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白安安只是表情隐隐有些颤动,却没有醒过来。
他似乎也没期待她醒过来,在他这些话说过后,他喉结蠕动,双眸含泪,薄唇轻启,露出了他整齐的皓齿。
而后,他咬在了白安安手腕的经脉上。
霎时,白安安眉头一揪,她白嫩的手腕上,溢出了丝丝血迹。
在他吸食了白安安第一口血之后,这七圣之中,突然发出了“轰隆——”的声响,就像建筑坍塌一般。
萧止墨闭起了眸,口腔里除了自己的血腥味后,还能感受到白安安那带着清甜的血味。
在女人的血一口一口被他咽下后,他能迅速察觉到身体内慢慢生出的力量,身上的伤口竟然也在慢慢愈合。
他与止墨合为一体后,知道他曾经吸食过白安安的血。
不知是不是他现在重伤的原因,之前白安安的血虽然能帮他提升一些力量,可却没有如今这么显著的力量。
身边坍塌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在吸食血液的时候,也安心的闭上了眼。
那是七圣塌陷的声音。
看来这第四层,是想通过闯入者的内心深处,攻击人心底最不能被触碰的弱点,待闯入者自己放弃抵抗后,七圣便趁此机会,把闯入者身上的力量全部抽走,所以……止墨才会在之前,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
想来,或许是因为止墨中招了,灵力缺失,所以他为人的这一半灵魂,才能从肉体的最深处释放出来,得一看清楚全局。
那现在,他看到了七圣之中,所有真实的景象,甚至还以白安安弥补了身上的灵力,所以他是破了七圣最后一层的幻觉,成功闯出来了。
果真是这样。
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多,仿佛自耳畔响起。
在他的舌扫了一下白安安手腕上被他咬伤的牙印伤口后,他们突然来到了七圣之外的墓室里。
但是前方一开始散发蓝光的七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一散发着蓝紫色光芒的珠子在墓室里来回乱窜。
他松开白安安,颤颤巍巍的试图站起来,可他虽九死一生,到底还是被七圣抽取了太多的灵力,难以站起身。
站不起来,那他也没再挣扎,便安静的趴在地上,又一次把眼睛闭了上去。
他没多看白安安一眼,但双眸合上,他记忆里,全都是这些年,他没有陪伴和静时,她那完美恬静的模样。
——静静,你成长了很多。
他在心里默念。
只是,他明白。
和静的端庄大方,温婉贤淑,举止优雅,全都是她无比厚重的,包裹自己的面具。
他看到了止墨为了白安安,让他捧成公主的女孩给她洗澡,也看到了他的姑娘为了讨好“他”努力的去做着他曾经期待她做的一切。
他和止墨拥有的共同记忆,是从他们合体开始的。
他不知道止墨为妖之前那漫长的岁月里究竟经历了什么,知道的星星点点,也来自他遇到白安安后,对她讲述时,他在脑海的回忆,于是也刻在他这一半的灵魂上。
但蛇妖的记忆是蛇妖的,即便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双人之前的记忆,还是不能重合。
所以,止墨不知道他对和静怀有多么深的感情。
即便止墨如今沉睡了,他亦不知他究竟是想到了什么才会想要放弃求生的欲望。
人说,灵魂与细胞,就是由记忆组成的。
这样就好,他与和静、父母、朋友组成的这一半灵魂,是他萧止墨。
而他与白安安、漫长岁月、过往历史组成的另一半兽灵,是他止墨。
他不愿意忘记和静去因为止墨爱小安子,但是……
思绪游走在这里后,萧止墨咧开满是鲜血的唇,看起来痛苦的有些撕心裂肺。
——但是,他还希望自己,不论是这一半,还是那一半,都爱静静。
即便他们拥有不同的记忆,可终究是一个人,不是吗?
还是不愿将她拱手让人,万一别人不够爱她,不能容忍她的一切缺点,让她受了委屈,该怎么办?
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明明他也有想要执一人手,与她偕老,可没机会了……在身体灵力慢慢回升,止墨回来后,他就只能躲在心里最封闭的地方了。
在那里,他看到止墨对和静的种种误解,以及厌恶。
他对和静永远的喜爱,伴随着是止墨对她永远的恨误。
纤长的手指被他缓缓的紧握住,崩出了手背上的青筋,他有多用力,内心就有多无力。
而就在这时——
那在墓室里乱窜的珠子突然来到了他眼前。
淡淡的光线让他扇了扇自己沾染着泪水的长睫毛,睁开了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突然,珠子里传来一声空洞的声音。
“什么……”他问。
“你也感知到了,若我吸干了这蛇妖的灵力,他一死,你便会自由,即便这一世不能与你心爱之人在一起,但若你想,还能与她有所情分,比如做她未来的孩子,我能帮你。”
珠子里的声音略有谈判交涉的意味。
萧止墨看着这果真有神识的珠子,刚才还隐忍的唇角淡淡一扬,“不要。”
他回答的很决绝。
“为什么?”珠子依旧没放弃,“你这样做,虽然破了我主人为我设置的四道门,但蛇妖一醒,你再也出不来了。”
“我……知道。”萧止墨回答后,脸上的笑更加明显,在紫蓝色光线的映衬下,他的肤色冷冷的,可表情却很暖。
看他不进套,珠子的声音带了些怒意:“你果真比蛇妖难搞,人性果真比妖复杂太多!”
“你错了,人其实很简单……”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放弃,你明明很想和你爱人在一起!”
珠子的问题问的很急切,颇有一种想要迅速理解人类思维的模样。
萧止墨闭了闭眸,他安静了片刻,才幽幽说出一句话:“一眼就心动的人……”
“只想做夫妻。”
话毕,他下巴抵在地上,胸腔里发出了闷闷的笑声,只难掩饰那丝悲伤。
“爱,是什么?”须臾,那急急躁躁的珠子,沉下嗓音问。
萧止墨没有抬头,亦没有太大的波动,而是轻轻回答:“你问我,我问谁?”
“你有没有在爱着!”珠子又抬高了几分声音,“你救让你消失自我的蛇妖,却不能亲自陪着你爱的人了!”
“他就是我,我不救他,要你弄死他?”萧止墨说的淡然,“而且……”
“我相信他。”
“相信他?”珠子不解,“相信蛇妖?”
“他虽不爱静静,但是……”说到这里,他抬眸看向了那颗飘在他眼前的珠子,一字一句道:“他绝对不会让静静受伤。”
之后的话,他不是在说给珠子听,而是说给了自己:“人一生,受的伤不止是情伤,还有各种各样。”
“静静是演员,经常被人恶意中伤,静静漂亮,也会被很多男人觊觎,他不爱她,但会保护她。”
“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话说至此,萧止墨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用尽灵魂深处所有的记忆,想要再抓住几秒那快速溜走的时间,去温存与和静在一起的美好,可最终……他还是失去了意识。
……
昏睡的白安安,朦胧中感觉到浑身有一种发麻的不舒服,周围还有浓浓的凉意。
她醒了,却没第一时间睁开双眼。
只是意识到自己前不久睡着后,她之前放空的脑海里涌现的是之前与萧止墨一起乘坐飞机的场景。
在机舱内,她捧着一杯热热的花茶,透过那封闭的小窗户,看着外面滚滚的云层。
有个地方,是一片淡薄平展的云,洁白与天空清透的蓝衔接,阳光铺洒在云层上,她总觉得那像极了神仙居住的地方。
她曾经做的,站在大殿外偷听重与别的男人谈话的那个梦,殿外的风景,也如那样干净梦幻。
重……
这个只在梦中想起过的名字,再一次浮现心头后,却总觉得比“陆以川”三个字要亲切很多。
是因为梦中,他曾很爱她吗?
思及此,她睫毛颤动,想要睁开眼,却发现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捂着。
她一怔,抬起手摸了摸眼前,好像是个眼罩。
看来,在她昏睡的时间内,萧止墨已经带着她离开了那个陵墓。
刚想着摘掉眼罩看看如今自己在哪里,又想看看萧止墨怎么样了,但心里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让她很绝望的事情。
那干裂的唇张了张,抿出了一个字眼:重。
只是她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甚至下一秒,她的浑身便有了如蚂蚁蚀骨的难受。
她被蓝冰儿下的蛊,还在。
唇角轻轻下撇着,还带着迷茫的脸,瞬间显露出愁苦惆怅的神色。
她摘掉了眼上的眼罩。
她在一间环境简约,光线朦胧的房间内,刚转了转头,她就看到自己身边,萧止墨也戴着眼罩,侧着身子,白色的被子包裹着他的全身,他似乎睡的正熟。
看样子,她与他都平安出来了。
在B市郊外的寺庙中,方丈在凌晨五点的时候,不放心和静,便起来看了看,结果发现和静不见后,她看佛堂门开着,便顺着和静留下的一点点小痕迹,找到了方井边。
冰冷的空气里没有一丝女人痛苦的呼救声,只有从井底传来的血腥味。
意识到和静在她不知的情况下跳了井,方丈大惊,双手猛的一合:“阿弥陀佛!”
她念叨一声,毫不犹豫的跳入了井中。
和静从自己傻乎乎的跳进来后,就晕过去了,看她那样子,怕是生命危险。
五米之高,也会死人的!
看和静身下的血都凝固了,方丈在把和静抱起来的时候,口中说道:
“问世间情为何物啊!和施主!你当真是痴啊!贫尼虽说跳入这里可以灵魂出窍,不是要你自己跳的啊!没贫尼做法,是万万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