实就值得亡灵法师倾注几分钟热情。而他接下来做的事就让人有些瞠目结舌。
无头僵尸用他那只已经部分腐烂见骨手指抠紧三色犬的脖子,用力一捏,三色犬体内的血液便如同即将涌出地表的岩浆沿着血管隐射出一条条鲜红的光路,随后这些美妙的光线以一种逆向流动的方式顺着僵尸的手臂注入他的身体。当最后一丝光线从三色犬身上消失后,这个好容易滋养起壮硕体型的倒霉蛋宛若飞灰。皮毛,肌肉,内脏随风而逝。只留下完整的骨架。
吸收三色犬全部精华的僵尸并没有神奇地修复残破的身体,而是反常规地血肉如崩塌的雪山一块块掉落,变成一具站立的骷髅,之后一道转瞬即逝的光晕在他身上闪过,让他的骨架变得格外晶莹洁白。如果资深的亡灵法师在这里一定会感到惊讶,两个亡灵物种间转化这是被冠以‘亡灵世界权杖’的难题,相比下来那个专属僵尸头目威力夸张自残版的溶血术以及之后能强化骨骼的头领之光便黯淡许多。
接着这个极具研究和收藏价值的亡灵异类拧下三色犬的头骨放到自己极不相称的肩上,灵魂之火透过头骨露出一双绿莹莹渗人的眸子,扭扭脖子适应下身体,这个行为举止怪异的亡灵走到旁边一处融化积雪汇集成的水塘前,借着月光就像留恋于试衣间中的贵妇名媛搔首弄姿摆了几个姿势。大概是用来形容一堆骨头架子美感的词汇在任何一种语言中都属于稀缺贫乏的部分。审美品位似乎不低的亡灵很快放弃了这个摧残自尊的自虐行为。顺手拧下连自己也瞧着别扭的头颅。
‘望’了眼远处山峰上依稀的灯火,在这片并不富庶的平原上,夜晚仍能见到灯光的地方只有占据唯一制高点的花露城堡。这个奇怪的亡灵在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后,脚下浮现一个华美繁琐的六芒星魔法阵。下一刻身影已经出现在城堡大门前。
只是没等这个审美挑剔的小骷髅好好打量下面前的建筑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它砸得粉碎。对于已经大致摸清新主人底细的花露城堡仆人们来说,那小山般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并不陌生,那是城堡两大招牌打手之一的哑巴门托。
这个处处透着原生态味道的大个子站在一堆碎骨中,如同一只寻找猎物的警惕猎犬鼻翼微微颤动,在原地停留片刻,确定再没有入侵者之后,几个与魁梧身材极不相符的轻盈跳跃消失在夜幕中。但几乎就在这个武力值超强的大个子离开的同时,从碎骨间飘荡起几缕青烟在空中汇聚成一个浅蓝色光莹。随后穿墙而过飘入城堡。
如今的花露城堡在被神秘的女主人接管后,一踏踏的金券送出去换回成箱的艺术品。这让城堡内的艺术氛围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既然有这么一位艺术气息浓郁的主子,那么投其所好怎么看都是个性价比划算的投机机会。因此,城堡内稍有点野心抱负的仆人都会闲暇时拿起诗集,
出现在城堡内部的光莹没在任何一件雕塑或油画留恋,而是如同拖着长长彗尾的光箭速度迅捷直奔楼上,最后在一间并没什么特别的房门外停下摇摆不定。任谁都能看出这个小东西此时的犹豫彷徨。在经过几次艰难的心理斗争,终于穿过了那道对它形不成任何阻碍的房门。
房门的另一边只有一张并不舒适的小床。床上熟睡着一个男孩,很难想象如此简单的房间便是在整个光辉帝国都算是大人物的兰尼切斯公爵的卧室。看着床上睡梦中时而皱眉,时而反侧的兰尼切斯,光莹稍作停留似乎鼓了鼓勇气一头扎进兰尼切斯的胸口,慢慢融入进去。
天地一色的苍茫混沌,数十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山峰将整个空间分割成若干由小径相连的区域。大地上是数以万计不分派系相互残杀的黑甲武士。这就是兰尼切斯梦中的世界。
作为这个世界的客人,漂浮在空中的光莹不由一颤,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同样一袭黑甲的兰尼切斯也在其中,只是娇小身材显得有些异类。对于这个还没被权欲阴谋浸染的孩子来讲,这已经是兰尼切斯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从他记事起便一遍遍重复这个梦境。如果非要找寻其中的不同,那就是当第一次初临梦境时,还处于懵懂状态的兰尼切斯便被面前的一个黑甲武士一剑削掉了脑袋。第十次做同样的梦时,已经可以拉上两三个陪葬。
今天,兰尼切斯又一次出现在他熟悉的梦境中,在这个拒绝恐惧,疲惫,也不需要强壮身体做基石的世界,他可以肆意挥霍生命做一切不计后果的尝试。今天也是如此,凭借一次次用死亡换得的经验,单从战技层面已经不逊于中位剑士的兰尼切斯挥动两把长匕首顺着盔甲的缝隙插进前面武士的腰眼一拧一带,将伤口扩大到足以致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