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明天就是决斗了,亚瑟,你准备好了吗?"贝迪维尔一边吃着早饭一边担心地问。亚瑟这几天基本上都没有怎么准备过战斗啊(只和龙们嘀咕了不少只有他们能够听懂的东西),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策想了几个,但是不到实战无法知道效果如何。"亚瑟不以为然地道,"反正我的底牌都被尤恩斯大公爵掌握了个大概,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亚瑟还在这样说着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从窗外射了进来,直指托维尔的眉心!
啪!亚瑟瞬间用餐刀格挡开那道黑影。那东西在半空弹跳了好几秒,落地,锋利的尖端扎在木质地板上。众人这才看清那道黑影是一支纯黑色的箭。箭表面甚至泛着紫色的光。
"可能有毒,谁都别碰!"亚瑟的脑子瞬间转了起来,他指挥道:"莲音,用魔术盾保护好托维尔。贝迪,崔斯坦,跟我来。"
"太迟了,他们见偷袭不成,早就逃远了。"崔斯坦嚷道。
"不迟,"亚瑟道,"就看你做得怎么样了。"
鱼人少年心里清楚,对方是在莲音魔术结界感应范围以外发起的攻击,也就是说,对方的所在地至少在两百英尺以外。------两百英尺以外射来的箭!那家伙是暗杀的高手,一击之后高速离脱是必然的动作。如今恐怕已经跑远了!亚瑟还想追?这是痴人说梦吧?
崔斯坦纳闷着,跟着亚瑟和贝迪维尔冲出屋外。同时,亚瑟大喊:"贝迪,哪个方向?要精确的!"
"十一点零五分的方向,"狼人少年辨别着空气中的气味马上叫道。毒箭上的气味在他嗅觉的世界里形成一条线。在这个无风的日子里,线的指向清晰地呈现着。
"崔斯坦,你可以象伊文那样帮我做个垫脚的射击吗?"亚瑟又问。
"从没试过。但射出足以推动人的冰箭是可能的。朝你背后射吗?伤到你可别怪我。"崔斯坦瞄准了贝迪维尔所指的方向,准备施放魔术。
"你只管射就好了!"亚瑟往贝迪指示的方向跑去,一边等待崔斯坦的出手时机。
"...不管了!"崔斯坦蓄力放出了魔术。他射出巨大的冰箭,用轨道加速的魔术让冰箭瞬间加速到子弹一样的快,朝亚瑟的方向直飞过去。亚瑟一个凌空翻腾,脚稳稳地踩在冰箭上,跟着冰箭一起飞了出去。
"这太方便了,我一定要学会这招。"崔斯坦羡慕地说。
高速飞出去的冰箭很快就追上了刺客,刺客还在拼命的跑着,但是他眼看要被追上了,马上转头朝亚瑟射来一箭!
"天真!"亚瑟一剑击碎了用来做踏脚石的冰箭,冰箭的碎片像是散弹一样撒向刺客,不仅低档了刺客的攻击,还扬起冰雾遮盖了对方的视线。
"抓到你了!"亚瑟已经来到了刺客的身后,一剑,剁掉了他的双脚。再一剑,砍掉左臂。最后一剑,把右手手碗整个切去!
狐人刺客见自己已经跑不掉了,于是张开了嘴,打算咬舌自尽。
"你想得美!"亚瑟早已把准备好的一打块破布塞进了狐人的嘴里。
滚滚滚滚滚。被削成人棍的狐人在地面上滚动了好一段距离才停下,亚瑟慢慢地走过去,抓住这名刺客的头发把他吊了起来。
"喂,还没有死吧?"亚瑟冷冷地问。
狐人刺客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了意识。
当狐人刺客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安置凳子上,被削掉的残肢也包扎好了。亚瑟在这名刺客的嘴巴上套了个嘴套,让他能够勉强说话的同时又无法咬舌自尽。
"醒来了吗?"亚瑟坐在一旁问,"现在,该怎么折磨你,才能让你把肚子里的秘密都吐出来呢?"
"kali'gugalu'mas,va,dahagon'dara......"狐人用众人听不懂的语言呢喃了几句。
"这是什么?"亚瑟问贝迪维尔,"狐人族的语言?"
"不,这不是语言,这是咒语!"一旁的兔人莱德大喊道。
狐人的身体开始发光并且膨胀起来,就连亚瑟也知道不妙了。他瞬间想出对策,对准了狐人狠狠地一脚踢过去,把这名刺客从屋内踢飞出去!
刺客像是个足球一样,撞碎了窗子的玻璃,飞出屋外,没有飞出多远就爆炸了。
本来往外飞散的玻璃碎片,被爆风卷起,再一次往屋里飞了进来!刚好坐在窗子附近的托维尔,快要被碎片所伤!亚瑟情急之下只好冲了过去,挡在了豹人少年的身前!
"呜!"亚瑟闷哼了一声,无数的玻璃碎早已扎进了他身体没有盔甲保护的地方。特别是左臂,扎得满身玻璃渣,血淋淋的。
托维尔看着受伤的亚瑟,愣了。
"啧,这群狐人疯子,连这种状况都已经事先想好了对策吗?!"亚瑟一边压抑着怒火,一边伸手去拔除左臂上的玻璃碎片。
托维尔静静地帮忙亚瑟,不说什么。
"这样看来,想要从那些狐人手上搞到情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崔斯坦说,"就算是催眠,也必须一直在他们清醒的状态下来做才能成功。搞不好他们意志坚定得根本不吃催眠这一套。"
"我们总会找到方法的。"亚瑟说。
"不,不知道你们说什么!"躲在桌子下发抖的莱德说,"好恐怖哇!我只是来蹭饭的,要是知道你们这里是这么危险的话,打死我也不来了!"
"对不起,莱德。"贝迪维尔歉疚地道,"原本没有想过让你也陷入危险的。......要不要留在这里,就由你自己决定吧,你要走我不会拦你,我也可以借一笔钱给你做旅费......"
"你疯了啊,这时候才赶我走?!"兔子怒道,"那些狐人搞不好已经以为我和你们是同伙了,现在赶我走等于是叫我去送死!"
贝迪维尔愣了一下,他被深深地刺痛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知道了,你就留在这里,你的人身安全由贝迪来保护,这样行了吗?"亚瑟说。
"我还得到城里去做生意啊!?你要把我软禁在这里不成?"
"真是麻烦......你出外的时候就由贝迪当你的保镖好了。贝迪,你有意见吗?"
"没有......"贝迪维尔象泄了气的气球那样,有气无力地答道,"是我把莱德牵扯进来的,他的人身安全就由我来保障好了。对不起,莱德。"
"嘿嘿,没关系的,"崔斯坦一边把兔子从桌子下拖出来,一边抱着莱德说,"你的人身安全就由哥哥来保障好了,你这个小可爱。"
"住,住手!别到处乱摸!"莱德又死命挣扎着。
"药效还在持续吗?"贝迪维尔无奈地说。
"和药没有关系!"莱德一边挣扎一边说,"他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了,没有一段时间是不可能改正过来的。"
这时候亚瑟手臂上的玻璃已经清理干净了,虽然还是血淋淋的。
托维尔想都没有多想,凑过去用舌头舔着亚瑟手臂上的伤口。
"哇啊,你在干什么?!"亚瑟吃惊地说,特别是他看见托维尔一边流着泪一边在舔着,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
"猫人的种族里,帮人舔伤口是很平常的事,"莱德说,"虽然他们只会帮自己的亲人或者最信任的人舔伤口。"
"是吗?"亚瑟道,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他还是摸了摸托维尔的头,"奇怪的风俗,不是吗?"
处理好伤口以后,亚瑟用绷带快速地包扎了一下。由于最近伤口都痊愈得很快,他就没有特别的在意。
倒是托维尔,他整天在盯着亚瑟受伤的手臂看。
"真那么在意的话,你就给他好好道谢。"贝迪维尔凑过去小声地对托维尔说。
托维尔看了看贝迪,不说话。
中午,趁贝迪维尔和崔斯坦在屋外练习剑术,莱德忙着在门外整理道具,亚瑟躺在卧室里养伤的时机,托维尔走了过去,拉了拉亚瑟的衣角。
"恩?怎么了?"亚瑟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看着豹人少年。
"......洗...洗澡喵。"托维尔红着脸说。
"什么?现在才中午......我晚上再帮你洗可以吗?"亚瑟不耐烦地说。
托维尔摇了摇头,指了指亚瑟受伤的手臂,然后重复道,"给亚瑟...洗澡喵。"
亚瑟终于听懂了,托维尔的意思是,受了伤的亚瑟自己洗澡不方便,所以他想帮亚瑟洗------这孩子的想法真奇怪。
早上打了一场,满身是汗臭味和血腥味的亚瑟,想想这也不错,也就没有拒绝。
托维尔一边帮亚瑟擦背,一边按摩着亚瑟的肩膀,手法之熟练,看得出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年的奴隶了。
弄好了以后,他示意亚瑟泡进浴缸里,看起来他准备让亚瑟一边泡澡,一边继续帮亚瑟按摩。
"不用了,你也洗干净身子一起过来泡吧。"亚瑟说。
托维尔跪在一旁小声说:"我没有那个资格喵......"
"笨蛋,快点洗干净了泡进来,不要我重复第三遍。"亚瑟道。
一会儿后,托维尔腼腆地爬进浴池里。
"看你这样子,是有什么想说的吗?"亚瑟问,"既然都打定主意要说了,就快点说啊?"
豹人少年把身体缩成一团,似乎热水的热力还无法驱走他身上的寒意。他颤抖着小声说:"你们都叫我托维尔,对吧喵?但是我本来并没有名字,我只是实验体第一百零七号喵。"
实验体?
亚瑟一言不发地等待着托维尔继续他的话。
"那是狐狸们的强化战士计划喵。从同盟宗族的每一个村子里抽选出一个婴儿,带到他们的研究所里,每天注射特殊的药物控制他们的成长喵。"
"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创造两种东西:强力的战士军团,以及世界之壁的主钥匙喵。"
亚瑟的心脏被重锤敲了一下似的,停顿了好几秒。
"世,世界之壁的主钥匙?你刚才说的是世界之壁的主钥匙?"他追问道。
恶寒让豹人少年更加缩作一团,他哆嗦着小声说,"是的,是[主钥匙]喵。我听那些狐狸们说过,不会错的喵。他们需要一个生命力非常强的身体来承受他们已经得到手的所有[钥匙碎片],让那些碎片在那个身体里融合成一个完整的[主钥匙]喵。然后就可以用这个[主钥匙]来开启世界之壁了喵。"
"成为[主钥匙]的人会变成怎么样?"亚瑟又追问,他有不好的预感。
"钥匙碎片是以咒文的形式刻印在身体里的喵。"托维尔哭道,"光是一个碎片刻印在体内就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负担了喵。如果把六个钥匙碎片都放进去......内脏会破裂,思考会停止......会死的喵。无论体格多好,都只是使用一下就死掉的祭品喵。"
"我这样没用的家伙,成为不了优秀的战士,于是被分配到是钥匙测试组喵。我看着和我一起长大的小孩们被这样一个一个地弄死,只为了实验能不能把钥匙放进身体内喵。"托维尔激动地哭道,"他们一个一个地膨胀爆炸,身体到处飞散。那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喵!"
"好了,好了。"亚瑟轻抚着托维尔的头安慰道,"就这样把,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停止好了。"
"不......让我说完喵。"托维尔小声说,"那次测试只到第六十个实验体死去后就终止了,我捡回了一命喵。但这还没有完,狐狸们认为我们无法承受钥匙的力量,是因为内部实在太脆弱了喵。于是,他们开始着手改造我们的内脏喵。"
"那段日子简直是在地狱里的日子喵。身体被随意拆开玩弄,弄得破破烂烂的,只为了让他们研究怎样改造内脏喵。"托维尔小声道,"就是现在,还能感受到那份痛楚喵......."
"他们对你的改造成功了吗?"亚瑟问。
"他们没有改造过我喵。"托维尔哭道,"我只是早期的实验体,被弄得破破烂烂,认为不适合接受改造了喵。我对他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们就对我进行洗脑,想把我变成白痴,然后当作垃圾一样处理掉喵。之后......就是我变成奴隶后的事情了喵。"
"等一下。他们对你洗脑?"亚瑟说,"他们既然曾经对你洗脑,为什么你还可以像是现在这样有正常的心智?据我所知,狐人的洗脑术是很粗暴的......"
"因为他们洗的并不是我的[脑]喵。"托维尔说,"他们并不知道,虽然无法使用其它兽人的'狂化术',我却拥有一种特殊的天赋喵。------我可以把自己身体内的内脏位置对调喵。"
亚瑟并没有特别地吃惊,这和他原本的想象相差无几,只是他不知道托维尔连脑部都可以和其它脏器对换。
的确,这可以看成是一种空间魔术。如果只是在自己身体内把两个器官的空间暂时互换,是可能做到的。这种看来毫无用处而且风险极高的术,却救了托维尔一命,让他免于变成一个无法思考的白痴。
"他们把我像是垃圾一样处理掉,把我和运往光辉地域的奴隶一同卖掉,完全不知道我还拥有我自己的意识喵。但是他们以防万一,还是在我身上下了一个追踪魔术喵。魔术会探测我的感情,如果我的情绪有不正常的波动,他们就会认为我还有潜在危险,派杀手来把我以及我接触过的人清除掉喵。"
亚瑟看着满脸泪光的豹人少年:"所以,你就是为了保命,一直封闭自己的感情,就算成了奴隶被百般虐待都还是无动于衷吗?"
托维尔愣了一下,才接着说:"不,不是喵。
在我的身体被狐狸们整得残破不堪的时候,我就已经再也无法有任何感觉了喵。
在那以后,无论被整个剖开了作研究,还是被鞭子抽,还是被拳打脚踢,还是被倒吊起来当作沙袋打......我就是感觉不到痛楚......"托维尔说道这里已经哭得不行了,
"...我就是......感觉不到痛楚啊!"
肉体再疼,如果心灵麻木,就什么都感觉不到。
活着,却犹如行尸走肉般地活着。连死都不被允许的生命。
------那是何等的不堪。
"昨天晚上你哭着喊疼,就是这个原因吗?"亚瑟轻抚着托维尔的头,问,"你现在,能感觉到痛楚了吗?"
"是的喵。"托维尔看着亚瑟,一边哭一边笑道,"我会疼,我又知道什么是疼了喵。"
"那就好。"亚瑟道。
"还有一件事喵。"托维尔说,"我想你说的那个切托维亚.寇维斯......他可能是我爸爸。"
"什么?!"
"我是在一出生的时候就被带走的,本来不应该知道爸妈的事喵。但是研究所里的资料我曾经偷看过,我有可能不是狐狸们从村子里抢走的,而是......而是我的爸妈主动把我送到研究所里去的喵。因为我的[使用权转让文件]里,有这个切托维亚.寇维斯的署名喵。"
亚瑟又看着托维尔一言不发。
"爸爸像是垃圾一样地抛弃了我喵。也许就是意识到这个的那一刻起,我才开始变得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喵。"
"我是一个…….从一开始就是个被当作垃圾一样扔掉的孩子喵。在研究所里也是一直被当作垃圾来对待,就连被卖到人类世界当作奴隶时也是被当作垃圾一样处置喵。"托维尔紧抓住亚瑟的手哭道,"没有把我当作是垃圾看待的,就只有你们了喵。"
亚瑟叹了口气,不说什么,一直等托维尔哭完为止。
"决定了。"他帮豹人少年擦干身子的时候说,"下一次再见到寇维斯那家伙,我一定替你赏他一记拳头。你要我打他的脸好,还是打他的肚子好?"
"......都打喵。"大哭过后的托维尔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他冲亚瑟微笑道。
其实亚瑟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托维尔这些蹩脚的谎话里有好几个不自然的地方。
可是,他能清楚感觉到,托维尔的哭泣是真实的。没有经历过那些悲惨的事情,不可能有这种真实的哭喊,也不可能有那种悲伤的泪水。
所以,亚瑟宁愿去相信托维尔,不去戳穿他。托维尔隐去的一部分真实,他宁愿不去追究。
他只是希望托维尔不要再被自己的过去继续侵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