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那位神穿着的米色的风衣,他有一件灰色的。
那是某品牌上个月刚上的新款,衣服还是小安子陪他一起挑的。
他更记得那日的情形,小安子看着米色和灰色两件衣服,左右不定,而他因为色盲好了,也不想再穿黑色,非要穿个别的色。
后来小安子拿着那两件衣服,很认真的对比着,然后说,“萧止墨,我觉得你还是穿灰色好,你眼睛很亮,我看到你,老想到黑色的蛇趴在灰色的岩石上,很和谐吧?”
“而这个米色,适合陆以川那样凉薄的人,颜色虽然暖,可版型……看着真冷,还是灰的适合你。”
她下意识提到了陆以川后,似乎是怕他心里介意,便连忙闭上了嘴,可他却笑着给了她一个小台阶:“那你的意思是,我又帅又温柔,对吧?”
“嗯。”
她也顺着他的话答了。
而后他们的谈话,依旧融洽,没有半分尴尬。
如今一切又衔接起来,他心中又有了一个很大的猜疑,不会他们那次买衣服时,陆以川就回来了吧?
今晚他看到他穿着那件衣服,难不成是在他身后买的?
因为一个想法,思绪又飘远了,他完全没去注意和静那一脸黯淡,迎合现实的表情。
——一定不会做的逊色于之前的他?
这话里有话啊。
她对他的怀疑她从没说过,而有些他本该去解释的事,他也没去解释,而是用很含糊的话,在试图带过。
也是啊,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有些事,何必说那么明白呢。
如今,这样的场景,不就等于周瑜打黄盖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既然接受了他的话和求婚,那有些东西,何必给自己过不去。
现在,能得到他的人,已经有满足感了。
可她沉默半晌,回答萧止墨的话却是:“话说的容易。”事做起来难。
言外之意,不相信。
萧止墨看她一眼,很认真点了点头:“的确,这样的事,必须要靠行动来证明。”
这样平心静气与她认真对话的模样,也是之前他从没出现过的。
要是在他22岁前,她吐槽他话说的容易,事做起来难,他一定抬起手指着她的鼻子叫嚷道:“你怎么不信我呢,我对你的心,天地可鉴,你不能不相信我,我还没做呢!你不能这么快否定!”
若说起来,这样的反差,虽然有不习惯,可她却觉得……很是新鲜。
心想,若是22岁的萧止墨看到如今的她,也会惊讶她与22岁的自己,天差地别吧。
因为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这样的事,应该不在少数。
“拭目以待。”
她表现娴静的宛如古代的那些闺中女子。
之后萧止墨再对她说的话,都是问她整理起来的东西,应该放在哪里。
就在他们整理不久后,萧止墨的手机响了。
拿起电话看了看,是他的助理。
来之前的路上,因他察觉到端倪后,就让助理去那天买衣服的店里问了问,估计现在是有答案了。
接起来,他没有作声,而那头便开始说着工作内容。
“总裁,根据店内销售员的排查,您买衣服走了之后,又有两三位男士进行了消费,其中有一位男人,戴着口罩,穿着一身很单薄的夏季衬衫,身高和您一般,看中和您同款的风衣后,用现金结了账,直接穿衣服走掉了。”
“什么色?”
“米色。”
听到这个,萧止墨的心彻彻底底放在了肚子里,却又被胸腔中的阴霾笼罩,跳动的没有多少力气。
那么他应该是猜对了,偷偷跟着他们的陆以川,应该是介意小安子的话,然后在他们走后,把那件衣服买了。
如今,还有多少人会把一摞一摞的现金带在身上,那件衣服十万块,那个男人用现金购买,证明他应该还没什么证件,去办理适应当今时代的银行卡。
看他今夜的打扮,怎么都不像最近几日才回来,他虽然腾空的能力证明他不是普通人类,可又能被成了普通人的他看到,说明他……应该也不是鬼了。
之前一直明白小安子心里有那位神后,他不甘心,却也早就做好了放手的准备,所以今天……
他这样的决定,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唐突。
陆以川出现了,却不在他和小安子面前出现,应该不是芥蒂他,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应该是在介意小安子的心里想法。
如今他能想到,一定是他上次死去后,小安子对他说了什么,才让那位神灵,能舍弃自己,去一命换一命。
那个被别人叫做“安儿”的姑娘,在很久前,已经是别人的女人,这个认知,他从复活后,就一直记在心里。
他虽然到现在,依旧没体会到两厢情愿的感情,但也明白,两个人的感情,总是有第三者介入在双方的内心世界里,那还是算了吧,怎么都走不到最后。
今天,他对和静的不公平,是在与他为了成全小安子的幸福,利用了和静。
想着他如果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突然和和静在一起,与小安子分开,等小安子成了一个人后,那位神,总会在小安子面前现身吧。
小安子的日记本,有一天他看到了。
上面关于他萧止墨的内容寥寥无几,写满的,都是那个叫陆以川的男人。
甚至几次她熟睡后,梦中也喊过那个男人的名字,只不过她醒来后,并不知道他听见了她的梦话。
她哪怕忘记了前世,哪怕连陆以川也在慢慢忘记,可她却想着办法的去记住,那一定是她内心深处的感情在作祟。
他永远都赢得不了小安子的心,即便因为这条命复活不容易,他为了感激那位神,去和小安子在一起,可若是有一天他和她真的盖着一条被子去睡觉了。
同床异梦的绝望,怕是比从来不得到还要难以释怀。
放弃最好了。
放弃,他还能留着一条命,去代替他的另一半,照顾另一个女人。
若有一份爱,不是对他,但在他看来,爱得之不易,真的不能辜负。
两厢情愿,或许对于他现在的心思和情况,难以得到,可是有一个属于他的家,却不难了。
想到这里,他直起身子,看向了已经将床整理了差不多的和静。
那个女人,答应他,要嫁给他了。
那么,这就表明,他会有一个属于他的家了。
只是莫名的,心里突然想到这个后,他觉得……那个一向很美的女人,她的美,在自己心中,放大了。
此时夜慢慢深了。
孤单住在萧止墨家里的白安安,还在听话的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很快便收拾满了,最后她颇有些累的坐在地毯上,抱着自己那个还没放进箱子的笔记本。
今天萧止墨不回来了,这空荡荡不属于她的地方,自从陆以川离开后,她在这地方,入睡前,总是会想很多很多。
有一种心理,可能对不起萧止墨。
可她就是觉得,萧止墨再好再温柔,给予她的再多,她还是觉得……连最后一面,都舍不得给她看的陆以川,在她心中更近一点。
若是非要想一句什么话来形容,她想,陆以川不单单是她现在还不能放下的,喜欢的人,在某些意义上,也被她的心,列入到了亲人的位置。
他再也不在了,在她心中的感觉,和再也见不到爷爷的感觉很相似。
总是控制不住的在夜深人静时,去想念。
将本子放在腿上,她垂头看着,自己写在上面的内容。
没几页,就出现了一大段文字。
[12月3号,晴。
他真的再也没出现过了。
那个男人,就这么在我梦中,简单道别,悄然而去。
我坐在这偌大的客厅内,找不到一点的归属感,如果安静下来,我总会不自觉的猛然扭头看身后……
没读大学以前,我要是那么做,肯定是害怕背后会不会突然出现个面目狰狞的鬼,可现在这么做……我好希望,真的出现个鬼。
不管是不是他,只要不是阳间的人,只要我虔诚一点,一定能打听到陆以川的消息。
我依旧记不起,那天怎么会出现在湖上,和死去的学姐发生了冲突,可我却模模糊糊有个大概轮廓,似乎在我去那里之前,和他有过一段很短暂的,有些甜蜜的时间。
或许,这只是我的幻想吧。
还有,天气越来越冷了,可我走到街上,手却不冰了,萧止墨带我看过医生,医生说我身体很好,而没有来月事,是因为宫寒严重,但等我多吃些补品,调理些时间,一定会好的。
所以,这一次,不单单是萧止墨变成了人类,我也能安全活过20岁,再活很久吗?
可是为什么,心里却不高兴。
因为萧止墨,我什么都不缺了,也不用努力读书去改变生活了,吃过一千块一只的大闸蟹,喝过一口几万块的红酒,体验到了小说里,那种奢侈生活。
但我不高兴,可又怕萧止墨知道。
我知道,他对我很好,我更清楚,他如今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可是,我真的好坏,我总是在陪着萧止墨的时候,想着快要忘记长相的他。
如果有机会,能让我再和他说一次话,哪怕是在梦中,我想问他,你明明尝不出食物的味道,是怎么为我做出很好吃的饭菜的。
你明明是手握长剑,驰骋沙场的大将军,又是怎么能对一个小姑娘无微不至的。
经历了那么多让我心力交瘁绝望无比的事后,我才懂,动心动感情,是一件很大的,会牺牲付出很多的大工程。
只是,当我现在,意义上一无所有后,却还是想,能够被他陪着,哪怕……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叔,我不想忘记你,想记你一辈子。
安。]
看到这里,白安安觉得那天的自己,有那么点矫情。
合起本子,她扭头看着沙发上铺上的一层淡淡月光,想起了那一日,在别墅里,被他护着荡秋千。
当自己顺着秋千往上荡着,心里也会悬着,但一想,背后会有一双冰冷却安全满满的大手,静静的护着她,她就想赶紧降下来,让自己的背,接触到他的手。
佯装自己和他很美好的样子。
想到这里,她眼睛里滑出眼泪,顺着鼻梁,悄悄落在她的腿上。
而她口中哼出了一首歌:
依恋,就让它依恋。
已经拥有过,你一段时间。
或许,分开是一种,所谓的成全。
爱,我会放在心里面。
而此时,有一个男人,静静的凌空而立在窗外,刚好避开了她的视线范围。
他看着她整理完行李,又盯着本子发呆,现在,一个人有些呆的,唱着一首他从不曾听过的歌。
夜色里,男人的脸庞淡然无波,眉宇间却藏着捉摸不住的悲伤。
看到了她的眼泪,他伸出了手,修长的手微微颤抖,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僵,又落寞的垂下了手,微蜷的指头,宛如冬季的树干,不带一点希望。
在空中又偷看了她很久,看到她收拾完东西,躺在床上,慢慢睡去。
那时候,他的手才有了别的动作。
将手伸进了身上那件米白色风衣的口袋里,从中掏出了一根,很漂亮的星空糖。
“M……merry……”
他的舌,轻声卷曲了几下,觉得太过生涩,剑眉一拧,他改了语言,“节日快乐,安儿。”
下一秒,他手中的星空糖突然消失,然后出现在了她的枕头旁。
上面还贴着一张手写小纸条,写着:Merry-Christmas。
那洋洋洒洒的一句英文,字迹总有些熟悉,很像萧止墨的。
看她并没因这突然的举动醒过来,而后男人才松了口气,在这半空中,隐去身子,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