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文,别来无恙!”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随风而至,接着一个身影走到了他面前。
日光似乎是随着他的到来而至,将他包裹在淡淡的光晕里,淡蓝色衬衫好似天幕般,纯净,澄澈,宁静,悠远。
“黎霆琛…”夏欣蕾动了动嘴唇,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里默默叫着他。
黎霆琛一来,深眸便锁定了夏欣蕾,望住她孤寂无助的样子,心内一阵抽痛。
“欣蕾,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的话音里有一种令人安定的语气。
“黎总,真是好久不见了!”许博文望着蓝衫飘扬的流光淡淡道。
两人就那样淡淡的打着招呼,默默对视,好似很久不见的朋友。
黎霆琛望着他冷声道,“许博文,放了夏欣蕾,这些钱就是你的!”
他冷冷一笑,“黎总,既然来了你就该知道即便今天带了赎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许博文,你还是不是男人?每次都为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有劲没劲?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不要伤害她!如果你嫌5个亿太少,我可以给你再加一点,前提是放了夏欣蕾!你放了她,我们之间的账我们自己慢慢算,如何?”
“要我放了她也不难,用你的命来换,就这么简单!”
什么?
用黎霆琛的命来换自己的命?
一命抵一命?!
他疯了吗?
他不是只要钱的吗?
怎么突然想要黎霆琛的命了?!
许博文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再卖什么药!
这一刻,一个个疑惑如丝线紧紧缠绕在夏欣蕾的心头,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黎霆琛,你可千万不能答应他!
千万不能!
黎霆琛皱了皱眉,对于许博文提出的条件倍感意外。
“许博文,我就问你一句,是不是只要杀了我,你就会放过夏欣蕾?”
“当然!”
“好,那你先放了她!”
“怎么?你是怕我出尔反尔?”
“你觉得你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闻言,许博文双眸一眯,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怎么?怕了?没想到堂堂黑bang老大许博文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谁怕了?好,放就放!”
“欣蕾,今后我不能保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黎霆琛双眸凝视她,唇角轻勾,笑里带着温柔。
唯有先把夏欣蕾救走,他才能想其他办法对付许博文!
她在这里,他不能全力以赴!
许博文站在一旁,脸色冰冷,莫测高深。
他抿唇,片刻回头对肖宇道,“你们两个,先放了她!”
闻言,肖宇上前解开了绑住夏欣蕾双手双脚的绳子。
夏欣蕾摘掉自己嘴上的胶带,“黎霆琛,你怎么这么傻,你不要管我,我不想再亏欠你,你明不明白!”
她语气凄然,却没有向这边走来,反而向悬崖边一步一步的倒退!
她不能连累她,反正许博文要的是她的命,既然早晚都要死,那么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也好!
见状,黎霆琛大惊,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欣蕾,你要做什么!”
他嘶声喊道,黑眸忽然一闪,正要向悬崖上扑去。
他知道她不是一个轻生的人,可为了他的安危,她居然要跳崖!
原来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爱自己的!
得出这个认知,黎霆琛心头一喜。
但许博文却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转身对肖宇吩咐,“肖宇,你还傻愣在那干什么,好不快去抓住她!”冷冽的声音里隐隐有一丝颤意。
可肖宇却在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肖宇!我的命令难道你都不听了吗?你还想不想继续留在我身边干了!”许博文目光一凌,声音如腊月的冰。
“对不起老大,来之前…许小姐就吩咐我,要我帮你把这个女人除掉!既然眼下黎霆琛是一个人上的山,那我们几个完全有把握抓住他,为什么还要用这个女人去换他的命?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许博文目光一寒,没想到他姑姑不单单是让肖宇来监视他,而是为了在紧急时刻除掉夏欣蕾!
眼下他内心是有些矛盾,既狠不下心杀了夏欣蕾,又想将黎霆琛抓住!
片刻,他厉声道,“肖宇,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我姑姑的?你别忘了,当初在你最穷困的时候是谁帮的你!你是想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老大,我…对不起,科我真不能违背许小姐的命令!许小姐说了,如果我临阵倒戈放了夏小姐的话,那么她…她就立刻派人杀了我全家!”
什么?!
他姑姑居然威胁肖宇!
看来她是真的怕夏欣蕾会扰乱了自己报仇的心!
“好!这可是你说的话,别后悔!你们三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阻止肖宇,把夏欣蕾给我抓过来!”许博文继而对另外三个保镖道。
“是,老大!”
“站住!你们谁再敢上来,我就立刻推她下去!”肖宇声音颤抖。
黎霆琛眼见肖宇抓着夏欣蕾,心中又惊又吓,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她救下来!
“求求你不要杀她,你要多少钱我都答应,只要你…”
黎霆琛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肖宇伸手一推,将夏欣蕾推了下去!
见状,黎霆琛眼前一黑,只觉整个世界于一瞬间似乎都停顿了,一切似乎都变得很慢很慢,所有人的惊叫声,都是那样的遥远和朦胧,就连日光也似乎像走到世界尽头那般荒诞而凝重。
风似乎停止了吹拂,树木似乎挺立了摇摆,慢的好似人世间所有的沙漏都阻滞了。
“夏欣蕾!”他狂呼冲向了悬崖,只隐约看到她连衣裙消失的影子。
空荡荡的悬崖下,随即传来夏欣蕾凄凉的话语,“黎霆琛,好好照顾你自己,这辈子我们的缘分已尽,你就不要再做徒劳的努力了!”
在最后一刻,她说的居然是这样的话!
没有了她,他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黎霆琛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然指缝间只有冷冽的风吹过,凄凉至极的风声,似在呜咽。
他的脸,瞬间惨白的面无人色,心惊,心寒,心痛,无力回天的挫败感将他彻底打倒了。
他闭上了眼睛,再重新睁开之际,眉目间燃烧着满满的怒意!
他一向是冷傲的,待人从来是宽容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而此刻他却一脚向肖宇的心窝踹去,出其不意,带着凛冽的杀意!
肖宇措不及防,被黎霆琛踹的踉跄着后退。
“肖宇,回头再找你算账!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找人下去找夏欣蕾!就算她死了,我也要见尸!”紧接着许博文冲了上来,他的脸色绝对不比黎霆琛的脸色好看!
“许博文,如果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你偿命!”黎霆琛冷笑,然后转身去车后箱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粗绳,水果刀!
拿好东西后他再次走到悬崖边,一头将绳子绑在腰间另一头让助理金伟阳扯住,随即纵身朝崖下边爬去。
“黎总,你要小心啊!”金伟看到他下崖的那刻,只觉心提到了嗓子眼,吓得脸都白了。
而他这一举动亦令许博文和他带来的保镖们咋舌!
没想到黎霆琛对夏欣蕾的感情居然这么深!
许博文胸臆间弥漫着说不出的滋味,是痛,是悔,也是不可置信!
半晌,肖宇从车上拿来了粗绳递给许博文,“老大,我知道你也很担心夏小姐,你把绳子的一头绑在腰间上,另一边由没我给你拽着,你想下去就下去看看吧!”
他瞳孔瑟缩了下,踌躇了片刻后将一端缠在腰间,另一端拿在手中,纵身跃了下去。
越是向下,他的黑眸越是幽深,心中的绝望越来越沉重,这断崖似是没有尽头!
据说就连月亮从这崖坠下去也会碎成无数片。
那个女人不知道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总之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许博文咬了咬牙,忍受胸臆间漫涌的心痛,继续向下一点一点的前进。
崖下的风极是凛冽,呼呼吹着,好似鬼哭神嚎一般,将他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
这一瞬,他赫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纵然钱再多又怎样,不还是一样保护不了自己想保护的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许博文终于到了崖底。
一片湍急的水流,以及一大片丛生的灌木。
黎霆琛在灌木丛中寻找了良久也不见她的身影,望着前方湍急的水流,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希望。
或许她恰好掉在了水中,并没死,而是被水流冲走了!
思及,他沿着水流的方向,一直找寻。
一直找到黄昏,他的保镖们赶来与他会合,他依旧没有找到夏欣蕾的身影!
另一边
许博文跪在幽冷湍急的河边,嶙峋的怪石刺痛了他的腿,只觉在一颗心似乎浸在了幽冷的冰窟中,正在一点点变凉,再次睁开眼,顿觉天地间的光芒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的空气变得刺骨的寒冷,风来,吹干了他脸上的泪水,抬头,天上不知何时挂了一轮明月。
黑夜,这么快便来临了吗?
他的内心忽然一片空落落。
她终于死了吗?
他终于杀了她了吗?
自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一直想杀她!
开始是为了一个亿去杀她,后来是为了拿她去威胁黎霆琛,获得更多的资金而杀她!
如今,他终于杀了她了!
他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但为何他的内心会如此难受?
心中好似有无数把利刃,正在绞动,将他的五脏六腑绞成了千万个碎片。
这感觉好似杀的是他最亲的人一般!
幽暗的深谷内,天边一轮明月冷冷照耀着,在山谷内投下了冷冷淡淡的清光。
他双眸紧闭,任风吹拂他的衬衫,一股深深的悲凉缭绕着他。
夏欣蕾!
夏欣蕾!
我不许你死,不许!
“老大!老大!”
“黎总!黎总!”
倏然,一把把呼唤的声音将他从悲凉中唤醒。
对了!
眼下当务之急的是要赶紧找到夏欣蕾!
他绝不能让黎霆琛先找到人!
另一边
私立医院
“医生,麻烦你一定要救救她,她不能有事的!”
“这位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抢救她,请你先在门外耐心等候。”
“我…好,麻烦你们了,请你们一定要全力以赴的救活她!”
欣蕾,你不能死,不能!
你还没有给我机会让我给你幸福,你千万不能有事!
此刻,黎俊的心里如打翻了的五味,焦虑,担心,心痛等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浑身每一个细胞…
他身上那白色的衬衫和手上已被她的血染红,血是那么的刺目,就像一团火灼烧他的双眸,刺痛他的心!
紧接着他的脑海里不由浮起让他胆寒的画面…
在他得知夏欣蕾再次被许博文绑走掉下山崖的那一刻,他疯了似的开车去事发地点,一路山路曲折蜿延,路旁是悬崖,车灯的光束穿透山间的薄雾,雾蒙蒙的一圈儿越溜越远。
他集中精神注视前方的路况,绕过一个又一个坑,开到云雾迷蒙山头上,能见度大大降低,只能减缓车。
山间安静得可怕,一路行来竟未遇上一辆车,黑天半夜的,他开始感到隐隐的不安,随即踩了油门!
站在悬崖边向下望去,下面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无止境的黑…
他悬在心头的石头随之加重了一分,压得有些快透不过气来。
欣蕾,你千万不能有事!
然此时的她…
是不是就躺在下面等着自己去救?!
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跨前几步冲到一个警察面前,揪住他的袖子,急急吼道,“你们还傻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下去找!”
警察仿佛是很理解他的冲动,温言细语,“黎二少爷,你稍安勿躁冷静点,我们必须先跟报警的人了解情况,而且还要等分局和武警调来人手,在这无底深渊下面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还是深夜…”
黎俊随即打断他,“那到底还要多久,你说个具体时间!”
“最少…也要三四个小时吧。”
“什么?最少要三四个小时?!然后了解情况也要继续耽搁点时间?搜救又要多久?你们不知道这是秋天?在山底睡一夜,就算没摔死也会被冻死!”
他声音哽咽了一下,恨自己口不择言,说出不吉利的话,忙用袖子擦了眼泪,“夏欣蕾有可能受了重伤,一分一秒都不拖不得,你们不立刻去找,难道是想害死她?!”
见状,警察很无奈,过来看现场的就两个人,而且深更半夜的,要调人也不容易,即使调到人也不一定能找到,为了不刺激家属,他索性缄口不言,见同事正站在车旁就着一个小矿灯记录,默默走了过去。
黎俊亦紧跟在他身后,顺手抄起矿灯,白光闪了几闪,他退到几步外,冷冷道,“你们不去找,我自己去!”
“黎二少爷您可别冲动啊!您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我们会尽快展开搜救的!”
“等你们开始搜救没准人都没命了!”他大声吼,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很是响亮,一张脸更是急得通红。
警察拦在他身前,继续苦口婆心,“我们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也请您冷静一点!”
黎俊一听冷静火窜到头顶,像给人侮辱了似的,提起矿灯往那警察脸上射了去,“你说的好听,如果现在是你最爱的人掉到下面,生死不明,你倒是给我冷静看看!”
趁警察被强光刺得别开了脸,他忙绕过他往前走了。
下面是个陡坡,尽是凝了霜的枯草,坡底有小片绿林冒了头,大概是青松一类的树木,余处便是层层叠叠的白雾,浩然连到另一座山头去。
“黎二少爷,您仔细看看,这下面望不到头,你连下去的路都不知道,怎么救人?就算你知道路,你有在这样的深夜行走的经验吗?这么黑的天,你以为就靠个矿灯就能找到人?你是去救人还是去送死?”
警察说完收起灯,他再次看向黑魆魆的崖底,如同被砸了一头的冰,头顶的火苗被砸灭了,连同希望一起,他明白力不从心的意思,只能哀哀的蹲在崖边,瞪大眼睛望着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洞,眼下除了等人来,难道就真没其他办法可想了吗?
菜鸟警察几句狠话冲出口便开始后悔自己的粗蛮,神色懊恼的跟着他蹲下身,“我们办事都要有程序的,救人为先,所以你也不要太着急,搜救队有经验,他们肯定能帮你找到人!”
黎俊只听了几个字于是选择忽略他接下来一连串的废话,夺过他手里的矿灯抱着怀里四处扫射,几道雾光亮嗖嗖地划过山野,他蓦然转头,“那这附近总有农户吧?”
警察也算聪明,一听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指着右手边的路尽头,“是,前面不远处倒是有个小村子!”
“好,你去找一些农户给我带路!”他说着站了起来,甚至已经面向右边,矿灯的光照得他一双眼睛澄澄亮亮,像是马上就可以找到夏欣蕾一般,希望再度在暗夜里点燃。
警察却有些为难,“这个…这个时间点,恐怕他们都休息了,这样算是扰民吧?”
黎俊懒得再听他一套套的,不顾礼数得拖他到车里,“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告诉他们,给我带路的给二十万块,找到人的给五十万!”
闻言,菜鸟警察眼睛瞪得老大!
这有钱人出手果然就是不一样!
“好,黎二少爷我们帮你一起去找村民救人!”
在泥巴路上行驶了十多分钟便到了村口,零零落落的砖瓦房子,黑灯瞎火,警察找到户人家敲门,半晌没人应门儿,黎俊走上前赶开他,抡起拳头就往门上擂,‘轰轰轰’得就听见那木板门要被卸了下来似的,警察头上直冒冷汗,这女人胆子也忒大了些,农民可是最不怕事儿的,这样吵醒人家准没好处。
他正想着,就听门里传来一个男人粗声粗气的叫骂,“敲啥敲!是哪个半夜的不回去睡觉?闯鬼的!”
紧接着门缝隙透出些灯光,木板门吱哑开了,他正要上前跟男主人好言解释,有人比他行动更快,一把将他推上前,小声在他背后叮嘱,“你别讲太多废话,几句跟他讲清楚。”
被这样警告,菜鸟警察也没好再多话,用方言跟那个男人说,“对不起,有人掉到山崖底下了,这位先生说,谁给他带路给二十万,如果找到了人就给五十万,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些人手的?”
男人思索片刻,怕是骗人的,也不回答,黎俊指了指停在前面的路虎,菜鸟警察瞬间会意,又道,“你放心,绝不骗人!你看看那辆车就知道!多少钱这位先生都出的起,你啊只管叫人来!”
男人看看车,又看看黎俊,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帮你们多喊些人来!”
过了十多分钟,原本寂静的村子沸腾起来,家家户户灯火亮起,壮丁,妇女,老人小孩纷纷打着手电筒,全奔到村口看热闹,愿意去帮忙找人的有十来个,黎俊点了个壮实的妇女给他带路,又塞了几个壮男在自己车里,剩下的人就挤了两辆三轮儿车跟在后面。
原来下崖的路不在崖边,而是从一条分岔的石子路下坎,穿过大片的林子,没准就可以到夏欣蕾!
人一多,林子里立刻变得热闹了起来,手电筒昏黄的光束交织,树干上爬满了荆棘,几个男人用柴刀劈了给后面的人开路,不时惊起树上憩息的乌鸦,翅膀一展停在坟头上,‘呱呱’叫的很是阴森。
黎俊暗暗庆幸,还好刚刚没冲动自己下来找人,这荒山野岭的,估计还没找到夏欣蕾他就会先被吓死!
走进林子深处,他不记得上坡时自己滑到了多少次,终于到了平坦的地方,那个每次在他摔倒前都会扶住他的妇女用方言说,“这里是半崖,留一部分人在这里找,再分一些人去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