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把一切都归咎到那首该死的歌上,他觉得自己不该唱那首歌,他一向认为,面对感情时人很脆弱,譬如一张压在箱底早被遗忘的旧照片,若在多年后翻出来,即使曾经爱得并不是那么深刻,但那张发黄的照片也会变成你曾经爱得深刻的证据!
于是你可能对着照片回忆往昔,为曾经的甜蜜落泪,甚至会觉得,啊!原来,她才是我内心深处最爱的人!
简轻欢,当初我们如果没有错过,那么现在的我们该有多幸福!
谭烨想着就是那首歌的错,他拼命得想向自己证明,他已经不爱简轻欢了,不再爱那个负过他的女人!
可他若再理智一点,或许就会想到,苏岩的出现是不是给了他一个错觉?
错以为她就是多年前另外一个简轻欢,他只是把当时的那种激动在多年后转移到了苏岩身上?!
或者说,他突然想尘埃落定,只是为了弥补当初与简轻欢分开的遗憾?
‘苏岩,我送你回家吧’这句话在他喉咙里溜了几百圈,站在家门口输入开锁密码时终于这句话都滚到嘴边了,却被苏岩的一句,“快点开门,外面好热啊!”给生生截住。
等到她洗完澡穿着他的大浴袍躺到床上时,一切都晚了,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很正常得剥开了她的浴袍,很正常得吻了她,也很正常得陷入****当中。
然而在子弹上膛时,他迟疑了,但已经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他没办法对着****的苏岩说出那句,‘我送你回家!’
所以在她询问的眼光下,他找了一个恨不得把自己灭了的借口…
“对不起苏岩,我…我忘了买安全套!”
苏岩的双手则温柔得攀上他的肩,体贴道,“没关系,今天我是安全期,再说了,完事后我可以吃药啊,说真的从我们交往以来,除了亲吻拥抱你都没有对我做过其他事,难道你不爱我吗?不想得到我?”
闻言,谭烨神色凝重起来,随后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瞬间闪过简轻欢的脸…
见他闭眼不说话,苏岩的热情瞬间褪去了大半,他这是怎么了?
她不明白,她都不介意,那他在介意什么?
“阳,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直到她的声音响起,谭烨才缓缓睁开眼睛,勉强扯出一丝笑意,“没事,我可能是太累了,我去洗个澡。”
然后转身走进卫生间,留下一脸愕然的苏岩。
待他洗完澡后,身上的欲火也已被压制下去,而苏岩也睡下了…
黑暗中,谭烨的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得叫着——
简轻欢!
简轻欢!
紧接着,眼角滚落一行清泪…
此刻他的心情仿若是个仅有一枚硬币,却许错了愿的孩子,想跳下喷水池拿回硬币,收回愿望,却发现千千万万的硬币中,他再也找不到当初扔下去的那一枚!
镜子里照出他黑黢黢的影子,冷气寒飕飕的,他挪了挪手,触到苏岩的发丝,凉凉的,滑滑的,像是床上铺了水帘子,拈起一缕,缠绕在指尖,仿佛丝丝缕缕都是凉透了他心的哀愁。
简轻欢!
他的嘴歇不下来,像是肚子憋了许多个简轻欢,好似非要全吐出来不可!
次日
谭烨的父母本是一家国营企业的高管,可自那家国企倒闭后,二老就去了B市以打零工为生。
之前他原本是打算要将二老接到A市享福的,但他们都不愿意离开B市,再加上又舍不得左邻右舍,于是他也就没勉强,还请了保姆悉心照顾他们二老的生活起居。
而自己这次突然心血来潮的回家并没有提前通知他父母,直到打开门进去他父母才知道他回家了。
谭母喜极而泣,忙拉着保姆去菜场买菜,他父亲是个少话的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家里才热闹起来。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知道先打个电话,你那房间程军现在正住着呢,其他房间我都没收拾,你看…”谭母吃了口饭,直嗔怪儿子不说一声就回来了,眼下他的房间正住着别人,赶也不好赶。
“我是临时起意回来看看你和爸的,住一晚就走,家里有这么多房间,我住哪间都行,怎么,程军他住我们家了?”
程军是谭烨姑妈的儿子,两人年龄相仿,在他还没出国以前,两人关系倒是挺亲密。
“你也知道他和他爸脾气合不到一块去,三天两头父子俩就会吹胡子瞪眼,我想反正我跟你爸住这么大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干脆就让他暂时住这了。”
谭母正说着就见一个身材微胖的年轻人走进了饭厅,头发梳得光溜整齐,圆脸盘,穿件灰衬衫,样子虎头虎脑的,手指上挂着个钥匙圈,转得几把钥匙‘锃锃’响,那人在看见谭烨的一霎那,眼里有抹惊喜闪过,这人正是程军!
“呵,回来的路上我还在想今天这太阳咋一直不肯不下山,原来是我们的谭大老板从国外深造回来了!”
“呵,我们正说到你呢,来来快坐下吃饭,张嫂,你再去拿个酒杯来!”谭母拖了把椅子到谭烨旁边,招呼程军坐下。
保姆拿来小酒杯,谭烨把茅台斟到酒杯里,递给程军,“我也是抽点空回来看看爸妈,明天中午吃完午饭就走。”
“你是大忙人我可比不得,难得回来一趟你就好好陪舅舅喝两盅,晚上咱哥俩再出去喝个痛快!”程军豪爽得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显然是常应酬的人。
谭烨爽快的把酒干掉,程军让他觉得亲切,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嗯,晚上还是去老地方吧。”
他口中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沿江边上的堤坝,水泥筑成的,缝隙里长了许多青草,夜晚到那里,或坐或躺,红色的月亮照在江面上,听着船行的‘轰轰’声,看长江滚滚而去,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谭烨曲膝坐在堤坝上,拉开一罐青岛啤酒,手肘支着水泥地,不管仰躺在旁边的程军,自顾自喝起来,“你现在还在国税局工作?”
程军双手交错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圆月,“是啊,做得真他妈郁闷,我想出去闯闯,如果再跟那帮人混下去,指不定哪天你就得往牢里给我送饭!”
谭烨对内地的机关单位并不是很了解,但他清楚以程军莽撞的性格,想来也混得不怎么好。
“你要知道你这可是铁饭碗,多少人求都求不来,最好想清楚!”
“呸,我才不稀罕呢!”程军偏头啐了一口,“有时想想觉得人真不该长大,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还壮志凌云得说将来要出去赚大钱,而你和简轻欢却说只想安心上完学,然后就结婚过过小日子,我当时还笑你们俩没出息,没想到现在我们的处境居然反过来了。”
江风拂到脸上,微微的湿冷,谭烨默默得喝酒,波澜壮阔的江面倒映着城市五光十色的灯火,江水流逝,灯火依然,如果他和简轻欢也像那些灯火一样,不管时间的长河怎样流逝,一切都一如从前,那该多好。
“程军,你…后来有没有在B市再见过她?我的意思是说,毕业之后她还有去过B市吗?”
“我想想…嗯,好像没有!自从毕业后,她就跟着她爸妈去了A市,B市她没再来过,想想那女人也真是没良心,跟你分手之后竟然连我也开始躲了!”
程军的话让他很是不悦,他听不得任何人说她的坏话,遂语气有些僵硬道,“她就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啊?”程军突得坐起来,偏头看向他。
“算了,都过去了,轻欢现在也在A市,我见到她了。”
“嗯?那…那你们俩复合了?”
“怎么可能!她嫁了个有头有脸的丈夫,而我也有了女朋友了,一个…跟她挺相似的女孩。”
闻言,程军脸色一变,语气不满,“我不信哪个女孩能跟轻欢相似!就算有,这世上也找不出像轻欢这样好的女孩!”
谭烨猛得捏扁易拉罐,用力掷在地上,‘当当当’几声,罐子磕碰几下才停住。
“那你说我怎么办?分手这么多年,难道我要像王宝钏一样继续苦等她回头?”
程军手支着水泥地跳起来,“可你也别忘了,当初轻欢为了跟你谈恋爱吃了多少苦!她那个妈你又不是不清楚,当时她妈有多反对你们,但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你在一起,而你那时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这辈子哪怕就是死,哪怕只剩下鬼魂也会永远守着她!可后来呢?你却跟另个女人一起出国留学深造,从此杳无音讯,轻欢喜欢上你这样的负心汉,真是她倒了八辈子霉!”
谭烨也站起来,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笑道,“我知道你话里的意思,轻欢喜欢上我是倒霉,如果喜欢上你才是幸运,对吗?”
闻言,程军双目喷火,单手上前揪住他的衣领,抡起拳头,却久久没有挥出去。
江风吹乱他们的头发,两人四目对峙,火药味亦渐渐散去,程军颓然得放开了他的衣领。
“算了,那是你们俩之间的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无权再说什么!”
他缓缓坐下,随手抓了把草扔出去,“谭烨…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谭烨随即拉开一罐啤酒猛灌了一口。
“你和轻欢交往的时候我就想揍你了!”
“我知道。”
“但我看你那时候那么高兴,知道你只是单纯的想找个人分享喜悦和幸福,我那时就在想,如果换成我是你,我那德性大概也跟你差不多!”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程军提高了音量,“谭烨,早知道你这么不珍惜她,当时我就不该断了那份决心!”
“你要真绝了那份心思,刚刚就不会总想着拿拳头对我。”
谭烨淡然一笑,接着说,“不过话说回来,即便你当时不放弃又能怎么样?轻欢她又不爱你!”
程军猛灌了一口酒,语气忿忿,“这世界真******不公平,我大一开始就喜欢她,你和她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才认识,她竟然舍弃我,喜欢上了你!”
“上大学时你不该欺负她的,那样或许还有点机会!”
“就算我没机会又怎么样,你们如今不也照样分道扬镳了?”程军望着他铁青的脸,露出一抹胜利而惨然的笑。
谭烨也笑了,两人像傻子一样,笑了半天后,异口同声,“是啊,最后…她因为钱和班里最有钱的陈毅在一起了,还在我面前和陈毅秀恩爱,呵…真是个世俗的女人!”
只是谭烨哪里知道,当初简轻欢之所以会和陈毅在他面前上演一出恩爱的戏码完全是为了他日后的前程着想?
谭烨在准备回A市之前特意约了父亲出去喝了几杯,因为在家里的话他母亲肯定不会让他父亲把酒和过瘾,而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喝得半醉半醒的时候,跟他说了一番话,一番让他足足震惊良久的话…
原来…
当年简轻欢之所以回突然跟他宣布分手并不是因为班上那个男同学家有钱,而是他的母亲去找过她!
为了证实父亲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他特意去了当年那个跟简轻欢卿卿我我的男同学的家!
那一刻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错的有多离谱!
原来当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谭烨的思绪陷入一片混乱…
回到A市后,谭烨每天正常上班下班,有条不紊得处理公事,偶尔会细心体贴得发条信息给苏岩:这段时间我很忙,你要照顾好自己,下雨出门记得带伞,诸如此类。
为了证明自己没对苏岩说谎,他在办公室里亦是忙得汗流夹背,隔间秘书办公室的电话不停的响起…
“请市场部的李经理报告下这季度的预计销售额!”
“通知海外市场部下午开会!”
“通知人力资源部张经理,下班后我会同他讨论一下有关员工积极性方面的问题!”
…
谭烨是真的很忙,每天最早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公司,他总有做不完的工作,他想不通自己都这么忙了,为什么还有想打电话给简轻欢的念头?
空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亮如白昼,他看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只有手机亮着蓝光,那上面显示正在拨出的号码,听筒里传出‘嘟…嘟…嘟”
“喂,你好。”
他慌乱得拿起手机附到耳边,却忘了该说什么。
“喂,你好,哪位?”
说什么?
跟她说他是谭烨,就是那个当初不明就里出手打了她耳光的混蛋?
“喂,请说话啊。”
对了,就说突然想看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他终于为找到借口而欣喜若狂,急急开口,“轻欢,我是谭烨。”
“嘟嘟嘟…”
办公室内又恢复了如初的寂静,他黯然的望着不肯多给他一秒的手机,清脆带点恼怒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不已,心头是那种如同浪潮激来,又缓缓退潮的失落。
平静的深海,何时才会再刮起一阵大风。
此刻他内心骤起一阵台风,狂澜得带着摧毁性的激烈。
半个月后—
谭烨和简轻欢两人没想到会在情人节这天偶遇!
商场一楼的STARBUCKS前,简轻欢穿着套黑白格子的休闲装,戴了顶遮阳帽埋头看书,尽管长长的帽沿遮住她了的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好巧,你…你一个人?你丈夫没陪你?”谭烨不待简轻欢说话,便自顾自地坐下来。
她从书中抬起头,眼里的惊诧一闪而过,见谭烨旁若无人地坐在她对面,她有些恼。
本来她是趁着霍晨希出差,所以偷点清闲出来看场电影,谁料到又遇到更麻烦的人!
“是啊,他出差了所以没办法陪我,你跟朋友来的?”她看了下四周,问。
“嗯,陪朋友来买点东西,她刚有事先走了。”谭烨没不打算告诉他,其实他是陪苏岩来买东西的,而当他余光无意间看到她之际,他随口找了个理由把苏岩给支走。
简轻欢暗想:他口中所指的朋友就是他女朋友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有些尴尬的点头,“那你自便吧。”
说完又低头继续看书,她可没那么好心会去给他买咖啡。
谭烨见她态度冷淡,顿觉有些心酸,没多加考虑就把她手中的书抽开,全然没察觉这种行为已然超出他们之间眼下的关系。
简轻欢伸手夺回书,站起身欲要离开,身后却响起谭烨沉重伤感的声音,“在你曾经爱过我的那些短暂岁月里,我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只是那些日子已成过去,我想挽留却找不到理由。”
他抓着她的手腕,眼睛凝视桌面,脸上写满回忆的伤感,接着道,“轻欢,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喜欢看张小娴的书。”
咖啡厅里没人注意他们脚落,简轻欢别过脸,强似镇定,“对不起,电影即将要开场了,我要走了,别害我浪费一张VIP的电影票。”
说完,她用力的抽了回手,飞似得奔出了咖啡厅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