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当年龙族多位祖父之一的一条赤龙,面对一只自混沌时期便存在的凶兽毫无办法时,那条赤龙自挖双眼,说了如现在玥极为相似的言语,以能连接自然能量的眼睛,引来苍天之力,让那只凶兽在顷刻间,突然消失了。
那样的力量,连他们巫族都难以理解。
而后,当年与龙族不和的妖族便称那种神秘的力量,是一种难以掌握的咒术。
因其力量,着实可怕。
虽龙族有天性善良的龙,可龙族大多数族人还是疑心强,更有多数长老企图与巫族接近,寻找其长生不老之法,望妖族也能青春永驻。
所以他们龙族见识过那条祖龙龙目的威力后,却没多少人会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
再加上龙族多有变异的妖族,如汐从小水属性过强,玥生下为赤龙,都属于同族通婚产生的异变,所以他们也有同属性龙能力却不能的例子。
在种种原因之上,龙族龙目的力量被龙族列入禁术,从此以后,龙族即便遭遇再大的危机,也没人那么做,哪怕是重单刀匹马去屠族,他们也没一条龙,自挖双眼,去要重的命。
思及此,登彦看着席无玥,他心中着实抑郁感慨。
玥的话中,说的不是木神句芒,说的是明代将军,陆以川。
的确,以存在万年有余的金龙来复活存在万万年的木神,那是不可能的。
因席无玥龙族散发出的光太过强烈,登彦抬起手遮了遮,只是这时,他看到玥的虚影化成了一条龙,只是这龙,不再是他所见过的金龙,而是如血一般,成了赤红色。
看到这个,登彦心中一震。
或许,即便是玥,他也不能保证自己的龙目和龙族去复活一个人,而他之所以毫无犹豫的去这么做,是因为他一开始也与那条自剜双目的祖父一样,都是赤龙吧。
那么,若真是这样,如果龙目的力量不足以救活一个人,那到时候,不仅陆以川回不来,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越想,登彦的那颗心跳动的越剧烈。
“敖玥!”他忍不住呐喊了一声,“你能保证,你这么做,他就会回来吗?!”
“为了汐儿,只能一试。”
这是席无玥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不同于重,并非灰飞烟灭,他的龙身在他龙族和龙目的力量下,绽放出强烈的光后,那些光线宛若与自然空间融合了一般,一点一点如水在阳光照耀下化为蒸气,慢慢的飘飘渺渺消失了。
一如他这个人,做什么都不会有准备,也不会给人太多的喘息时间,总是那么的干净利落。
哪怕这件事对于他来说,定是痛苦万分,可他到最后,依旧平静无波,明明爱的那么深,却表现的云淡风轻。
甚至连句像样的遗言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最后留下的,只是登彦手中,那一滴龙眼泪,和一片黯淡的黄金龙鳞。
一下子,这炼狱之地,只剩下了远方火海呼啸和雷鸣的声音。
蓝冰儿看着说不在就不在的人,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人们为何总觉得妖魔鬼怪是传说了。
因他们总是无比强大,可说消失时,却比任何一个人都死的干净。
有一种莫大的悲伤,在蓝冰儿心中肆虐蔓延。
之前看到重救梨白,她悲伤着自己又得不到了,再也得不到了……
可如今席无玥的离开,她大脑却一片空白,看着这恐怖的地方,她觉得……就好像自己的天塌了。
因从现在开始,她再无缘无故发脾气,再去玩小性子,再有什么邪恶心思想要去做,背后都没那个人,去默默无言的为她收拾烂摊子,去为她塑造懂事可人的完美形象了。
倏尔,她的脑海里,突然有了一个男人的一句话。
“雅水,你的良人,不是我,你该回头看看。”
回头看看。
记忆里那个淡然声音所出的四个字,在此时,就像一只重锤,一举击破了她记忆里的寒冰。
蓦地瞪大的双眼,血泪溢满了整个眼眶,她依旧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明明很清楚,自己的背后,总有一个人在护着她的一切,但她又真的,从未回头去看看。
紧接着,她脑海里又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汐儿,哥哥虽说要帮你达成所愿,但在你做事之前,能听哥哥说句真心话?”
他说的很温柔,她却有些怒不可遏,“表哥若有真心话要对汐儿说,先等汐儿放了这把火再说!”
而后,他没有经过她的同意,便握住她两只手的手腕,语速飞快道:“若哥哥说,哥哥钟意你许久,救你,护着你,都是因为想与你在一起,你怎么想?”
她被震惊。
可随后,她扭头看向了远处风雪中,那棵长在雪山之巅的梨树,心中是快要溢出的恨。
“太子殿下不要折煞汐儿,谁人都知道,您与梨白亲如兄妹,您为了梨白,与重对战也不是一次两次,在这关键时刻,您对我说那些,是想扰乱我的心,救下她?”
那次,她说的决绝而失望。
“呵呵。”她冷笑一声,接着又说道:“果然同族之人也不能行,我以为龙族只剩下我与玥哥哥了,你我便会惺惺相惜,结果,在爱面前,你我同族之情,还是微不足道啊。”
“你不信我?”那日,男子的语气隐有伤心。
“你要我怎么信你?梨白她生前若是给我个痛快,那也就罢了,她在东海之上重伤了我,接着我又被重割肉抽筋,你如今想让我饶她一命,你太子殿下安的什么心?”
“你当真想至梨白于死地?”
“对!我要让她万劫不复,只有这样,我才会没有任何阻碍,去得到重的爱!”
那次,她说的决绝,话毕之后还没忘去自嘲几句:“果真我不如安,事到如今,连我身边的人,都在为了她,设法动摇我的心,我汐……当年为了旁人倾心倾力,为何是这样的下场?”
“就连你玥哥哥,当年你被族人为难,流放去大荒,也是我担心你!比你皇室的公主还要……我说这些不是想邀赏或者证明自己,我只是……算是嫉妒,凭什么就连从不接触女子的玥哥哥,都对梨白尽心尽力,而她梨白,又给予过你什么?”
“她从出世,就一直在得到!公主的身份,妖皇妖后的情谊,皇子们的爱……没人和她抢,可她还怕我去抢!那么对我!我最爱的人,都给了她啊!难道重是她的男人后,我连偷偷思念的权力都没有吗!你要我怎么去原谅那个欲望无休无止的女人!”
话音落下,她撇着头,一副要哭的模样,却愣是没流出一滴泪,她不能哭,一旦哭了引起阴云暴雨,定会被重与梨白知道她还活着。
那一次她不知是自己哪个字眼,戳到了玥心中的柔弱,他一副生气的模样,质问她:“是不是我做点什么,你才会信我对你是真心,我想与你在一起!”
她还是觉得他在说假话,变点了点头,强势道:“有本事你动手对安放火,那我便信你对我有情意!”
可接着,他压低声音,凤眸上挑:“若我放了火,证明了我的情意,你又要如何去做,会答应我,与我成婚?”
她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逐渐意识到,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心中虽然诧异,可她却还是摇了摇头:“你明明答应我要达成我的愿望,你男子汉大丈夫,如今却食言。而我……必须要得到重一次才能甘心,若是你觉得我杀梨白过于残忍,那太子殿下,我们分道扬镳吧,从此我走我的无头路,而您身份尊贵,与我在一起,会失了身份。”
或许是她后半句话,说的太生分了,她看到他额头上突然凸起了青筋,眉头压着眼角,阴气森森。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从宽袖中掏出一只瓶子,而后一手捏着她的两腮,迫使她张开口,将瓶子中的液体灌进了她口中……
她抵抗不过,可口中还在含糊说着:“为什么给我喝你的眼泪!你又要我忘记什么!”
记忆中,他那张脸放的很大,看起来寒气逼人的凤眸里闪着淡淡的晶莹,而他却很决绝的说:“忘记我爱你。”
而后,记忆一转,便是她和他站在一株还为长大的梨树旁,梨树被熊熊烈火包围,其中还能听到一个女人的惨叫声。
她站在他旁边,心中是畅快淋漓的感觉,她不禁得意了一句:“这火烧的真美啊……”
当这些记忆冲破脑海中被他留下的封印重新想起来后,她的心竟然再也不想去纠结和安的那些纠葛了。
原来他,在很久很久前,都对她说过真心,可她却拒绝了,拒绝的毫不留情。
以至于到了现在,她一度发现端倪怀疑他喜欢她,他总是找尽借口,去掩饰,去否认,但又的的确确用他的方式爱着他。
不知席无玥是魔之前,他是年长她七岁的,姑姑家的儿子。
她这位表哥,对他们的表兄妹都很好,但因她从小长的可爱,很多表哥表弟都喜欢她,席无玥也不例外。
而他,又比别的表兄弟前,智商超群,从小就有旁人所不及的优秀,甚至因她体质特殊,他便从小寻找了各路的玄学大师,钻研玄学道术,从根本上,一直护着她。
在他18岁那年,更是能以一人之力,为她打造一座梦幻的童话城堡,当初,羡煞了家族里别的姐妹们。
但在表哥24岁博士毕业被当年某所大学邀请做教授时,她从父母那里得到了一件关于他的秘密,表哥是被姑姑在海边捡的,与他们本无血缘关系。
那年她刚好十六岁,在国外多个国家,已经是适婚龄,当初她父母那么说,也是因太过喜欢席无玥。
她表哥那种在各个领域都能做到最好,还一表人才的男人,以她母亲的话来说,只怕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玩来了,肥水不能流外人田,留着做自家女婿,真是最好了。
可她那时,即便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也知道表哥的优秀,也更理解父母的想法,可就是不想。
她觉得自己还小,但又怕别人的眼光,即便没有血缘关系,可也被她叫了十几年哥哥,她那时还不懂什么是爱,也不想去思考什么是爱。
因身边的同龄女孩,在看到长相脱俗的男孩,就会说喜欢说爱,甚至也有某些千金小姐,在见过席无玥一面后,就说出了非他不嫁的话。
她觉得,爱,好肤浅,还不如她摘下锁心扇就会看到的阴魂来的有深意……
直到她十九岁那年,突然开始做奇怪的梦,梦中有了一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后,她觉得自己心境变了。
无意听到表哥在拒绝一个女人时,说了一句“心目中新娘的模样,要与我表妹同样美丽”时,她才开始担心,若是有一日表哥真的喜欢她,那她该怎么办?
有些感情一旦变质,怕只会越走越远,她怕他真的喜欢她,却也怕若自己真拒绝了,表哥再不如以前那般对她好了。
虽然是自私,可那就是她当初所想。
于是她很冲动的告诉了席无玥一些话。
“表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可很荒唐的是,他只在我梦中出现,已经好多次了,不下五次了,你说只有阴魂才会托梦,他是不是鬼?可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就算他是鬼,我也喜欢!”
她当初的话,席无玥并不觉得她在开玩笑,还非常认真的对她说,“既然这样,那转学吧,回国读绍义大学,刚好,那所学校的校长邀请我去做古文学讲师。”
因为他的一个决定,让她在两年后,遇到了白安安,还有陆以川。
因为这两个人,她记忆里开始出现了陌生而熟悉,影响她感情的记忆,也让她慢慢知道了自己的前世,知道了表哥的身份。
原来他从很久很久前,就是她的表哥,他说之所以那么保护她,是因为这个大千世界,只剩下他们两条龙了,比大熊猫还稀有。
可现在,看着面前冥帝手中那一片金鳞,她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原来很多东西,都是他一手铺垫而来。
而他费尽心思做的事情,就是因为她曾经说,她想要和重在一起。
原来表哥如此怕她不理她,原来表哥也怕说出感情后,她和他生分了,原来他为她做那么多,不是因为他想得到安,而是想要她开心。
可是好奇怪……
安被重封印了前世记忆跟着成人的蛇妖走了,玥牺牲自己,也能为她换来重了,可她为什么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胸口的这颗心,为什么突然那么疼,明明还跳动,却宛如有什么人将其掏空了?
霎时,她突然想起,她那个死板严谨的表哥,也喜欢一首歌。
偏偏喜欢你。
当初她问他为什么喜欢,他只说“偏偏喜欢你”这五个字,他觉得很值得研究其中感情,“偏偏”二字,或是固执,或是悲哀,但又有可能是调侃。
那时她只想吐槽他,一首歌名都被他编出那么多道理,果真教授当多了,有了专业病,更何况,那首歌听起来还是伤感的曲调,怎么会和调侃挂钩呢?
于是那次,他硬生生的用调侃自嘲的语气,给她诠释了上百种教科书式的悲伤,以至于她最终忘记了她想问他啥了,甚至还被洗脑一般的,把这首歌单曲循环了好几天,听了足足几百遍。
而后她总能张口就唱出这首歌,而她唱的时候,他的长眸里,能明显看出愉悦。
而如今想起那五个字,心中却跳出的是那首歌中的几句词。
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身上的束缚消失,看着握着装有席无玥眼泪的瓶子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她繁杂的思绪里,又涌现了席无玥才说过的话。
“如果有来生,我再不会爱你。”
爱是负累。
如今,他解脱了。
但他又怕自己的爱,对她造成负累,他还留下了眼泪。
“喝么?”
恰时,登彦看着呆楉木雕的她,开口问了句。
“不必摆出悲伤痛苦的模样,这眼泪喝下去,你什么都忘了。”登彦继续说着,“汐,其实你得到的一点都不比梨白少,就单凭有一个男人这么爱你,你已经胜过千万女人。”
她缓缓回过了神,看着眼前那位比女人还要美丽的男人,只是一味的流着泪,目光瞄了瞄他手中的那只瓶子。
若是想要不痛,只需要从他手里接过瓶子就好,可为什么……一想到遗忘痛苦也会连带着遗忘了那个已经习惯他在身边的表哥,心中更为恐慌。
这是什么感情?
为何心中如此痛?
她没有作答,登彦撇过头也没再问。
却不想就在他们沉默的时候,他们头顶之上,那被层层阴云笼罩的天际突然乍现一道天雷,接着就有一道刺亮的光,在登彦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从蓝冰儿的头横劈在了她身上。
但这道光却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只有蓝冰儿知道,她看起来毫无损伤,可大脑中,却突然涌出了如海啸般扑来的记忆。
太多遗忘的事情突然挤进脑中,她没了整理记忆的力气,只剩下了剧烈的头痛,宛如整个脑袋要裂开一般……
“啊——”她呻吟出了声音。
她低着头,丝毫不知道,在那道天雷平息后,上空突然裂开了一道缝,五彩的光从中射出。
登彦在看到那个后,浑身一怔,瞳仁抖动起来,他薄唇颤了颤,呢喃出四个字:“神界大门……”
接而,那绚烂的光中,传来一道无比强大的力量,力量直至登彦,登彦感应到那不是危险,便没做出动作,却不想,他手中拿着的席无玥的龙鳞与眼泪,被那道力量吸走了……
待感受到那力量是否熟悉后,登彦喉蠕动,“娲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