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冉倾城跑出去之后,余一衫这才仔细的打量起来他所在的这个小屋,清馨而又淡雅,十分简约的装饰,并没有挂的琳琅满目。不过唯一有些违和的就是盖在他身上的这层被子和一些床单之类的东西,都是浅粉色,余一衫苦笑了一下,真没看出来,冉倾城其实还蛮喜欢这种略显粉嫩的颜色。
随后他忍不住轻轻的抓起被角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幽香,与冉倾城身上的那股香味差不多,只不过淡了许多。想到冉倾城以前也许就是他现在这样,抱着这粉色的被子躺在这里酣然入睡,心中就产生了一片旖旎之感,但是他很快就放了下来,并做贼心虚地看了看外面,似乎没有人在。
体内一阵灼热之痛,将他从无限旖旎的幻想之中拉回了现实。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都重伤在床了,心中还在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随即摇了摇头,甩出了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催起律决,修复受伤的身躯。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冉绝唱下手还真是狠,自己虽然周身经络并无大碍,但是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伤到了一般,隐隐作痛。他幽幽一叹,冉绝唱单凭多处郁结的武脉,就能有如此之强的战斗力,只怕自己若是能治好她体内的积郁,那他可能永远都不是冉绝唱的对手了。又想起自己在全身戒备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就被竹林幻阵所迷惑,这让他第一次对素未谋面的冉一徽的实力产生了一丝敬畏,只怕是律主面对他,也不能讨好。
当然余一衫并不知道,他的推测完全正确,天之涯冉一徽曾经号称天下奇才无人出其左右,一身奇门之法,诡异莫测,仅次于号称秋色三分的三个人。只不过他自从娶妻之后,就淡出了江湖事,最后在这无人知晓的青竹林,为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划下了一个令人惋惜的句号。
就在余一衫运转律魂多时之后,体内肆虐多时的掌劲余波才被完全卸除掉。而五脏六腑之上的伤,却不是他一时半会就能恢复如初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慢慢的修复。他艰难的起身,正想出去走走,却突然发现,门口凭栏之外,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躺下的时候,他的视线完全被凭栏所遮,所以看不到。而当他起身之后,视线偏到中央,他才隐隐看到一片衣角。
“咳咳!请进。”余一衫不知道是谁站在那,只能出言试探道。听到他的喊声,那个身影才缓缓的走了进来。轻轻的低着头,似乎很介意别人会看到她的脸。
来者正是冉绝唱,余一衫心中一阵狂跳,这个丫头不会是想阳奉阴违,等她姐姐走了之后,悄悄过来准备再和自己打一架吗?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冉绝唱进来之后,一直低着头,手里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余一衫放下心来,露出了一个他认为最和善的笑容,“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冉绝唱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地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
余一衫看到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红盒,他疑惑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许多浅白色丹药,疑惑道,“这是?”
冉绝唱轻声说道,“姐姐以前给我的疗伤丹,它能舒缓体内的武脉之伤,我一直没有吃,全都藏起来了。”
余一衫有些发愣,随后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吃,把它们都藏起来?”
冉绝唱依旧是用一股低沉又略微带有一丝嘶哑的声音弱弱地回答道,“我知道它们对我没用。但是我又不想让姐姐担心,就吃了。但是,但是它实在太难吃,后来我就假装吃下,把它们偷偷藏了起来。”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要告诉姐姐。”
余一衫有些惊讶,他仔细打量起来冉绝唱,本来以为她只是一个被襁褓保护之下什么都懵懂无知的小女孩,没想到她却懂这么多。“你知道你的病?”
冉绝唱点了点头,不过因为她原本头就是低下去的,所以这个点头显得有些滑稽。
余一衫仔细想了想,便了然了。想来冉绝唱的天资一样不弱,再加上她一直以来都处在冉倾城的照料之下,什么事都不用想,所以不如冉倾城那般修武之路半途而废。既然如此,再加上她的天资,发现自己体内的异状并不是什么难事。想明白之后,他就微微一笑,“好啦,你送来这丹药,是要跟我道歉吗?”
冉绝唱略微抬起了头,似乎是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却没有直接回答,“刚才你被灌气掌两次袭身,武脉一定会,所以,所以我。”话说一半,她刚刚略有抬起的头又深深的低了下去。
余一衫摆了摆手,笑道,“好啦没事了。我不会怪你的。”
冉绝唱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人就陷入了沉默。余一衫刚想再问问她的情况,突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似乎是冉倾城回来了。冉绝唱突然抬起头,然后身影便一阵虚幻,眨眼之间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个吱吱作响的窗门。余一衫长大了嘴,所谓来如风去如电,就是在形容此时的情景吗?
随后他连忙将手中的红盒子收了起来,免得被冉倾城看到。就在他刚刚收好的时候,冉倾城的身影就出现了。“你怎么起来了?”她眉头一皱,关心地问道。
余一衫笑了笑,“我又不是重病垂危,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坐起来准备动一动。”
冉倾城走到床前,不由分说地又把他按回到床上。“好好好,我知道你好的快,但是你现在给我老实的躺着。一会饭就做好了,到时候你再起来。”
余一衫也不反抗,任由她把自己重新按回到了床上。“这次我也算是有口福了,能够尝一尝你的手艺。”
冉倾城眉头一展,微微一笑,“我走的这几周家里的东西也没剩多少了。只有一些腊肉和竹笋,你别嫌弃就好。”
余一衫躺在床上,再次被她盖上了被褥。“怎么会嫌弃呢?只要是你做的,我就喜欢吃。”随后他又幽幽道,“我小时候,家里可没你这么富裕。我娘一直重病在卧,还要养我们兄弟两个。每逢过年过节,才能吃上一次肉呢。”
冉倾城在他身前坐下了,“你想你娘了吗?”
余一衫点了点头,“当然想了。已经四年没见过面了。本来出律阁的时候就想去看看,但是因为时间紧迫,只能先到太中城了。”
冉倾城的眼睛转了转,盈盈一笑,“那等我们要起身去北海妖麟的时候,可以提前几天出发,我先陪你去看望你爹娘,然后再去北海妖麟。”
余一衫心中一喜,半个身子都坐了起来,“倾城,你愿意陪我一起回家看看爹娘吗?”
冉倾城眉头一挑,瞪着眼看着余一衫,余一衫讪讪一笑,再次乖乖的躺了下来。冉倾城这才舒展开了眉角,“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余一衫嘿嘿一笑,“到时候我该怎么向我爹娘介绍你呀?”
冉倾城十分惊讶道,“那天晚上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吗?我当时不是说以后就叫你哥哥了。”
余一衫一愣,随后恶狠狠道,“你这是仗着我受伤,所以才这么为所欲为吗?”
冉倾城白了他一眼,挑衅道,“就算你没受伤,你能怎样?”
余一衫怪叫了一声,“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今日我就要明正典刑!”
说完就要对冉倾城动手,结果刚一动,整个五脏六腑就传来了一阵剧痛,他猛吸一口凉气,连忙伸手按住了胸口,额头上也浸出了几滴冷汗。
冉倾城连忙把他按了下去,皱了皱眉,“让你不听话,这下知道疼了吧?我妹妹伤你的那招叫灌气掌,它不仅能伤一个人的武脉,同时也会伤及内脏。我明天进城给你买些药,在这之前你先老老实实的躺着。”
余一衫苦笑了一下,“还不都是因为你。你都知道我受伤了还在那里挑拨我。”
冉倾城伸出手,托住了自己脑袋,凑到了余一衫的脸侧,整个眉角都弯了起来,“我就是看你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想打击你一下嘛。你还真是小气。好啦,到时候你想怎么介绍就怎么介绍,这下满意了吧?”
余一衫这才转怒为喜道,“这才是我的好倾城嘛。”
冉倾城突然幽幽一叹,“哎,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以后会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太中城一行就让我遇到了你。本来只是想利用你帮我取得龙丹,却没想到你那么傻,而偏偏这种傻劲,又害得我心中全是你的影子。”随后她又很不甘地补充了一句,“这么快就让你得手,真是便宜你了!”
余一衫嘿嘿一笑,“其实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看见你的那时起,心里就产生了莫名的悸动。这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冉倾城抚了一下他的胸前,突然问道,“我见过你的清疏笛,上面挂了一个玉佩,那个玉佩不像是男子会带的那种文佩,这个问题我一直很想问,但是却一直忍着没说。”
余一衫愣了愣,随后唤出了清疏笛,拿了出来,“这个玉佩原本挂着清疏佩,后来我给换成了师父临走时留给我的。”
冉倾城伸出手,托起了那个刻有稚心两个字的玉佩,问道,“你师父一定是个大美女吧?”
余一衫瞬间明白过来了,噗嗤一笑,“你想什么呢,我师父对我有两次救命之恩,临走之前又用自己的凝魂珠帮我定魂,她对我来说就像是长辈一般,在我懵懂无知的时候给予我关怀和照顾。你不至于连长辈的醋都吃吧。”
冉倾城微微眯了一下眼,随后撒娇道,“我不管,你把它换下来。”
余一衫笑了笑没有反驳,冉倾城一向都很强势,此时突然露出一副撒娇的样子,只怕再给他修炼个几十年也是招架不住的,所以溺爱道,“好好好,你说怎样都行。”
冉倾城似乎很开心,然后说道,“你等一下!”然后她就起身直接翻过了他的身体,来到床边另一侧,翻出了一个大盒子,然后在里面翻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一个黑檀雕刻的精细小盒子。她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了一块略微泛着淡蓝光辉的小玉佩。余一衫抬起头,仔细地张望了一下那个玉佩,晶莹剔透,在淡淡耀辉之下显得通体透明,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上面刻了三个字,“天涯一刻。”
冉倾城把其余东西再次收好之后,便回到他身边,说道,“这块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一共有两块,一块写着天涯一刻,一块写着海角一心。另外一块在我手腕上。”随后她掀起了左手的袖袍。冉倾城的衣服都很宽大,紧紧包裹着她那玲珑有致的身躯,所以此时当她掀开袖袍之后,余一衫才看见,原来在她手腕之上系了一线红绳,上面挂着一块玉佩,正是海角一心。
冉倾城继续甜甜一笑,“反正都便宜你了,干脆就便宜到底吧。诺,你把它系好。不准弄丢了。”
余一衫点了点头,接过了玉佩,把它换了下来,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冉倾城跳了起来,“哎呀,糟了!我刚把饭煮上,一时闲着就进来看看你,结果聊着聊着就忘了!”
余一衫刚想噗嗤一笑,然后就看到冉倾城恶狠狠的眼神,于是生生止住了,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在抽动。冉倾城瞪了他一眼,然后连忙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