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正常人的思路,我应该在他们俩的婚宴上喝个烂醉,起床后把一切都忘了,迎接新的一天?”徐阳自嘲。
“那倒不是,哎…反正我也要走了,你不在这儿,我倒是少了个记挂的。”
顾轻轻想说几句俏皮话,可搜肠刮肚,平日里从旁听来,书上看来的风趣话楞是一句也找不着,只得老老实实伤感道,“回去也好,看这城市乱得,人活得很是辛苦,你回到S市赶紧找个真正能陪你过一生的人。”
“我说,要不你也别走了,咱俩被人选剩的凑合一下?”
顾轻轻白了他一眼,推着他走到安检处,“废什么话,赶紧走你的吧!”
“还真傲气啊,被嫌弃的还这么嫌弃别人。”
徐阳说完冲她挥挥手,“回去吧,到了卡塞尔给我email,如果你不是穷得很的话,打电话给我也是会接的,当然是我新女朋友不在的情况下。”
徐阳转身往里走,顾轻轻从后面看到他抬起手,似是往脸上抹了几下子,抹的应该是眼泪。
她知道,经过这样的事之后,他再不是从前憨厚的徐阳,兴许会变得风趣,变得受女孩子欢迎了,可他却没了真心实意!
可,谁又管得着谁呢?
她能管住自己,就非常不错了。
想虽这样想,但她真能管住自己,把该忘的都忘了吗?
比如说——
那个人…
走出机场,外面阳光大好,排队等候的计程车周身闪着水银般的光,顾轻轻走近一辆,拉开了车门,转瞬又关上,而后跟司机抱歉道,“对不住啊师傅,我先不走了!”
她重新走回机场,进了自动门里,有句话好像是这样说的——
爱,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
那晚霍启晨送顾轻轻回家后,虽然心伤,倒也没怎么发怒,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然越是这样压抑,使得他的脸色永远都阴沉着,手下的人自是觉得压力倍增。
因此连日来,上班的员工们均是神色疲惫不堪,公司高层战战兢兢,面对老板噤若寒蝉,只能约束自己的下属,以防出现任何小失误而遭来责备。
知道事情缘由的顾明这几日也是尽量不去老板办公室,他很清楚眼下老板需要一个独处的空间,可以让他暂时松懈,不用以表面的威严来伪装。
他想不透,老板既然愿意花那么多心思和心力,按理说什么样的女人都能追得到了,怎还要为一个背弃他的女人继续费神,伤感?
他觉得不值,但作为一个谨守下属本份的人,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
在门外站了两分钟,他才敲门进去。
霍启晨背对他站在弧形落地窗前,手里的香烟已经快燃尽了,顾明赶忙将桌上装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清空,送到霍启晨面前,“霍总,JM的宋总送来了请柬,婚期定在了月底。”
烟头落到地上,溅起了少许火红的星子,不一会便灭掉了,顾明赶忙从地上捡起烟头,掐灭了才送上请柬。
他料到老板定是误会了,急急补充道,“霍总,新娘不是顾小姐!”
闻言,霍启晨猛然侧过脸,双眸怒盯顾明,仿佛他是在说笑话取笑他一般,让他受了辱,但仍是劈手夺过他手里的请柬——
火红的喜庆颜色,烫金的字,他迫切翻开,没找着顾轻轻的名字,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新娘好像已经怀孕快半年了,可能顾小姐她知道了,所以…”
霍启晨摆手打断他的话,把请柬扔到桌上,佯作平静,“顾明,我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忙吧。”
顾明带上门后,他再次拿起那烫金字的请柬反复仔细看了几遍,确认新娘不是顾轻轻之后,立刻拨了电话给宋翊,他知道这一面他们势必是要见的,即便他觉得这样有损了自己的尊严,却不得不这么做,只因他想弄清楚他和顾轻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依然是那个让他一进去就能静心的家,依然是靠湖的窗边,宋翊却面形憔悴得盘腿坐在地上,而这次招待他的不是茶,是烈性的威土忌!
就着初夏的晚风,对饮两杯后,宋翊微红着脸,“霍启晨,你一定会质问我,在孩子和轻轻二者之间到底谁更重要,对吧?”
霍启晨并不理睬他,转动着手里的酒杯,目光深邃得望着窗外。
宋翊喝了口酒,自顾自道,“如果是一个爱我的轻轻,那么在我心里她一定会比孩子更重要!我宋翊即便对不起全世界,也不会对不起她!可是…她心里真正爱的人终究不是我,她要的只是一个能帮她忘记你的人而已!”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想她会跟我如普通夫妻生活一辈子,没有爱,但至少会亲情,而且总有一天她会彻底的忘了你!你说我这是推托也好,不专情也罢,这个意外的孩子帮我做了决定,他是我的骨肉,是完全属于我的,而轻轻她并不属于我!”
他狠狠抹了把脸,接着道,“你在美国和方家千金闹绯闻那段时间,我只要哪天一早去找她,不出意外的话看到的都是她哭肿的眼睛,我不是嫌弃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她,你知道我有多爱她的!但在亲生骨肉的分离和她未来的不幸福之间,与其勉强留她在我身边,倒不如洒脱些放她离开,算我自私一回吧!”
他的话音刚落,霍启晨便碰翻了杯子,烈性液体顺着光滑的桌面淌到地上,一滴一滴,仿佛是有声音般,清脆得敲打在两人的心上。
他双目炯炯地望着宋翊,语气指责,“你知道你给我惹来了多大的麻烦?而她,如果我一直不曾喜欢上她的话,你考虑过她将会受多大的打击?我没见过比你更自私的人,对自己爱的人都要这般算计!”
宋翊说不出话来,他甚至不敢抬头对上墙壁上的灯光,只管埋头喝酒,半晌才扯了扯头发,“这世上很少有人会爱别人比爱自己多,你不是也一样?在美国不也是计划着什么吗?”
霍启晨凝视手里的酒杯,气焰顿时灭了些去,稍过了会才缓缓开口,“我记得你曾说过,你爱她爱得霸道,而我爱她爱得自私,我们谁都配不上她,若单纯从爱的角度来说,的确是这样的,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能单纯去爱的感情!”
“没错!”
宋翊抬眸,“她爱得也不单纯,你霍启晨若是没有上亿的身家,又有什么值得她爱,值得她去迁就的?”
“但她也只是一开始在乎这些金钱,往后如果我们真在一起了,就算我破产,身无分文,她还是会心甘情愿得陪我吃苦受累,我要的也只是这个!”
“所以你赢了!”宋翊的声音很是沉闷。
“她生日那天,其实你就赢了,即使往后她愿意陪我吃苦受累,也绝不会是因为爱我!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很可悲,知道吗?”
他猛得灌了口酒,“但最可悲的是,我从不挑食,她却常常把葱和蒜细心得拣出来;我爱喝啤酒,她跟服务员要的却是红酒;她接受了我的表白,却时时用戴戒指的那只手抚摸颈上的项链;她生病了,送她去医院的明明是我,但一直叫着的却是你的名字;明明是在我的车上睡着了,给她盖上我的外套,她却迷糊地跟我说,‘启晨,我不冷,你自己别着凉了!’…”
后面的话全变成了哽噎,他小口小口得喝着酒,喝得很快,霍启晨握酒杯的手亦颤抖了几下,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我再坚持个一两年,也许她的习惯会改,但她不知道,那些习惯和拿刀子捅我没什么分别,你说,换成你,你还能爱下去吗?!”
霍启晨夺了他的酒杯,扶起他,“行了,我送你回去吧。”
宋翊一手推开他,自己扶墙往门边颠颠倒倒得走去,拉开门之际他回头,“她去了北方,昨天下午的飞机!”
霍启晨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沉默得看着宋翊离开,心里对这个男人再无一丝介蒂,他想:如果换做是他,他不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
默默得看着一个不能挽回的女人上飞机,目的地却不是有关他的地方,这对宋翊而言是何其的讽刺!
北方的初夏还有些清凉,阳光却是很好的,顾轻轻在太阳下的小镇街道上走着,微微的风吹冷了她红红的脸,她闻到了木香花的芬芳,路边围了矮矮的铁栏杆。
此刻一对年轻的情侣坐在栏杆上,草叶从他们腿间探出青绿,年轻的脸庞相互看着,喋喋不休得说着什么。.
哪有那么多的话说啊?
顾轻轻想,她和霍启晨在一起的时候就很少说话,只是相互握着手,或是静静依偎,时间一分一秒得还是走得极快。
那就是成年人的感情吧?
不若年少时那么急切地跟对方袒露,长时间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便知对方心里面的想法。
小镇上的派出所位于街道中心,顾轻轻等着过马路时一眼便看到对过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小张,一张年轻的脸,短短的头看着很精神。
车子一过,她跑几步停在小张面前,“等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