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白安安很夸张的呼了口气。
是自己觉得一个人无依无靠的缘故吗,总觉得离开萧止墨后,再提起那个名字,心情更难以平复。
就像儿时生病,一提爸爸的心情一样,觉得是依靠,也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委屈。
“陆以川?”男孩念叨着名字,可眼神还是看着她的全身。
“嗯。”
又应了一声后,她把头压的很低。
而这时,男孩在看到她身上越来越明显的特殊后,他那浅浅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而后说:“小姐姐……在我帮你做事情前,你能回答我一个其他的问题吗?”
“嗯,你问吧。”
这时,从男孩的角度看去,竟然看到白安安身上,围绕了一圈淡淡的青绿色力量,从头到脚,包裹着她的全身,而力量也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是从白安安破裂的伤口处,缓缓流出,进而裹住了她,形成了一层防护结界。
甚至这层结界,在男孩来感应,能深切的感受到,这股力量的热量,似乎一靠近,就能把他烧灼的灰飞烟灭。
“小姐姐,你的周围……突然有了一圈结界,我……好像不能靠近……”
男孩的语气中,敬畏之感突然明显,白安安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没有吧,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男孩慢慢的摇了摇头,“虽然……我在阴间,是最底层最菜鸟的鬼,但也听说过关于力量的传闻,围绕着姐姐你的,不是阴力,也不是法力……”
“阴力和法力是鬼魂修的力量,是至阴之气,是冰冷的,而能有灼热的清宁之力,反过来说,就是至阳之气,是……是神力。”
说罢,男孩震愕的看着白安安,那副表情,和人类见了鬼,是一模一样的。
神力?
白安安侧眸想了想,只是想起萧止墨曾说,他是被一位天神重生的,而当天,她曾经被蓝冰儿折磨的浑身是伤,也在昏睡醒过来后恢复原样,想来也是天神的恩泽。
如此一来,她体内能有神力,怕是还被那位天神庇护吧。
于是她轻呼口气,道:“因为我之前,身上发生了很多事,被天神救过,体内留着神的神力,应该是天神保佑我吧。”
白安安这么答,是因为她看不到自己身上产生的异样。
可在男孩看来,通过伤口涌现出的神力越来越强,而在这种超脱天地的神力中,他面前的小姐姐也有了些不同。
他是最弱的鬼,但也能看到活人的灵魂,因为能看到灵魂,所以阴力再强一点,就可以挤掉活人灵魂,附身活人身躯。
之前他只是察觉到白安安身体里阴气很重,并不能看到她灵魂的模样,所以他并没多心,毕竟大多数人的灵魂与肉体是相同的,可现在……
在白安安看着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时,他看到了她的肉体内,有一个,穿着一袭白衣的女人,与她多有差别。
看到了那个,他抬起手,指着白安安哆嗦道:“不是的,小姐姐……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也是天神?”
“什么?”看男孩反应越来越离谱,白安安挑眉表示不理解。
“姐姐,你别骗我了!你的灵魂我能看得到,和你本人很像,可却不是一个人!”
在男孩话音落下后,白安安一愣怔,下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这副呆住的模样有些冷淡,男孩以为她是不想承认,便又说道:“真的是!你灵魂的脸型,是椭圆型,可你自己,下巴却很尖,你的眼睛,虽然很漂亮,但看起来不算太自然!”
“姐姐,我之前刚见你,就以为你整过容,来这里住过的,灵魂和肉体不一样的人太多了,可她们都只是脸有差异,别的地方是一样的!”
“可你灵魂的眼睛比你本人还要漂亮!那张脸,比起你本人也漂亮成熟,还穿着白色的大长袍子,和阴间那些古代女阴魂很像!你一定是天神,不然为何要掩饰自己的容貌!”
男孩叽叽喳喳叫嚷出的话,让白安安脑袋一阵抽动,耳朵里竟然泛起了耳鸣。
看男孩的表情,再听他说话的语气,以及他是一只鬼,这种种,足可证明,他不会说谎。
而她,在听了男孩子详细形容她灵魂和肉体的具体差别后,她突然觉得自己胸口闷胀,脑袋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膨胀感,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她不能左右的力量,死死压抑着……
甚至她的目光也就在男孩一直说个不停的过程中,慢慢涣散,面前的小鬼逐渐成了虚影,而胸口的闷胀也越来越明显,甚至连气息都变的短促了很多。
这种感觉,她很熟悉。
是快要休克昏厥的感觉。
而后,她也真的就……在男孩诧异急于求证自己所说是正确之时,手里的外卖摔在地上,而她也脑袋朝后,猛的摔在了床上,昏了过去。
“姐姐!小姐姐!”
看她突然倒下,男孩惊慌的大喊。
可随后,这小娃子一想,连忙换了一种口吻,“小姐姐,你要变身了吗?”
变身吗?
她没有。
那件事,或许连她本人也想不到,她在昏过去之后,眼尾突然源源不断的滑落着泪水。
而透过她的肉体,去看她的灵魂,依稀能看到两道浅浅的血泪。
她没有变身,昏迷后灵魂也没醒过来,可她这样的反应,男孩却不懂了,是他说错了什么话吗?
为什么小姐姐会好端端的突然昏倒,更甚者,醒着的时候并没哭,可睡过去后,她虽无什么表情,可越是这样,越能觉得……她的灵魂深处,在难过。
而白安安,她做梦了。
宝帐流苏,红烛长明,雕花黑木床榻,恰似一片朦胧的新婚燕尔。
她应该是躺在床上的,因模糊之中,她身上还趴着一个男人,他赤裸着上身,线条流美,虽没看到他的脸,却能看得到他那一头如墨的长发倾泻在肩上。
而就在那黑发覆盖的锁骨处,显露出别的风景。
那里,有一株梨花枝丫的刺青。
这样的梦境,在她想要抬手去拨开男子的发,细细一观那刺青模样之时,梦境一转,她突然到了一方长桌前,那里摆着一面椭圆铜镜。
她走过去坐下,先是顺着镜子,看着自己胸前的几缕长发,而后她抬起手,将发丝置于香肩之后,并把遮挡着脖子的衣襟,微微扯开了一点……
倏尔,她看到了右边锁骨上的,那和之前男子一模一样的,梨花刺青。
那样的刺青,让她在梦中也陡然一惊。
伸出手去推了推铜镜,待自己整张脸都印入铜镜之后,她看到了自己的容颜……
镜子中,她那双吊稍大眼,从恬静,在一瞬间变的惊骇无比。
这是……她?
她迟迟不敢相信,甚至又收回手,一点一点触摸着自己的脸,从下巴到额头,再到眉骨,最后到高挺的鼻梁,她的举动与镜子中的女人一模一样,这足以说明,镜子并没有映错她的脸。
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随后,从镜子中,她看到有一男子,穿着纯白刺绣绿意的长袍,悄悄站在了她身后。
然后他轻声道:“安儿……”
她慢慢回过头去,然后对上了一双,从心底都很熟悉的,桃花眼眸。
她仰头,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一张一合,可发出的音节却是——
“重。”
男孩心惊胆战的,看着昏睡不醒却在哭的白安安,使劲浑身解数,想要把她叫醒,可怎么做都不管用,白安安怎么都醒不过来。
到了半夜,她闭着的眼睛,都隐隐察觉到了红肿的迹象,胸腔里也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哽咽,可人就是不醒。
男孩想亲自去摇一摇她的身体,可忌惮白安安周围那突然出现的结界,他不敢冒险。
因他死后,也懂得了灵魂与肉体的奇妙联系,他看着她的痛苦,也有些好奇,她的灵魂深处,都经历的是什么,为什么会显露出,比他心底还要难以直视的悲伤呢?
想了半天,他最终无奈,去了冥界,去寻找白安安所说的冥界灵虫,顺便帮她打听一下陆以川,还有她为什么会突然昏厥。
……
元旦的傍晚。
H市的海边,白安安静静的站在沙滩上,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从瞳孔中,看不到一丝生气。
她身边还站着遇到的那只小鬼。
从那天白安安昏厥后再到醒过来,她哪里也没去,只是拉起床上的白被子,蒙住脑袋,硬生生哭到了又一个晚上,等她不哭了之后,那张脸,就没了初遇她时的精灵,成了一片死气沉沉。
他拿过自己寻找到的灵虫,她宛如行尸走肉般的,将虫子放进了自己的伤口处,却没说一句话。
从这细小的动作,他能看出她还有理智,只不过,可能她的心……就在那昏厥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么,她是梦到了什么吗?
这几天,他没有再说自己想要去做的事,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可以交流的灵魂,他不敢靠近,却也不想躲开,一直在歇尽所能的去逗她笑,可毫无用处。
直到她就在昨天晚上,离元旦的零点还有半个小时时,她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很小的牌位。
他看了上面的字眼后,也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陆以川,究竟是哪三个字。
然后,震惊了他的,是“亡夫”那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