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桑葚儿尽管昏迷,也被痛醒了,发出刺耳的惨叫。
“桑葚儿——”袁小子弱弱地喊了句,捏住的拳头中,手指盖刺进掌心肉了却混然不知。
黑筋被狠心的太师抽出体外,然后再用意念将那拂髻化作一根银针,伸入她小腿中,痛得桑葚儿晕了又醒,醒了又晕。
拂尘尾毛灌完了,太师的手似有魔力,摸在桑葚儿腿骨上,抹了几把,拉断的骨头重新理平,包括碎骨都吻合起来,再在创伤上面喷了一口气,伤口在烟雾的熏陶下,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缝合起来。
“你哭什么呀?没出息的东西,把她抱开——”太师似乎干完了活,拂尘一挥,袁小子又能动弹了,第一件事就去给她擦汗。
打湿的面巾因为给太师用过,他嫌脏,干脆扯起自己衣襟,温柔地擦拭完桑葚儿额头上的汗水,见她昏睡过去,心里一阵抽痛。
太师让他把桑葚儿放到台子底下去,他抱起来却不敢放,心想,她身子软绵绵的,一放下,不就躺倒地上了吗?放到青玉榻上又不甘心,那是老怪的床啊,桌子也太短了,放不下,往哪里放呢?
他还在想着,桑葚儿眼睛睁开了,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就冲着他大喊大叫:“男女授受不清,你抱着我干什么?想占我便宜是不是?”
袁小子还在发愣,她已经纵身跳下来,身子敏捷一旋,抬腿踢了他一脚。袁小子腿上剧烈一痛,居然跌倒在地,他不知道,那一脚还是脚下留情,就已经叫他疼痛难忍了,顿时哇哇大哭,说自己好心不得好报。气急败坏,就去扯着她的腿,抱住的居然是她的左脚。
就像瀑布断流,他顿时破涕为笑:“你的腿好了?”
“真的吗?”桑葚儿也不相信,在地下一蹦三尺高,左腿还特别得劲,马上冲过去要答谢师傅,她太高兴了,激动得不知所措,不小心腿碰到石台,稀哩哗啦一声响,几块大石头散落,眼看又要砸到她的脚了,袁小子还在地上没爬起来,滚过去接住大石头。
还是有一块砸到他肩膀上,白布衫渗出鲜血。
袁小子来不及为自己护痛,定睛一看,又叫起来了:“还是左腿,桑葚儿,这么坚固的石台你都踢得倒,你的腿好厉害哦!”
她来不及理睬袁小子,当即跪倒在地:“感谢师傅啊——您,您让徒儿得到新生,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不不,您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
“哈哈哈哈哈……”
桑葚儿说了多少个爷爷,太师打了多少哈哈,两人根本停不下来。
一直到小子叫起来了:“小丫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也有一份功劳,你不感谢我,还把我腿踢疼了,还把我肩膀砸破了,做人怎么这么不厚道?”
“他是我师傅,你是我弟子,亲疏远近都分不清楚,你书读到牛肚子去了吗?”
被桑葚儿这么一吼,袁小子无话可说,只有乖乖爬起来,但依然嘀咕着:“还有好多好多事都没干,在这里客气,有什么用?”
“千言万语,表达不了我的感激之情,我只能说铭记在心,永生难忘。”桑葚儿继续喋喋不休,“师傅,我一定要把您的眼睛治好,我一定要把您救出去……”
“恐怕都不是一日之功,”太师拂尘轻摇,“当前我动惮不得,这是最大的难处,先解决我石化的问题才是。”
两个还是装作不知道一样,问他为什么会这个样子,太师就说,当初被关进来的时候有过禁令:除非有圣旨,否则就有大难,只是密室打不开,没想到外面还有石屋,石屋还有石兽,可能都是囚禁他的。使出浑身解术也没办法。就问他们两个进来,遇到石化的问题没有?
桑葚儿赶紧说自己没有遇到,小子就说,太师赶紧把徒弟教会,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自己也跟师傅学了一点门道的,可以助一臂之力。太师当然高兴,起码有人陪伴,不至于饿死,就邀他们一起来住,说便于传授技艺。
“正想向师傅提出这个请求呢,虽然我们家就在山洞外,既然走到这里,就是一段缘分。”桑葚儿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住在这里,可以照顾师傅生活,也便于随时向师傅请教。更主要的是,师傅瘦得皮包骨头了,我们要弄些好吃给您滋补滋补,比如说熬点鸡汤啊什么的……”
太师的喉咙都痒痒了:“有鸡汤?”
桑葚儿抢着回答:“当然有哦,我们家养了鸡养了鸭子,池塘里还养的有鱼,还养了两头猪呢,哥哥,你赶快回去拿吧。”
小子就说回家去搬东西,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衣笼被盖锅碗瓢勺要跑好多趟。桑葚儿就说跟他一起出去拿,小子却拦住不要她走,说走廊里墙壁穹顶的石头都垮下来把路堵住了,自己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桑葚儿刚才就没走出去,如果再摔一跤,刚刚治好的腿不就完了吗?
“是啊是啊,”桑葚儿似乎这才想起与小子的预谋,跟着又唠唠叨叨地说,“走廊里那么长的甬道,现在全部变成了垃圾场。尽管顶上面的石头雨没有下了,但是墙壁剥落,四周全部都是石头啊,砖头瓦片儿呢,哦,我说错了,没有瓦片,但有石片,沙子,尘土,什么都有,徒儿就像大病初愈的人使不上劲儿,腿也有些无力,毕竟好久没有跑了,怕再跌一跤,不是又要麻烦师傅吗?”
哼哼,还说她腿脚乏力,差点没把我的腿踢断,袁小子当然不说破,只是褪下肩膀上的衣服伤口还在流血。桑葚儿旋风一般跑到他跟前,只说是看看伤口,趁机在他耳朵边嘀咕了几句。
两个孩子悄无声息地交换眼色,太师若有所思,什么话也不说。袁小子见没有产生效果,就把锅铲在地下拖得哗啦啦响,然后说:“我去给你清理一条路,桑葚儿你慢慢走吧,当心不要摔跤哦。”
“且慢。”桑葚儿却说,“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能把它震塌,师傅自然也能恢复原样的。”
太师不高兴地说:“你管它作甚?这又不是你家的房子。”
桑葚儿急忙呼叫师傅,说:“那么漂亮的走廊给整垮了,真是可惜,我们还要在里面住一阵子呢,我刚才只是待在石屋子里,现在我要出门去一段时间,真担心它突然垮了,把师傅埋在里面怎么办?师傅赶紧把它恢复原来的样子吧。”
“你怎么知道我能将它还原?”太师苦笑了,“我都不能动了,怎么出去恢复啊?”
“是哦,那么长的走廊,一百个工匠也怕要修一年的,怎么可能一下子搞好呢?不要给你师傅出难题了。”
袁小子的抱怨被太师听得一清二楚,眼睛瞪不起来,但是胡子吹得起来,在他的下颌起了一层层波浪,很不高兴地说:“不仅我能修复,我徒弟也会修复的。”
这是他要教我本事的预兆吗?她赶紧声明:“徒弟不会。”
“附耳过来——”
听太师一声召唤,桑葚儿小麻雀一样蹦过去,就听他在自己耳朵边上叽咕了几句,比百兽语还要难懂,可她是何等聪明的人,听一遍就记住了。然后就说,是不是用自己手胳膊比划一下就行?
两个孩子都想不到,太师就那么轻而易举把拂尘交给了桑葚儿,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她接过拂尘,就像放出笼子的金丝鸟一样,恨不得飞上天去。
但是师傅在后面叮嘱,用过了一定要还。她答应得蹦脆:“当然当然,师傅的拂尘是上古法器,怎么能用了不还呢?难道徒弟能恩将仇报吗?那不是天打雷劈的事情?您就放心吧。”
小子这才明白,这个机灵古怪的小丫头真是心机太重了,原来,她早就在打拂尘的主意了。
太师怎么舍得放呢?就在于刚才小子给他洗手洗脸的时候,他把拂尘从右手换到左手,凭那小孩那么大的力量,要夺过去是很容易的,但是两个小孩都对自己恭恭敬敬,而且始终在为自己着想,希望他们也搬进来住,就是担心他们万一跑得不见踪影,自己也就玩完了。
再说,外面没有护墙壁的石头和石板,真的容易坍塌,而且听说这里还发生过地震,就看他们有没有良心吧。反正我只交给弟子这个口诀,他们拿着个拂尘也没有别的用处,我如果呆在这里不能动,拿着拂尘也没用,就看他们有没有良心。
少年出了密室,再走到石屋出口的地方,桑葚儿让小子站在身后,说担心石头打着他。她不说还好,一说反而让小子担心了,担心砸着她,去抢她手中的拂尘,说自己来。
难道他听到咒语了吗?让他试试吧。拂尘到了小子的手中,任凭他怎么挥舞,除了扬起一点灰尘之外,一点儿不见效果。桑葚儿心中纳闷儿,心想事情没这么简单,破坏很容易,建筑很艰难,也只能试试看了。